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抡着斧头在院子里劈柴，房梁粗的大木头墩子，他一下给劈成两半，再一下又是两半，一会儿就劈出来一堆。

    小黑从外面游泳回来，叼着一条一掌多长的鲫鱼进门，瞄着韩进顺着墙根偷偷要往屋里溜。

    韩进看似热火朝天地劈柴，实际上对西屋的动静非常关注，连香香下炕走了一圈又坐回去都知道，哪里会让小黑溜进去。

    小黑被韩进堵在门口，一人一狗都不吱声，离了两米远沉默对峙。

    小黑是嘴里叼着鱼呢，叫了就得把鱼弄脏，送给香香就不美了。

    上回它给香香带回来一条鲶鱼，觉得脑袋不好吃，就很贴心地替她把脑袋咬掉自己吃了，回来美滋滋地放到香香枕头边，结果她午睡醒了，看到眼前黑乎乎血淋淋的一团，以为是只死耗子，吓得大叫着从炕上跳下来。

    小黑以为她不喜欢鱼身子，就又送了一次鱼头，这次香香更害怕，鲶鱼只看头更像个怪物，还有两条诡异的长须子，再加上血淋淋的，又是给香香吓了一跳。

    今天小黑换了鲫鱼，还总结了经验，一点血没带，整条叼回来的，香香肯定会喜欢的！

    可惜韩进不让它进去，不但不让它进，还去抢它的鱼，还鄙视它！

    韩进一边听着香香的动静一边想把这傻狗撵走，拎着斧头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芳丫姐推门进来，看到他们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站在门口，一下就大笑了起来。

    她这么一笑，本来仇人一样对视的一人一狗一起瞪向她！

    家庭内部矛盾顿时变成了一致对外，芳丫姐被瞪得楞了一下，接着笑得更大声了！

    一人一狗都要做点什么了，小黑黑琉璃一样的眼珠慢慢变成墨黑，韩进也站直了身体，可没等他们有什么行动，他俩又像是被按下了开关，一起忽然变了脸色。

    小黑迅速换了个姿势，转向西屋门乖巧地坐下，两只前爪并排搭在地上，尾巴欢快地晃着，冲着西屋门扬起大脑门，齐刘海和配上大眼睛，还有扬起来的小下巴，可乖可萌可无辜可可爱了！

    韩进飞快地跑去院子里，穿上搭在晾衣绳上的衬衫，顺手用搭在旁边的毛巾迅速抹了一把脸，再把头发整理一下，一边整理一边往门边跑，等他把衬衫的扣子系得整整齐齐，头发理顺了，连裤子都拉整齐抚平了褶子，人也跑到了门口。

    等他越过小黑在门边站好，香香刚好打开西屋门，就见到门外韩进衣着整齐笑容灿烂地站着，一副好脾气好心情哪哪都好见到她就更好了的样子。

    而他身后的小黑用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在保持它乖巧可爱形象的前提下，眨眼之间就移动到韩进身侧，以毫不输给韩进的热情努力显示自己的存在感，要不是被韩进用腿别着，它已经把自己叼着的鱼放到香香脚边了！

    芳丫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从她进门到小香开门，这也就眨眼的功夫，他俩是怎么把自个迅速换了一个样子的？

    这也太能耐了！

    韩进和小黑精神抖擞地看着香香，想尽办法要引起她的注意，可一向温柔的香香今天很反常，竟然一眼都没看他俩，直接叫芳丫姐，把人叫进去之后啪地一声关上门，连让他们伸头看看的机会都没给！

    香香关上门，门外的一人一狗就都蔫吧下来了，都迅速变成嫌弃脸，一起转头背对背，非常有默契地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韩进是很想听听香香跟芳丫姐在说什么的，可小黑的鱼没送出去，把鱼往门口一放，整条狗就挡在门边，意思很明显，只要韩进敢靠近，它就会叫得又惨又大声！

    韩进现在可不敢让香香觉得他在欺负那条蠢狗，早上给的东西还不知道她什么想法呢，现在心里是真没底。

    香香和芳丫姐在屋里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两人就挎着胳膊一起出来了，芳丫姐目光热烈浑身干劲儿地带着香香往外走，香香也目不斜视，两人根本就没注意到眼巴巴等在门外的一人一狗。

    她俩很快走出去，眼看要出大门了，韩进才反应过来，赶紧追过去，“香香，芳丫姐，你们干啥去？我送你们去吧？”

    芳丫姐挥挥手赶他回去，一副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和的样子，“你别跟着！回家逗狗去吧！”

    韩进根本不在乎芳丫姐说什么，一直在关注香香的脸色，她生气打他骂他都没事，他就怕她像现在这样，不看他也不说他，真是急死人了！

    香香终于肯看一眼韩进了，不过也只是一眼，意思很明确，不许跟着！

    韩进被她一眼定在原地，多想跟着也不敢往前跨一步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芳丫姐昂首大步地带着香香走了……

    芳丫姐先带小香回了娘家，把她娘拉进屋里，三个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赵大婶在大木柜和墙的空隙里掏了老半天，才掏出一个小木头匣子，打开匣子的锁，里面是几沓黄表纸，几捆香，还有一张写着“保家仙之牌位”的红纸，这是连赵家几个儿媳妇都不知道的家族秘密，只有最亲近的小闺女芳丫才给知道！

    从赵家出来，芳丫姐手里挎着个篮子，里面还放着个小篮子，小篮子里放了两把小铁铲子，别人怎么都看不出来，小篮子下面还压着一沓黄表纸和几注香。

    路过井沿，芳丫姐不等人问就先开口了：“挑水啊元宝叔？我跟小香上南山挖点小根蒜！……可不是，还是小根蒜吃着给劲儿！”

    “哄孩子呐大楞媳妇？……我跟小香上南山挖点菜去……嗯呐呗，趁着地里还下不去脚，赶紧去挖点，说不定下晌晒得差不多了，队里就得敲锣上工！”

    热热闹闹打了一路招呼，两人走到小南山，先转到西边采了半篮子野菜，然后才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慢慢绕到了全是坟地的西边。

    芳丫姐站在高处望风，周兰香在韩爷爷坟前跪下，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头，然后点上香，深深拜了几拜，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爷爷，您快救救小进吧！他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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