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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章节 第96章 德妃娘娘有请
    追鹤楼天字号包间在三楼,只有京中一些显贵能进,包间内布置典雅别致,和这些显贵家中的陈设没什么区别。

    顾恒修长这么大,只上过二楼,今天还是第一次登上三楼,刚进门,客栈小二便热情洋溢的迎上来:“顾少爷,楼上请!”

    顾恒修唇角微勾,颔首跟在小二身后,上了三楼,小二帮忙敲门,屋里的人很快应声:“进!”

    小二退下,顾恒修推开门进去。

    李德仁穿着一身石墨色金丝绣祥云暗纹坐在屋里,面前桌上只有一壶热茶,壶嘴处冒出袅袅热气。

    顾恒修拱手行礼:“晚辈拜见丞相大人!”

    尽管之前通过姜映楼他算是间接的搭上了姜家这条线,但他一直都只和姜映楼接触,没有正式见过姜德安,如今见到李德仁,这才是真正意义上接触到朝堂上位高权重的大臣。

    顾恒修绷紧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沉稳,好显得不卑不亢,从容有度。

    李德仁目光审视的看着顾恒修,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单拎出来看,顾恒修在京中一众世家子弟中也算是俊雅出挑的,但一想到他是国公府养出来的少爷,和顾恒舟流着同样地血脉,便觉得他身形单薄了点,肩背瘦弱了点,没有一点顾家人的担当。

    李德仁没有对顾恒修另眼相看,开门见山的问:“是你让城里的说书先生传那些谣言的?”

    顾恒修早就猜到李德仁是为这件事而来,坦白点头,说:“的确是晚辈所为。”

    李德仁面色平静,等着顾恒修说缘由,顾恒修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沈柏此人阴险狡诈,丝毫没有承袭沈太傅的风骨,不瞒丞相大人,晚辈与沈柏有些过节,这些时日他在国公府养伤,一直出言诋毁四殿下的名声,晚辈知道四殿下是清白的,便擅作主张让人将此事公诸于众。”

    李德仁问:“你觉得你是在帮忙?”

    顾恒修拱手诚恳道:“晚辈的确是想帮四殿下的忙。”

    蠢货!

    李德仁在心里骂了一句,前有说书先生把沈柏移情别恋、自荐枕席的事宣扬得满城皆知,后有神秘画册暗示赵稠强辱沈柏,结合沈柏之前三天两头的闹自杀行为来看,所有人都会更愿意相信沈柏是受害者。

    毕竟这世上哪有痴恋别人,被要了身子以后不偷着乐反而生无可恋寻短见的?

    而且这样一来,之前那些谣言更像是赵稠强辱了沈柏以后,故意放出风声撇清关系,不想被沈柏缠上。

    不管顾恒修是真心想帮忙还是故意装无辜,李德仁对他都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李德仁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温和的问:“顾少爷当真想帮忙?”

    顾恒修身子俯得更低,坚定地说:“只要有晚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晚辈一定在所不辞!”

    得了顾恒修这句话,李德仁面上浮起笑来,亲切道:“贤侄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这一句贤侄便是把顾恒修当成自己人了。

    顾恒修直起身来,走到李德仁身边坐下,然后便听见李德仁问:“行远前些时日不止带了沈柏一人回国公府,还从宫里带了个叫春喜的宫娥,春喜此人现在可还在国公府?”

    顾恒修眉眼未动,点头:“在。”

    顾恒修应完李德仁不说话了,神态自若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端到嘴边悠然的品着。

    明明现在深陷舆论漩涡的人是他亲外孙,他还专门派了人来请顾恒修,但两人坐到一处,气定神闲的还是他。

    到底是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顾恒修等了一会儿便沉不住气了,主动问:“丞相大人专门问此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德仁喝了一口茶,掀眸,眸光冷幽的看着顾恒修。

    这目光看似平静温和,落在人身上却让人觉得犹如针扎。

    顾恒修后背很快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生怕露怯,低下头道:“丞相大人若有需要,晚辈一定照做。”

    老狐狸做事自有自己的一套准则,现在顾恒修突然冒出来,还敌我未明,他当然不会主动开口吩咐什么,留下把柄。

    李德仁又抿了口茶,把茶杯放到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沉声道:“顾二少的诚意只有如此,日后也不必再与丞相府有什么来往。”

    李德仁说完起身离开,顾恒修连挽留都来不及,李德仁便走出包间大步下楼。

    顾恒修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脑子一时有些恍惚,难以相信自己刚刚和当朝丞相面对面坐在一起谈了会儿话,搭上了了相府和四皇子这条线。

    丞相还想什么诚意?他不是已经表明自己是向着四殿下的吗?

