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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三回 我观此相皆虚妄,尔视彼色尽矫情
    那四人却不说话,一个个凝神静气,严阵以待。毕竟对上“重楼榜”上的高手,稍微露出破绽,便有陨身之虞。

    突然左边席中一个高个子,振臂高呼道:“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众人只见黑影一闪,那人已被黑无常提到原地。

    黑无常喝道:“魔教中人怎么了?吃你的了?还是喝你的了?九派和我神教有过节在先,人家为师门报仇,还说的过去。你小子和我神教又有何怨仇?”

    那人也不知是吓得说不出话?还是制住穴道说不出话,被黑无常拎小鸡一样提着一动不动。

    黑无常大声道:“老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自诩名门正派,对别人喊打喊杀,背地里却不少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说着往外一掷。

    那人如抛石一般,从门口飞了出去,“嘭”的一声落在院子里,这才发出一声惨叫,看来摔得不轻,性命倒是无虞。

    黑无常看都不看,径自说道:“今日和我神教有仇的,尽管来寻,要是无怨无仇,却敢摇旗呐喊,老黑我第一个饶他不得。”

    那红衣妇人忽然道:“黑木炭,你要再敢在我春风亭动一根手指头,老身也第一个饶你不得!”

    黑无常嘟囔道:“我兄弟只答应过你,不和春风亭的人动手,可外面那些小崽子,欺负到我兄弟头上,难道也不能还手?”

    那红衣妇人徐徐的道:“今天是老身大喜的日子,不管你们有何恩怨,既来到狼山,就得遵守狼山的规矩。若有不听劝的,一律丢到天狼谷中。”

    席中听说,无不打了一个寒战。据闻狼山有一种天狼,凶残无比,见人而狂,不死不休。春风亭为出入安全,一齐赶到谷中圈养,遂叫作天狼谷。

    那叫陆道人道:“花前辈的大寿,晚辈本不敢大煞风景,只是贫道师父和无数师长,都死在魔教手里,此仇不共戴天,不能不报!”

    那被黑无常唤作“小展子”的春风亭现任亭主花展沉声道:“陆兄,在我春风亭,老祖宗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还请您自动。”言下之意,自是在说,你要不听,可别怪不客气了。

    陆道人知道已方五人对上黑白无常,胜算已然微乎其微。只是既然遇上魔教邪徒,身为九大门派中人,若不挺身而出,回去也难逃师门问罪。现在加上春风亭,再要动手,不异自寻死敌。好在有台阶可下,日后师门问将起来,也有借口搪塞。

    陆道人正要就坡下驴,只听那女道人冷冷的道:“我们是客人,客随主便,狼山不能动武,狼山脚下想来不在春风亭禁令范畴之内。”不由暗中连骂“蠢货。”

    陆道人只听花展道:“只要不在狼山动手,其余悉由尊便。”他心中暗暗叫苦,接着听那女道人道:“既然如此,我们在狼山下再向三位讨教。”说着率先而去。

    陆道人心中就像有一千匹马奔腾而过,这个蠢货,莫非吃了猪油蒙了心?要是一般的魔教中人,己方自要替天行道,可人家是“重楼榜”上的高手,这个仇完全可以留给门派中的前辈去报。你自奋告勇,自寻死路也就算了,还要拉上自已?

    陆道人想到这里,心中对那女道人的恨意,完全不殊对魔教中人。只是人家当众将话说在前面,示弱固然不能,逃跑亦是不得,只得恨恨跟了出去。剩下三人也收了兵刃,头也不回的去了。

    花展装模作样的道:“五位怎么走了?好歹吃完寿宴再走?唉,既然五位去意已决,那花某就不相留了,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以后到了塞外,欢迎再来作客。”

    齐天听那女道人的话,显然也将自已算在内头,心中叫苦不迭。那红衣妇人道:“展儿,送客。”白无常道:“人都走远了,还送什么?”

