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去把鱼端来,上次夏朗先生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吃呢。”单丹冲一个手下轻声道。
“是,小姐。”那个手下躬身行礼,小跑过去开锅端鱼,另外两个手下不声不响,又快手快脚地将桌上他们用过的碗筷、酒杯收拢走,换上两副新的——还是没有凌歌的份儿。
我偷眼看了看凌歌,她倒是显得很平和,保持着前台小姐姐似的微笑,静待发落。
单丹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用手指外侧,推了一杯过来,我不知道是应该她敬我,还是我敬她,又看了看凌歌,她也没有提示我,我便主动拿起酒杯,模仿她的语气:“前辈,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晚辈敬您一杯酒,权当告别。”
古语我会一点点,这么说应该没什么毛病。
单丹捏起酒杯,和我轻轻碰了一下,用左手袖子掩护,喝了一小口。
阿大把鱼端过来了,不认识,看起来是一条江鱼,做法也看不懂,鱼汤里飘着很多从未见过的佐料,像是某种中草药,不过味道倒是家常的鱼香味儿。
阿大拿起一把小刀,又拿起酒坛,往小刀两侧倒酒,然后用打火机烧了一下,呼,一阵火光之后,算是消毒干净,以刀剖鱼,手法娴熟,只是将刀从鱼头后面插进去,来回弄了几下,再从鱼尾出来,翻面,重复操作一遍,最后,阿大捏住鱼尾,轻轻一提,鱼头连着鱼骨、鱼尾,便被提起,剩下的鱼肉,分成了均等的十分,散落在鱼汤中。
我情不自禁地鼓掌:“妙啊!妙啊,这位前辈好刀工!”
“呵,他怎么成你前辈了?”单丹盈盈笑道,亲自上手,用勺子往每个碗里盛了两块鱼肉,再装上半碗汤,这回倒是把两只碗都推了过来,并看了凌歌一眼,“天凉了,喝碗鱼汤,暖暖身子。”
“谢谢前辈!”凌歌双手端起鱼汤,吹了吹热气,站着喝汤,没敢吃鱼肉(因为没给她筷子)。
我尝了尝鱼肉,鲜嫩可口,不过味道有点淡,又喝了口汤,卧槽!这什么汤,怎么这么好喝!
没忍住,我一扬脖,将半碗鱼汤一饮而尽。
“如何?”单丹问。
“晚辈从未喝过这么美味的鱼汤,敢问前辈,在里面加了什么?”我问,肯定不止是鱼汤本身的味道,很复杂的味儿。
“好喝便多喝点就是了,问那么多作甚?”单丹笑着,又给我盛了一碗。
我也没客气,再次一饮而尽,凌歌在我身后,悄然用膝盖顶了我一下,让我收敛点,我放下碗,擦了擦嘴角,要不是她揽着,兴许我都会把锅端走,回去也给她们几个尝尝!
“敬你一杯,如你所说,经此一别,未必还会相见,请!”单丹敬我酒,我想了想,站起身来,和坐着的她碰杯,再喝,显得礼貌些。
一直呆在单丹怀里的小狐狸本来是个酒鬼,而且单丹这酒也着实不错,香醇的很,像是私酿的,但小狐狸一直装出一副“不会喝酒、不感兴趣”的样子,保持萌态。
这第二口,我直接喝光了,以示诚意,不过单丹却没有再给我倒酒,又让我尝尝其他的菜,虽然都很好吃,但珠玉在前,和那碗鱼汤比,多少还是有些逊色,感觉不像是出自一位厨师之手。
“夏朗先生,冒昧问一下,你们打算去往何处?”
“呃……还没想好,准备沿着常江北岸一直往西走,边走边看吧。”我实话实说道。
“我倒是有个好地方,可以推荐给你们。”
“愿闻其详。”我说。
“长安。”
我眨了眨眼,虽然自己地理很渣,但长安的大概位置,我还是知道的,太远了吧,在西北,离金陵至少得一千多公里呢,我们一直走,一直走,估计过年都走不到那里!