    顾恒修认真思量,想到那个叫春喜的丫鬟,眸底陡然闪过亮芒。

    接下来几日都很平静,沈柏乖乖待在凌昭宫养伤,寒辰每日午后都会来凌昭宫跟卫如昭探讨一会儿佛法,赵彻每天晚上也会来陪卫如昭一起吃晚饭。

    到了第四日傍晚,越西使臣团进京。

    这次越西使臣团一共来了三十人,押运了十车贺礼到昭陵,越西王上忽玄亲自前来,还带了公主忽月蓝。

    一行人于未时进入瀚京,由镇国公亲自率领一百禁卫军迎接,押运贺礼的越西勇士被安置在驿站,忽玄和忽月蓝只带了两名勇士随顾廷戈入宫。

    南襄国使臣团也在上午抵达昭陵,越西使臣团是最后抵达的,入住的宫殿是离凌昭宫很近的合德宫。

    宫人带着忽玄和忽月蓝从凌昭宫过的时候,忽玄突然感觉有一束森冷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他敏锐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红砖绿瓦的宫墙,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引路的宫人在旁边恭敬地问:“王上,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忽玄收回目光,冷声道:“没什么,继续走吧。”

    一行人很快进了合德宫。

    沈柏懒洋洋的从凌昭宫的院墙上跳下来,正好和跨进凌昭宫的赵彻目光对上。

    沈柏表情微僵,而后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灰。

    不就是爬了个墙凑热闹嘛,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为什么要觉得心虚?

    赵彻走过来,表情不大好看。

    前些时日秋雨连绵,凌昭宫的墙头长了不少青苔,沈柏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绣扁竹暗纹常服,衣服上沾染了一大片青黑的污渍,顿时让她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赵彻冷声问:“趴墙头都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未来老丈人和媳妇儿了!

    沈柏在心里嘀咕,眉眼弯弯笑得特别无辜,她现在说不了话,赵彻也奈何不了她。

    赵彻一看她这么笑就想揍她,茶白原本远远候在一旁,见状连忙上前,壮着胆子说:“求太子殿下息怒,奴婢这就带少爷去洗手换衣服。”

    赵彻挑眉命令:“换什么衣服?她既然喜欢这样,就让她一直这么脏着!”

    赵彻说完便朝卫如昭寝卧去,快走到门口时猛地回头,正好看见沈柏翻着大大的白眼在扮鬼脸。

    赵彻:“……”

    就这么个混账玩意儿,舅舅怎么会觉得他对她动了心?

    赵彻进屋坐下,沈柏很快跟进来,神色如常,一点没有扮鬼脸被抓包的不安和愧疚。

    宫人很快送上热腾腾的饭菜,虽然都是素斋,但架不住御膳房的厨子厨艺高超,每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很是诱惑人。

    沈柏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照旧还是只能看不能吃,只有捧着自己那晚肉粥度日,她身上还脏兮兮的,配上这副神情,活似到宫里来要犯的乞丐。

    赵彻越看她越觉得碍眼,眉心微拧,索性当她不存在,对卫如昭说:“明日就是父皇大寿,一早父皇就要带着百官去祭天祈福,舅舅与我随行吧。”

    卫如昭并不想参与此事,下意识的想拒绝,又听见赵彻说:“祭天后我们会直接去皇陵,母后看见舅舅一定会很开心的。”

    赵彻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卫如昭,卫如昭眸光微动,唇瓣嗫嚅了两下,说出来的话却是:“人死如灯灭,身后之事不管如何,已故之人都看不见了。”

    赵彻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卫如昭回京的,还想用同样地理由让卫如昭一起去祭天,显然不够充分。