    那红衣妇人冷笑道:“当然是送你们了。”她摆了摆手,不耐的道:“看在相识的一场的份上,就让我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个生辰,看见你们,我是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着。”

    黑无常大声道:“花弄影,我哥俩礼也赔了,歉也道了,今天你要不帮我们这忙,打死我们也不走。”他走到左边一张桌前,端过一碟千层糕,一个中年男子本要拈食那碟糕点,见状连忙缩回手去。

    黑无常一手端着糕碟,走回原地,盘膝坐在地上,另一只拈了一块糕点,送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指着齐天说道:“这位好兄弟被我兄弟误伤,我俩答应过他,要将他的病治好。如果你不肯出手,我俩也没脸出去见人,就在春风亭安养晚年。只是将来死了,还得麻烦你们帮忙请人超度,法事的话,就马马虎虎,作个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大会。你也知道,老黑我平生最爱热闹,出葬的时候,少请点人,多了开支大,就请个千来人哭丧。至于墓穴随便修成皇帝老儿的皇陵那样就行。还有,以后每年清明加上三节,不可少了拜祭。”

    那红衣妇人花弄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板着脸道:“本来救救人家也没什么,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既是你俩求我,老娘看一眼都嫌多。咱们之前的过节,今天暂且不说,便这寿礼,就成心想气死老娘。”

    黑无常叫屈道:“这礼……”忽然想到,自已要是说偷来的,这没心比无心,只怕更要惹她气恼。

    花弄影冷笑道:“怎么?难不成我老眼昏花,这里这么多人都老眼昏花,冤枉了你?老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真能洗清你俩的冤枉,老娘我既往不咎。”

    齐天突然朝花弄影行了一礼道:“晚辈齐天,见过花前辈。恭祝前辈福寿无疆,青春永驻。”

    花弄影平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容貌,为了保驻不老,可谓是煞费苦心。这几十年来天材地宝,也不知消耗多少?她抚摸着脸,佯叹道:“这世间那有什么青青永驻,有的只是韶华易逝,红颜易凋!”

    齐天叹道:“晚辈以往读史,读到美人迟暮时,也常常如此感慨,不过今日见到前辈芳颜,才知古人诚我。若非在下得知今天乃前辈的期颐寿诞,定要以为是不惑之年的寿喜。”

    花弄影笑道:“小鬼油嘴滑舌,老身一百岁的人,那有这么年轻,这可不是骗人?”他话虽说人家骗人,自已笑得合不拢嘴,显然信以为真。

    花展插口道:“这叫旁观者清。孙儿平时说来,您老人家以为是骗你,但小兄弟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实诚的读书人,自然不会说谎。”向齐天道:“小兄弟只要能洗得清他两位的嫌疑,老祖宗言出必行,无论小兄弟身患何疾,自会尽力帮你医治。”他对常氏兄弟不待见,连带齐天其实也殊无好感,待见他逗得花弄影开怀大笑,在他心里便陡然亲近起来。

    常氏兄弟眼巴巴的望着齐天,目中充满祈求。齐天暗叹口气道:“此事还请两位前辈暂先回避。”

    常氏兄弟二话不说,纵身跃上头顶的横梁。花弄影似是见怪不怪,视若无堵。花展皱了皱眉,只是老祖宗没有发话,他虽然身为春风亭亭主,在武林中人人敬重,可在花弄影面前,却不过一个辈份低微的晚辈,自不敢有何异议。

    齐天将地上的雕像装进锦盒,包好道:“还请前辈派人查下,来宾中可有一个叫赵四的人,要有的话,麻烦将他请来,晚辈有几句话用。”料想赵四虽在狼山惊吓而逃,只为避开黑无数,既然千里迢迢赶来祝寿,自不会轻易离去。

    花展随即吩咐身后那名长相和他相似的中年人。那中年应命而去,过了一会,领了一名大汉过来,正是赵四。

    那赵四不知何事,一路上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已贺礼被人顺去,主家查了礼单,没有自已的随礼,唤来责罪。