“前辈,那里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凌歌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单丹摆摆手,“上月我路过那边,发现长安并未遭受丧尸的攻击,整座城安然无恙。”
“真的假的?”我惊诧道。
“呵呵,骗你,于我有何好处?”单丹轻笑,“那也是我路过的唯一未见丧尸之地,其他城市,均已沦陷,无一例外。”
“为什么呢……”凌歌嘟囔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单丹看向凌歌:“当地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欣喜之余,面对的挑战也是蛮大的,四面八方的丧尸,一直在围攻那里,你们去了,他们应该会很欢迎。”
“多谢前辈提点,我记下了。”我拱手道,长安的海拔,肯定不会受海啸波及,而且整座城市都没有尸变,确实是个好地方,不知道人口多少,怎么也得有上千万吧,相当于一个小国了。
然而,问题还是那个,距离我们实在太远,以目前的交通状况,很难穿过至少几十座遍布丧尸的城市,到达长安,所以,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合适。
“敢问前辈,您下步,作何打算?”我壮着胆子问,她肯定不会跟我们一起去长安的。
“还未作打算,等在这儿住够了再说。”单丹笑道。
也是,她连四阶丧尸都不怕,也就无所谓所处之地安全不安全了,只有她欺负丧尸的份儿,没有丧尸能奈何她,所以哪里都一样。
我见单丹没有再给我倒酒的意思,该聊的也都聊了,应该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单丹亦未挽留,只是让我们把之前留下作为和渔船交换的那两箱纸蛋带走,他们有槍,但并不需要那么多纸蛋,储存的就够用了,单丹说,我们前路艰险,更需要弹药。
我看了一眼阿大,见他眼色里颇有些觉得可惜,便“讨价还价”,说留一箱好了,单丹也便没有再坚持。
我和凌歌离席,小狐狸自然是跟我们走,也从单丹怀里跳了下来,单丹送我们到楼梯口,便不再下楼,我和凌歌再次向“前辈”行礼,阿大带着另一个壮汉,帮我们把那一箱纸蛋搬运上船。
这回,是真的走了。
回到江上,地图显示,离下个目标,浦口,还有六公里。
将冲锋舟挂载上船,再度出发,后船上的秦铭悦见我和凌歌平安归来,在望远镜里像是长舒一口气的样子,回船里面去了。
“你们为什么那么怕她?”我问凌歌,上次秦铭悦只跟我讲了一半,因为什么事情,后面就没说。
“我只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就知道她有多恐怖了,”凌歌惨笑道,“她们青城一脉,在江湖里的地位,相当于倚天屠龙记中的‘明教’,被其他门派称之为魔教,大概五年前……2014年好像是,各个门派开武林大会,设擂比武,青城不请自来,派了几个门人来挑战,青城门人的功夫都很邪门,各门派不敢大意,都派出最厉害的人出战。”
“也就是掌门咯。”我点着一支烟,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些东西真实存在,但又无法从网络中得知,现代的江湖,处于一种隐秘状态。
“不是啦,每个门派的掌门,肯定都会武功,但每个门派最厉害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掌门,就像一个企业中,掌握某个技术最精湛的,肯定不是老板或者总经理是一个道理,术业有专攻嘛!”
“有道理,”我点头,就像我们团队,我也不是最厉害的那个,“然后呢?”
“青城的人,都被打伤,落败了呗,其中一个被我们娥眉一位高手一剑刺中了要害,送到医院去抢救,结果没抢救过来,死了。”
“然后呢?”我问,还出了人命?
“当时的单凤凰,还在上大学呢,结果,她一怒之下,也没告诉她爹——她爹是青城掌门。”
“这个我知道。”我说,铭悦跟我讲过,所以阿大他们管她叫大小姐。
“听到门人被欺负了,她给她爹打电话,问怎么处理,青城虽然不被中原武林人士做接受,但毕竟也是咱们郭嘉土生土长的门派,所以了解到这个事儿之后,棺方在第一时间就派人去青城说和,让他们不要意气用事,该赔偿的赔偿,该道歉的道歉——当时我就是这个协调组的成员之一。”
“所以单丹刚才说,她知道你?”
凌歌点头:“要不是因为这事儿,我哪儿敢去见她呀!如果被她知道我的娥眉背景,肯定一棍子把我给捅死了!”
原来娥眉“余孽”是这么来的!
“然后呢?”我又问。
“青城掌门叫单雄飞,那位大伯比较明事理,答应了棺方,不会闹下去,也警告单丹,不要乱来。”
“然后,单丹就乱来了……”我笑道。
“没错,她问到了所以伤害过自己门人的其他门派的人,挨个门派找过去,凡是与自己门人动过手的,手脚全部砍掉,那几个真正伤到了自己门人的人,单丹把他们的头都给砍了,挂在人家门派的大门口,还写了个字条,要求示众七七四十九天,谁敢提前摘下来,就把他的头挂上去!”
“……真沙人了啊?”我皱眉。
“那可不,一共杀了好像……六个人吧,然后,青城不是死了一个嘛,就是我们娥眉那位高手干的,那还是我一位师叔呢,他也没逃过厄运,被斩首了,最后,只有九当派逃过一劫。”
“为什么?”我问,九当就是秦铭悦他们那个门派,她爸是掌门。
“当时九当的高手,虽然出手伤了青城门人,但没有置于死地,放了一手,自己也受伤了,而且,事后也是九当派的人把青城的伤者送往医院的,其他门派都是见死不救——但,这事儿还没完。”
“怎么讲?”我有点这一支眼,这瓜太大了!
“经单丹这么一闹,我们棺方的脸还往哪儿搁呀?再说沙人必犯法,要通稽她的,对不对?”
“那肯定。”
“一开始是派巡捕去,结果被单丹给揍回来了,然后又派特井去抓人,知道她功夫好,派了100多人,结果100多人的槍,全被单丹一个人给缴了!最后没招儿,我的上级觉得,江湖事还得江湖了,便征集各大门派的高手,去围捕单丹,而且,给他们配备了高精尖的武器装备,左手拿刀,右手拎着冲锋槍那种。”
“那也抓不到?”
