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香本来也不是跟他生气,看到韩进这个样子,她自己也跟着笑了:“去拿来我看看。”
韩进马上把装着参片的小碗拿来了,挑了一片放到她嘴里:“含着,补气的。”
周兰香眼睛瞪大:“鲜的!”她一直以为他卖得是爷爷当年留下来的干人参,没想到是他去现挖的!
韩进又笑了,这次没出声,眼里的亮光却比刚才更盛,他就知道香香这么聪明,只要看见了就会马上明白。
韩进的声音更低:“爷爷走之前留给我两只大个儿的,我卖了一只给你换补品,这东西现在卖不上价,就换回那些东西和二百块钱,等过两天我再去一趟,那天我着急回来,赵大头一时凑不够,钱和麦乳精、奶粉没拿回来。”
接着特别真心地夸她:“你福气多好啊,我去拿老棒槌的时候就遇上两只小的,正好挖回来给你炖着吃!”好像他能碰上这两只参全是她的功劳一样。
看周兰香还是有些不赞成的样子,他难得做出小时候讨好卖乖时才有的老实样子哄她:“香香,你放心,还留着一只呢,我没全霍霍了。爷爷也说过,男人要啥靠自己挣,你看着,我以后不靠爷爷也肯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周兰香心里有再多的反对也不能这时候说了,这孩子一直心心念念要照顾她,让她过好日子,最后也真的靠自己让她过上了好日子。
这份心意她不能辜负,当然也不能再为了人参的事惹他不痛快。就是真的不想让他再为自己花钱,也得等以后再慢慢说了。
看周兰香弧度柔美的柳叶眉弯了弯要问他话,韩进马上知道她要问什么了,眼里的笑意更盛:“那地方隐秘,爷爷说方圆几百里除了我没人有能耐进去。”
周兰香张嘴又要问他,韩进竟然又猜到她要问什么了,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放心,赵大头是爷爷以前就有过命交情的人,他门路多着呢,别说一根,就是十根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化了,肯定安全!”
周兰香想问的问题都得到了答案,但还是不放心,小声但是非常严肃地嘱咐他:“这话以后谁都不能说!这事儿也谁都不能露!要不爷爷真闭不上眼睛了!”
韩进听着小山要进屋了,把手里装着参片的小碗往周兰香手里一塞,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高兴得神采飞扬:“除了你我还能跟谁说?你就安心吃吧,赶紧养好了,要不我就是有座金山也没意思啊!”
周兰香被他这种大大咧咧不当回事的态度气得要急死了:“小进!”他马上就要面临那么大的事,谁都不知道他被陷害背后是不是有别的原因,她都要怀疑前世他爹娘和二哥不只是因为老宅,更是因为这些棒槌才让他去顶罪了!
韩进看她急得眼圈都红了,心里一慌,赶紧把碗拿过来,乱七八糟地给她扯着大衣裹紧了,也不知道自己哪儿不对了,更不知道怎么让她高兴起来,只能胡乱认错:“香香,我错了我错了!你说,你想让我咋地,我都听你的!肯定啥都听!”
小时候都是他闹脾气让她哄,其实他也不需要她哄,只要她眼睛含笑地看着他,坐在他身边就好了,最多气得严重了要她摸摸头或者抱他一下,他马上就高兴得能飞起来。
他还从来没把她气得要哭过,真的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下让她别生气了才好。
周兰香也知道是自己太着急了,不能怪韩进,前世今生他一直都把她当最亲的人,对她没有一点防备,她难道还能因为他太信任她生气不成?
她很快冷静下来:“小进,爷爷当年怎么嘱咐你的?”
韩进看她脸色恢复了,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但也顾不上去想这些,赶紧认真回答:“爷爷让我爹娘兄弟姐妹都不能说,留着以后娶媳妇供儿子上大学!”
周兰香一听更着急了:“其实你跟我都不应该说。这事儿以后我不问,你也不要再跟我说了,更不能再为了我动棒槌……”
韩进目光一沉打断她的话:“你跟他们能一样吗?跟谁不说也得告诉你!要不我要那玩意儿有啥意思?”
