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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3章 她肯定就是周兰香,当年小伙子见了都会忍不住脸红傻笑的周兰香!
    周兰香紧了紧身上单薄破旧的棉袄,绕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出了屯子。

    屯子西头再走一两百米的土路就上了砂石公路,公路边一排显眼的红砖房,墙上用白石灰写着崭新的标语: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

    磨盘屯是红星大队最大的屯子,又守着公路,去公社非常方便,所以红旗大队的大队部、卫生所、供销社和小学校都集中在这一排红砖房里。

    除了小学校的操场周围种了一圈高大的白杨树,其他将近十间房子共用一个大院子,周围没遮没拦地,谁都可以随便进。

    周兰香站在公路上看着这排红砖墙玻璃窗的房子,以前这排房子在她眼里一直是靠近都会紧张的存在。它是那么宣阔敞亮,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她都又羡慕又有点莫名的畏惧。

    在一个农妇眼里,它代表的是她永远都不敢企及的生活和人生。即使那些人只是普通的大队干部、民办小学老师和供销社的售货员。

    可现在再看这里,房子的红砖烧得颜色不均,黑黑红红的像个被踩烂的大甲虫,房子挑高不够,窗户也太小,一块一块的小玻璃窗并没有她印象里的明亮,窗框甚至还不伦不类地刷了蓝绿色的油漆。

    周兰香深吸一口气迈进这个空无一人看起来有些萧索的大院子,这一切在她眼里不一样了,她也完全不一样了!

    大队部的房子锁着门,平时没事大队干部们也不会一直在这里坐班,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有事去家里找人,她今天也只是过来确认一下而已。

    出了大队部周兰香直接沿着砂石公路往西走,磨盘屯离公社十里地,都是现在这个年代少见的砂石路,她一个小时左右就走到了。

    这条砂石路是连接他们石原县和邻市的主干道,据说再往前延伸,还能直接到省城。这个年代几乎没有水泥公路,能挨着这样一条公路就算交通非常方便了。

    所以沿路的很多大队都跟他们红旗大队一样,把大队部和供销社这些设施设在挨着公路的屯子里。

    张猪毛所在的三岗屯虽然离磨盘屯有十里地,但他们所在的奋斗大队大队部却离磨盘屯只有五里地,就设在挨着公路的三家沟子屯。

    周兰香走到三家沟子,从公路上下来走了二、三百米的土路,就到了奋斗大队的大队部。前些年公社有了烧砖厂,所有大队的大队部都改建成了砖瓦房,也都统一用上了玻璃窗和蓝绿色的窗框。

    这次周兰香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走到大队部门口。门没锁,但是她从路过的窗户里也没看到屋里有人,敲了好几下门才有人来开门,是一个穿着打补丁的军装上衣,腰上扎着武装带的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眼睛不大个子挺高,看着也挺精神,虽然这人脸上很严肃,但周兰香一点没局促,还是冲他笑了:“这位同志,跟你打听点事儿。”

    周兰香现在只有二十四岁,虽然这些年辛苦劳累又吃不饱,可也还没有经历后来那些让她心力憔悴的糟心事,又毕竟年轻身体好,外貌并没有损毁太多。

    她本来长得就好,再加上这十多天人参野鸡汤麦乳精红糖水的滋补,眼睛明亮人也有了精神,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即使穿着灰扑扑的补丁衣裳,也让人眼前一亮。

    这样一个漂亮姑娘带笑看着自己,小伙子脸上的严肃马上消散不少,本来有点不耐烦地皱起的眉头也松开,竟然拉开门侧身让她进去。

    周兰香原本还有点发愁,琢磨着怎么才能进门去,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进来了。

    她进门没好意思直接坐下,而是站到炉子边烤了烤手:“谢谢你啊同志,这天说冷就冷起来了,在外面待一会儿手都冻麻了。”

    小伙子拿起炉子上的冒着热气的水壶,往一个大大的搪瓷茶缸子里到了大半缸子热水放到桌子上:“坐吧,你是哪个屯子的?来大队啥事儿?”

    周兰香大大方方走过去坐下,捧着搪瓷缸子暖手:“真是太谢谢了!我是红星大队磨盘屯的,听说你们大队供销社来了一批新棉花,两块钱一斤不要票,就赶紧过来看看。到了这儿找不着供销社了,看这屋烟囱冒烟,就过来问问,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现在棉花属于紧俏物资,连城里人都不是年年有票,得结婚生孩子才能给发个几两一斤的棉花票,农村就更难弄得着了。所以要是听说哪里有不要票的棉花,那肯定是疯抢。

    所以市价一块钱一斤的棉花,周兰香故意说了两块钱。就是两块钱,要是不要票大家也得抢起来。

    小伙子眉头又皱了起来:“有这事儿?我咋没听说?”

    周兰香煞有介事:“我小姑子在咱公社初中上学,听她同学说的,说是啥国家救济,奖励你们大队公粮交得多才特批的,今天棉花就到供销社。昨儿个黑天听说我这一大早就出门了,就怕抢不上!”

    小伙子一听也有点拿不准了,扯了扯衣服下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武装带:“我去隔壁供销社问问,你在这等一会儿。”

    说着就大步往出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周兰香:“你是磨盘屯谁家的?”

    周兰香放下搪瓷缸子,露出脸颊一边的一个小酒窝:“我叫周兰香,是磨盘屯周青松的妹子,周青山他二姐。”她潜意识里已经跟王家划清界限,也不愿意提父母,现在她就是她哥的妹妹,小山和韩进的姐姐。

    小伙子仔细看了她一眼,眉头彻底舒展开来,看她的目光有点复杂:“你就是周兰香啊。”接着往外走,莫名其妙地加了一句,“听说过。”

    没说听说过什么,但是已经放心地让周兰香待在大队部了。大队部里虽然没啥贵重东西,可也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么待着。

    这个姑娘应该是周兰香,他已经相信了。

    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听周围大一些的小伙子说过周兰香,说长得特别好看,手巧声音还好听,他本家有个堂兄跑去磨盘屯偷偷看过,回来笑得要多傻有多傻。

    虽然不知道后来堂兄为什么没再提过周兰香这个名字,周围的小伙子也不提了,但他印象还是挺深的。两个屯子虽然离得不远,可不是一个大队,只要不故意打听,也就再没听说过这个人了。

    但他一直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肯定已经结婚生孩子,当年再漂亮现在也得变成每天喂猪给孩子洗尿褯子的邋遢妇女了。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大方的姑娘,他觉得周兰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眼睛大大的,眼里黑白分明清澈得像山里没人碰过的溪水,笑起来有个小酒窝,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人心里舒坦,待人也大大方方特别有礼貌,怪不得堂兄看过人家笑得那么傻。

    不过她确实结婚了,没听她刚才说小姑子吗。

    小伙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去隔壁供销社打听去了。

    周兰香赶紧起身往大队部靠里间的办公室走,刚才进院子她就从窗户看好了,隔壁办公室一张桌子上有信件。

    她把兜里的一封举报信放到桌子上的一叠报纸、信件中间,怕被人夹带走,又抽一半露出“举报信”三个字才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