    关心则乱,赵彻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说卫如昭,沈柏打了个响指,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和一小节黑炭似的东西唰唰唰的写道:斯人已逝不假,但活着的妖魔鬼怪不少,国舅若能与太子殿下前往,一定会让不少人食不下咽。

    卫如昭离京的时候,沈柏还不到五岁,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但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卫如昭当年和瀚京这些老狐狸闹得很不愉快。

    他入云山寺必然是亲者痛仇者快,如今他从寺里出来,对那些老狐狸来说便是一个巨大的能搅动整个瀚京风云的不安因素。

    卫如昭定定的看着纸上那一行字,沈柏又继续写道:十年磨一剑,国舅,你若再不出鞘,那些老狐狸可也蹦跶不了几年了。

    恒德帝已年过半百,朝中这些老臣岁数也不小了,要是哪天遇到个什么天灾人祸嗝儿屁了,卫如昭就算有再大的血海深仇也找不到人算账。

    沈柏这句话打动了卫如昭,他抿唇没再抗拒,赵彻知道他这是答应了,面色稍缓,而后对沈柏说:“从明日起,宫里四处都会戒严,各国使臣住在宫中,所有人都会很忙,你最好安分点老实待在凌昭宫,不然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

    这里是卫如昭住的地方,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有人胆敢私闯。

    沈柏乖巧的点头,一副“小爷天下第一听话”的样子。

    赵彻现在一点也不相信她会听话,不过想到之前她的表现,知道她有分寸,也没多说什么。

    赵彻用完晚膳很快离开,这一夜,整个瀚京一派祥和安宁,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明日恒德帝大寿的热闹场面。

    只有巡夜司的人知道,这一夜有刺客偷袭国公府,烧了镇国公世子的院子,险些杀死一个叫春喜的宫娥,刺客有五人,被国公府的护卫截杀四人,捉到一个活口。

    吏部侍郎顾淮谨和巡夜司统领秦延东低调将刺客押入大理寺,未敢声张,以免惊扰恒德帝和各国来使。

    第二日寅时末,凌昭宫寝卧的灯亮起,宫人早早地送来热水供卫如昭洗漱。

    沈柏也被茶白叫醒起了个大早,她虽然没有资格随百官一起去参加祭天,宫人也为她准备了一套暗紫色青丝绣飞燕锦衣,搭配有白玉配做装饰,还有同色紫金暗纹抹额。

    茶白也得了一套宫娥衣裙,她脑子灵活,手脚也快,学着其他宫娥的样子梳了发髻,然后细细帮沈柏穿衣束发。

    沈柏前些时日折腾得厉害,这几日又只吃了肉粥,人又瘦了许多,原本就比一般少年娇弱,如今瘦下去越发显得眉眼秀丽。

    她脖子上的勒痕消散了许多,却还是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看得久了便会发现她还没长喉结。

    茶白心底很是担忧,好在入了冬,天气冷,找了一条黑色围脖来帮她挡住。

    整理妥当,沈柏领着茶白一起出门,卫如昭也正好从寝卧走出来。

    天还完全黑着,宫里各处都亮着灯火,在昏黄的灯火映衬下,卫如昭褪下那套灰白僧衣,换上一身石墨色绣赤蟒华服。

    那套衣服是赵彻特意命内务府的人为他赶制的,刺绣手法精妙,用金丝和银丝绣着暗纹,肩膀和衣领袖口都攒着金玉宝石,在烛火下折射出粼粼的光泽,贵气逼人,只只怕比太子服还要华贵。

    僧衣变华服,棉麻发带也变成了束发银冠,云山寺的净心师父除去佛堂上的温润慈悲,显出骨子里的皇家威仪。

    尊贵至极,也绝美至极。

    他是先皇后的亲弟弟,他本该是如此面目。

    卫如昭掀眸朝沈柏看来,沈柏毫不犹豫,掀开衣摆朝卫如昭跪下,双手合着高举过头顶,俯身行了大礼。

    茶白跟着沈柏跪下,柔柔的替沈柏开口高呼:“拜见国舅!”