周兰香一看就知道他倔脾气上来了,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既然他知道轻重谁都没说就好:“好好好,你这不是告诉我了吗。说了就说了,我也听着了,你结婚以前这就是只有咱俩知道的秘密,不能再让人知道了。”
等他结婚以后当然会告诉媳妇。
韩进没心思琢磨她话外的意思,对她那句只有咱俩知道的秘密很高兴,又有点懊恼,香香不跟他见外,可还是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哄着。
什么时候她才能既跟他做亲密无间的家人,又能把他当成个大男人来看就好了。他觉得最好是她跟他在一起什么事都不操心,只让他好好照顾她。
见韩进点头了,周兰香赶紧提要求:“爷爷说你二十岁之前不能出大力,今年你可不能去农田基建队出工。”
前世韩进顶罪的事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就是因为他在农田基建工地打过抢劫杀人案的死者张猪毛。
后来公安一调查,他的作案动机就是报复杀人,他替他二哥扔掉的刀在公安来搜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藏在了他装衣服的箱子里,刀上也有他的指纹,动机明确,证据确凿,让他根本没有翻案的机会。
所以今生他决不能再去农田基建工地。
韩进使劲点头:“我肯定哪都不去!”走了她再被欺负怎么办?以后他真的哪儿都不去了!
周兰香还是不放心:“你得答应我,过年之前不打架,多生气的事都不许跟人动手!”
韩进连连点头,现在她说要颗星星他就能赶紧搬梯子去,这点小要求哪还算事儿!再说他现在除了老王家人看谁都顺眼!心情好得都要飘起来了,以前那种憋在心里的暴躁早不知道去哪了,让他打架他都没心情!
压在心头最重要的事说出来了,周兰香看着手里的人参深吸一口气:“今年别进山了,你就老实地待在家里等着过年!”
又像小时候一样哄他:“等我好点了,给你做新衣服。”
人参的事就先不说了,等要紧的大事过去再慢慢劝他。她可不敢用这么好的东西,真的太过福了!想想都心慌。
就是这碗参片,等韩进不注意的时候她也得晒干了给他存起来。
可惜韩进和小山都不是小时候对她言听计从的那俩小尾巴了,动起心眼儿来她根本治不住,俩人不知道怎么商量的,参片就放在小山那里保管了,每顿给她煮粥或者煮鸡汤,做好了端上来,否则根本看都不让她看见!
韩进说到做到,周兰香说不让他进山,他即使惦记自己下的套子也不进山,隔两天又跟着队里接知青的马车去了一趟县城,带回来两百块钱和两罐麦乳精、两袋奶***着周兰香每天早晚不重样地喝。
然后不知道从谁家偷偷买来几只老母鸡,隔天就给周兰香炖锅香喷喷的人参鸡汤。
他和小山有了上次杀鸡炖鸡的经验,这次知道给鸡剪指甲了,也知道找气管下刀,不再一斧头砸烂鸡半个脑袋了。
但还是不会把鸡头给周兰香吃,下锅前直接把鸡脑袋拧下来,扔灶坑的火堆里埋上了,鸡炖好了,两个鸡脑袋也烧熟了,他跟小山蹲锅台下边偷偷啃了,啃完骨头都烧了,就怕香香看见影响心情。
周兰香不知道他俩在鼓捣什么,只要他俩在家好好待着,房子扒了她都觉得自己俩弟弟扒得对!
小山在姐姐的指导下做饭越来越利索,每天麻利地做好饭就复习功课准备考试。
韩进把家里能干的活都干完了,就去生产队上工了,中间歇工那一小会儿他也会跑过来看一眼。周兰香就在炉子上放俩地瓜或者土豆,用个搪瓷盆扣着,烤得外皮焦香里面软糯,他回来就能热乎乎地吃上一口再去干活了。
韩进在家一直都是吃不饱的,即使他家是屯子里日子过得很好的人家,每年工分多分得钱粮也不少。可他饭量大,他娘从来都不让他敞开了吃,这是前世他出狱后偶尔对她说漏嘴的。
周兰香现在地都下不去,家里的细粮他又一口都不肯动,只能用这个办法先照顾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