“单丹到底是肉体凡胎,又不会金钟罩,冷兵器群殴可以,但她也顶不住几十个高手用机槍扫射,一直逃,最后逃到了昆仑山,门派的那些人也是穷追不舍,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这回放过单丹,这丫头还得回去找他们算账。那时候,都已经到了冬天了,昆仑山下起了大雪,单丹被逼到一个小山坳里,被围住了,但门派这些人也不敢贸然进去抓人,他们太坏了,把青城门人弄了过来,以他们为人质,逼单丹投降。”
“结果呢?”
“单丹假意投降,在回来的路上,找了个机会,把所有门派的人,包括随同的棺方的人,一共200多人,都给干掉了,连个全尸的都没有!”
“那她的那些门人呢,救下来了没有?”
凌歌摇头:“没有,门派那些人也不是吃素了,自己死之前,把青城门人也都给处死了。”
“后来呢?”
凌歌耸耸肩:“因为双方都死了不少人,而且单丹依旧逍遥法外,抓都没法抓,棺方只得主动向她求和,承诺对她的事情既往不咎,以后也不会为难青城的人,并且让单丹承诺,以后也不许再找门派那些人的麻烦。”
“单丹答应了?”我问。
“答应是答应了,”凌歌不由得笑道,“不过在答应之前,她又干了一件轰天动地的大事儿!”
“干什么了?”
“她孤身闯入了皇宫腹地,半夜里,进了丞相的卧室,把他叫醒,那份‘和解书’,是丞相亲手签的!”
我不由得拍手:“牛逼!牛逼!太厉害了!连中n……皇宫都进得去!?”
“本来丞相对这事儿知道的不是很细,通过当事人,了解到来龙去脉之后,丞相觉得情有可原,但也批评了单丹,觉得她戾气太重,做的有些过分,单丹明事理,接受了批评,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事儿。这件事儿吧,也算是单丹出道的标志性时间,以后她便没有回大学,而是回到青城派,帮她爹处理门派事务,因为此前去各个门派寻仇的时候,每沙一人,便留下一只浴血凤凰的图案,故此,江湖人称——”
“单凤凰!”我点头,读音是“丹”,但其实应该是“单”,一是代表她的姓,二层意思,是表示她“单枪匹马”的恐怖实力!
“至于后面她的光辉事迹,因为国内已经没人敢惹她,基本上,都发生在海外,我了解的也不是太详细,因为和丞相的一面之缘,她后来也帮棺方处理过很多事儿,也算是半棺方的人吧。”
“招安了呗。”
“算是,幸好,我也是棺方的人!”凌歌讲完,长舒一口气,从我手里抢过香烟,抽了两口,回头看看渔港方向,似乎心中还有余悸。
但我还是有点怀疑,不知道这个传说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实成分。
毕竟,网络都不敢这么写!
等凌歌讲完单丹的故事,二船已经到了浦口,前方100米之外,有个向北的航道分叉,看地图应该是个小支流,没有标注名字,反正从这里过去,再往上走两公里,便可到达下一个目标——狮子岭。
拐入分叉航道之后,我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条分叉河流的宽度很足,大概有一百多米,但是水底却异常平缓,目测也就两米多深(主要是这里受海啸影响更小,水面高度没涨多少的样子),能够清楚地看见河底下厚厚的淤泥。
我们的渔船,因为是满载,吃水深度超过一米,有好几次,船尾的螺旋桨因为位置更低,打在了河底,激起一片混黄,随时都有搁浅的可能性。
表姐建议走陆路,被凌歌否定了,河岸两侧,一边是居民区,视野范围之内,便有很多丧尸在活动,另一边是大学城,也有不少丧尸,而且这两边的陆地上,已经没有海水覆盖,丧尸可以自由行动,我们若上岸,必将遭到高密度丧尸的围追堵截——弹药不能这么浪费啊!
“接着走吧,小心一点。”我说,狮子岭就在眼前了,能少走一段陆路,就少走一段。
两船放缓速度,并把船上一些没用的东西,都给扔到了河里,以减轻重量,比如,弹药箱。
待会儿要爬山,总不能抬着箱子,我下令将弹药分发下去,装在自己的背包里,这几天也有消耗,剩下的弹药,平均下来,每人只能分到四个弹夹,也就是四十发纸蛋,很轻量化,便于携带,但也意味着,一旦遭遇大战,我们的弹药极有可能一次性耗光,那么,200多支五六半,就会变成200多支不太锋利的长矛。
“弹药是个大问题,”我沉吟片刻,看向凌歌,“能想办法补充点么?”
凌歌摇头,不知道附近哪儿有君火库。
“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或许有弹药。”严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轻声道。
“哪里?”我问。
严莉莉摊开地图,用铅笔和尺子作图,很快计算出坐标,是地图之外的一个点:“大概这个位置吧,合飞北郊的山上,有一座君营,应该在咱们前进的路上,距狮子岭110公里。”
“你怎么知道?”凌歌问。
“我在那里服过亿。”严莉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