    身上穿的不是僧衣,卫如昭也没纠正茶白的称呼,淡漠的收回目光,带着宫人大步走出凌昭宫。

    外面早有禁卫军等候,护送他前去宫门口和祭天的百官汇合。

    等卫如昭离开,沈柏才从地上起来,本能的打了个哈欠,牵动舌头的伤口,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宫人在凌昭宫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看,门口的禁卫军把长戟交叉挡着路,那宫人进不来,从袖子里拿出银两似乎想托门口的禁卫军传话进来,沈柏看得分明,直接背着手踱步走过去。

    那宫人见到她,顿时松了口气,急切道:“沈少爷,我家娘娘请你走一趟。”

    沈柏挑眉,走一趟?这是把她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了?

    嘴巴说不出话,沈柏回头看了茶白一眼,茶白会意,柔声开口:“奴婢是头一回进宫,认不得宫里的贵人,敢问公公说的是哪位娘娘?”

    宫人也知道沈柏说不了话,飞快的扫了茶白一眼对沈柏说:“我家主子是德妃娘娘,陛下和一众皇子去祭天了,怎么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回来,娘娘担心沈少爷在宫里憋得无聊,所以请沈少爷去庄贤宫坐坐。”

    外男严禁进入后宫,沈柏虽然才十四岁,但在外人眼里也是应该避嫌的少年郎,就这么去庄贤宫,传出去像什么话?

    怕沈柏拒绝,那宫人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淑妃娘娘也在。”

    沈柏唇角微扬,最后这句话怎么听着有了威胁的意味儿,好像她不去庄贤宫,德妃就要把淑妃怎么样似的。

    沈柏从春喜那里听说了淑妃把自己从迎泽宫救出来的事,既然这宫人提到了淑妃,她若不走这一遭,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思及此,沈柏抓起茶白的手在她掌心写道:乖乖待在凌昭宫,小爷走后,不论是谁找你,都不要出去!

    茶白秀眉紧蹙,不安道:“可是少爷……”

    沈柏用食指摁住茶白的嘴,弯眸笑得轻松,表示她对此行很有信心,一点也不害怕。

    今日茶白刻意把沈柏的眉毛画粗了一些,又上了些脂粉让她的五官看起来挺阔硬朗一些,这会儿她用手指压着茶白,笑得自信又洒脱,饶是知道她是女子,茶白也忍不住脸热起来。

    少爷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沈柏抓着茶白的肩膀把她转了个面,看着她走回去才出了凌昭宫和那个宫人一起离开。

    庄贤宫离凌昭宫还有点远,沈柏随那宫人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庄贤宫。

    昨夜恒德帝是宿在庄贤宫的,德妃起得比沈柏他们还要早一些,这会儿庄贤宫灯火通明,所有宫人都精神抖擞的伺候着,沈柏被带到偏厅。

    偏厅里,德妃身着华服坐在上首的位置,她穿着正紫色百鸟朝凤贵妃服,秀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格式精致的珠钗,最惹眼的是那支七尾侧凤簪钗,淑妃坐在她右手边,着宝蓝色金缕百蝶贵妃服,同样妆容精美,戴着一只五尾侧凤簪钗。

    两人正柔声说着什么,司殿太监高声喊道:“沈少爷到!”

    两人停下交谈,同时看向殿门口,淑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明显没有想到沈柏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沈柏勾唇笑起,提步走进殿中,隔着四五步的距离,拱手冲两人行礼,而后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现在说不出话来。

    德妃坐直身子,高贵柔媚的眸子一寸寸审视着沈柏。

    沈柏气定神闲,由着她打量,和在自己家里没什么两样。

    德妃这些年见过沈柏不少次,这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之前她对沈柏最大的印象就是隔三差五闯祸的小屁孩儿,后来沈柏在太学院轻薄了顾恒舟,她对这事很是讶异,没想到沈孺修教出了个好男风的儿子,直到这次事情闹到赵稠身上,她才意识到这个少年并不是传言中那么简单。

    良久,德妃朗声吩咐:“来人,为沈少爷呈上纸笔!”

    沈柏不方便说话,那就写下来,这写在纸上的东西可比空口白牙说出来的话要有用多了。

    宫人很快呈上笔墨纸砚,一切准备就绪,德妃笑盈盈的看向淑妃问:“本宫这两日在京中听闻了一些趣事,这事在城中传得还挺热闹的,妹妹可有耳闻?”

