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愿意管这事也只是怕香香难受,她说不管,他当然很乐意配合。
香香想了想,又有点不好意思,“小进,你还是得帮我个忙。”有些事韩进不出面她自己确实是办不了的,她想得再好也得靠他帮忙才能实现。
两人在外面低声商量了几句,韩进很痛快地起身进了病房,把狗剩叫了出去。
周兰香没有跟着进病房,现在她说什么对大姐来说都没用,与其进去两个人对坐添堵,还不如不见面。
兄弟姐妹再亲近,长大结婚生子以后,那也是两个家庭的人了,有时候相处起来太看重这份亲近而不讲究方法,可能会适得其反,连亲情都会伤害。
像现在,大姐不可能把她的感受放到第一位,她也不可能保证以后能让大姐老有所依,以后人生的路必须靠自己去走了。
韩进回来得比香香预想得要快很多,回来了就开始准备回家,“狗剩那边已经说好了,他会去跟大姐说,咱们吃了午饭就回家!”
狗剩拖着脚步也回来了,进病房之前先站在周兰香跟前沉默良久,最后也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小姨,我对不住你。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周兰香看着狗剩,心里万般滋味,她不后悔对照顾狗剩,她是长辈,不可能在孩子生死攸关的时候不伸把手,可她也确实是对这个孩子有失望的。
可这种失望她又必须得接受,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小进,没有谁能像他一样懂事贴心,也没有谁能像他一样,对他一点点好就会被记在心里,会努力回报千百倍给你。
她拿小进做对比,那世界上可能没有一个人不会让她失望。
她只能平静地让狗剩进去,“你娘身边缺不了人,进去照看她吧。”
狗剩进去了,中午大夫说大姐可以出院的时候,狗剩去办出院手续了,大姐拉着周兰香的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小香,狗剩说让我先别回家,去你那边养两个月,你说这孩子是咋想的?他是不是……”
是不是记恨她说要离婚,嫌弃她这个当娘的了?
周兰香心里一阵难过,“大姐,狗剩才十三,以后他还得靠你养活,离他能顶门立户且得十年八年的呢,还轮不到他嫌弃你。”
大姐有些讪讪地点头,她这样确实是没出息,可经过今天这样彻骨的失望和心凉,她对自己、对未来的生活、对她自己养大的孩子,是真的没什么信心了,连心气都散了,人也就更胆小了。
周兰香没有再对大姐说什么,现在这种情况她说多少都是没用,以后慢慢来吧!
“大姐,狗剩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大夫说我这身子亏大了,又失血太多,回家得好好养着,两三个月内是不能干重活了,回去怕我在家养不好,正好你那边有空房子,就让我过去住两个月。回去他就把口粮给我送过去,等我养好了再回去。小香,这话是狗剩跟你说得?”
周兰香没想到韩进的速度这么快,她还以为得等大姐出院以后才能把事情办好,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说服了狗剩,狗剩也马上就把大姐说通了,“是,狗剩跟我提的,我寻思着这么对你也好,就答应了。”
不知道狗剩怎么跟大姐说的,她竟然没再反对,就这么接受了,“去你那住些日子也行,我现在一想到要回去见刘二根他们娘几个心里就一翻腾。”
大姐这边说通了,狗剩也在忙活着出院的事。办手续、拿药、算账、找大夫要医嘱,一系列的事都交给了狗剩,韩进就坐在走廊看着,一点不管。
他一会儿就能办完的事,狗剩楼上楼下折腾了快两个小时还一团糟,可韩进就是看着,还是一点要去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狗剩最后跑了满头汗,还是没把出院的账算明白,大夫说得哪种药怎么吃也还是记不住,只能过来求韩进。
韩进倒是不拿乔,走了一趟把一切都办得明明白白,才对把一堆收费票据交给他,“你这点能耐,想给你娘养老还差得远呢!”以为自个是个儿子就能养老了?想得可真是容易。
狗剩给臊得满脸通红,捏着一堆票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只是因为进子舅舅的话,还因为这堆票据都是他欠小姨的,上午还大言不惭地质问小姨,逼迫母亲,现在却得靠小姨的钱才能给母亲看病出院。
韩进一点不留情,“一共五十六块三,你把单子留好,以后有钱了就赶紧给你小姨送去,她不像你娘有儿子养老,这钱可有大用处呢。”
狗剩紧紧握住那堆单据,以他家的情况,十年都不一定能还得起这些钱。
韩进说完就出去找车了,香香说得对,不让他切身体会一下他娘的不容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日子有多苦。
你以为吃不饱干重活就是苦了?没有你娘在前面挡着,让你体会一下她过的日子再说吧!
狗剩一张一张把手里的单据抚平,对于家里穷,以前他只知道没钱,却不知道还有欠债的窘迫。他爹吃了他娘要用来换盐的鸡蛋,他娘哭着骂人的时候,他心里没什么感觉,因为他不需要像他娘那样出去借买盐的两毛钱。
现在他才知道,家里每天能吃上盐都是他娘厚着脸皮出去借来的。
而借钱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啊……
韩进出去一会儿就在县运输公司找了一辆要路过磨盘屯的大卡车,一个多小时之后来医院门口接他们,香香给大姐收拾好了,去水房倒水的时候在走廊意外地遇上了上了孙老师。
自从上回跟演出队去家里做过客,孙老师跟周兰香的感情就越来越好,演出队的演出结束了,周兰香还经常让小山给她带点家里自己做的吃食,孙老师也给周兰香捎回来过几本。
两个人越处越好,已经有点忘年交的意思了。
孙老师来看一个住院的同事,问过周兰香来干什么,她就把她拉到一边说话。
“我正想着明天让周青山给你带话呢,我们学校演出队这回下乡演出的效果很好,给地区评上先进了,暑假的时候还要再下乡一趟,这回是全地区巡演,得两个多月,地区还给我们拨了粮食和一个随队厨师的名额,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出去,帮我们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