    花展咳了一声道:“赵爷,老夫有位朋友,有点事想问下你。”赵四听不是责罪,顿时放下心来,连连点头。

    齐天拱手说道:“赵爷有礼了。”赵四在之前在的遭遇,齐天在车厢里没有出来,他虽不认识,可花展既说是其朋友,能做春风亭主朋友的人,这天下可不太多,无一不是身份高贵、大有名望的人。

    赵四连忙回礼道:“公子好?”齐天道:“在下有几句话,想代花前辈问问赵爷,花前辈不喜多话,赵爷只须回答是或不是。”他怕赵四说多了露出马脚,于是扯过花展的虎皮当大旗。

    赵四点头道:“赵某知会。公子请问,赵某自当知无不言。”齐天从身后拿出包裹问:“这包裹赵爷是否认识?”

    赵四吃了一惊,随即露出疑惑的表情,想到人家之前所说,只得道:“是。”

    齐天道:“这包裹蓝色底料,镶着云边,中间刺绣寿星献桃,如此特别,赵爷想来不会认错?”

    赵四连连点头。齐天又道:“那这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是赵爷的寿礼?”赵四本要回答说:“被人偷去”,想起人家之前的告诫,花前辈不喜多言,只得忍住道:“是的。”

    齐天道:“谢谢赵爷的寿礼,在下问题问完了。”花展突然冷冷的道:“赵爷可知里面是何寿礼?”

    赵四顿时满头大汗,见花展盯着自已,眼神凌厉,只道自已的事情败露,连忙道:“这礼本是‘情公子’季月的,赵某在半山遇见,听他言语对花前辈不敬,就想着给他一点教训,来了一个偷天换日。赵某虽是偷儿,平时顺手牵羊,一直禀遵‘盗亦有道’,从没犯过大恶。”

    花展脸色稍霁,冷笑道:“若非如此,只怕赵爷也活不到现在。”挥了挥手道:“没你事,去吧!”像他们武林中人,只要不奸淫掳掠,三百六十行,倒不存在谁看不起谁。

    赵四诺诺的退了下去。常氏兄弟从梁上跃下。花弄影冷笑道:“老身还以为两个老鬼这么有心,原来干起‘梁上君子’的勾当,借花献佛。”语气中的忿怒,反而不消反涨。

    齐天道:“两位常前辈看赵爷妙手空空,就给来了一个黄雀在后,意在罚戒,让其知道人外有人,希望将来有所收敛,可谓一片苦心。晚辈三人本有特备寿礼,可两位前辈看见雕像,感叹遍体通透,冰清玉洁,说似极花前辈你,所以替作礼物,倒是让前辈误会了!”

    花弄影听齐天转叙,说常氏兄弟夸自已冰清玉洁,心下甚是高兴,仍然板住脸问:“误会?”

    齐天将解开包裹,打开锦盒,取出雕像,端在手里,转向左边席间一个和尚问道:“请问大师,观这雕像是何相?”

    那和尚勤修佛法,觉一切相,悟一切本,闻言合十道:“佛曰:‘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就贫僧看来,施主手中所拿,不过一块雕琢的美玉而已。”他即便想到,自已观那雕像为玉,终是修为浅薄,着了色相。

    齐天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师。”转向花弄影道:“佛家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辈凡夫俗子,虽然难以企及,可在大师眼里,这是一块雕琢的美玉;在晚辈眼里,却是一件绝佳的艺术品;在两位常前辈眼里,看见的是似极花前辈的冰清玉洁;在有些心地不纯的人眼里,看到的则是一尊污秽之像。差距如此之大,不外是各眼观各相,修为不同,成见不同,看法不同!”

    那和尚道:“阿弥陀佛!施主慧根高深,与我佛乃有大缘,若能拜入佛门,由老衲引领,勤修勉进,加以时日,正果可期。”

    齐天笑着摆手,道:“大师收高徒,可找错人了,小子早有师门,再说对佛门的清规戒律,也持守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