    淑妃在一开始的惊诧之后便没再看沈柏,只垂眸看着自己指尖上好的蔻丹道:“臣妾病了好些时日,一直没有踏出婉舒宫半步,并未听闻什么趣事,姐姐不妨说来听听。”

    淑妃是真的病了,连侍寝都推了好几次,她性子最像先皇后,恒德帝怜惜她,亲自下令免了她晨昏定省,若非今日是恒德帝五十大寿,淑妃现在该躺在自己的寝殿里休息,而不是坐在庄贤宫陪德妃绕弯子。

    德妃知道淑妃是在躲自己,冷笑一声勾了耳发幽幽道:“妹妹病了这些时日,可真是错过了一出大戏呢,现在满城皆知,太傅独子沈柏与我儿景渊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淑妃和沈柏面色平稳,并没有因为德妃的话有丝毫反应。

    德妃直勾勾的盯着两人,眼眸危险的眯起,继续道:“说起此事,妹妹也算是个见证,数日前是妹妹做主从迎泽宫把沈少爷带走的,沈少爷当时是何状态,妹妹记得很清楚,沈少爷若当真勾引景渊做那苟且之事,妹妹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吧?”

    德妃一口将这件事定义为是沈柏勾引了赵稠,这架势摆明是想让沈柏写下呈堂证供,把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淑妃掩唇轻咳了一声,柔柔道:“这么大的事,臣妾不敢妄言,沈少爷被世子殿下带出宫以后不是立马请太医诊治了吗?姐姐怎么不找那位替沈少爷诊治的太医问问?”

    男子不似女子,若当真做了什么,身上必定会留下痕迹,太医诊治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自然是最有说服力的。

    不用淑妃提醒,德妃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件事,但她一查,发现给沈柏看病的人是张太医。

    张太医在太学院的资历很老,仅次于现在的太医院院首苏元化,苏元化是她的人,张太医是先皇后的人,若先皇后没死,如今坐在院首之位的应该是张太医。

    沈柏是在先皇后寝殿出生的,那个时候就是张太医在照料她,后来先皇后离世,张太医除了给太子看病,就只给沈柏一个人看病。

    这样的人,就算沈柏真的有什么问题,他必然也是会偏向沈柏的,哪会说实话?

    德妃恨得咬牙,面上却笑得很和善:“妹妹莫不是忘了,太医院有规定,若无陛下谕令,任何人不得私泄病人病况,本宫便是召来太医又能问出什么?”

    德妃这借口找得冠冕堂皇,淑妃揉了下指尖轻声说:“姐姐这话也确有道理,方才臣妾仔细回想了下,那日沈少爷从迎泽宫出来,发着高热,小脸烧得通红,状态很是不好,本来这也没什么,但臣妾无意中发现沈少爷衣摆上有小块儿血迹,位置不偏不倚,正好靠近臀部。”

    淑妃没有半句谎话,顿了片刻意味深长的说:“沈少爷既是男子,不会如女子那般来葵水,若是伤在那种地方,实在不大合理,姐姐说对吧?”

    德妃万万没想到淑妃会说出这样的细节,她当面问过赵稠,赵稠发誓说绝对没有碰过沈柏,赵稠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她自是分得清赵稠是不是说的实话,在心里认定淑妃是故意抹黑赵稠,怒得拍桌:“淑妃!此事事关景渊的名声,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莫要信口雌黄!”

    德妃的语气严厉,三分警告七分威胁,淑妃脸上仍挂着柔和的浅笑,无辜的说:“方才臣妾便说了不敢妄言,是姐姐说问太医无用,想要知道真相,臣妾才如实相告的,姐姐都未曾查证便如此呵斥臣妾,委实让人有些委屈呢。”

    德妃反问:“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本宫便是现在扒了沈少爷的衣服也找不出伤痕,妹妹让本宫如何查证?”

    淑妃笑道:“那日不止臣妾一人看到沈少爷衣服上有血迹,世子殿下也看见了,还脱下外衫帮沈少爷遮挡,当日值守宫门的宫人和禁卫军都曾亲眼目睹,姐姐去内务府查了当值记录召人一问便知,如何不能查证?”

    淑妃从容不迫、有理有据,德妃一口气哽在喉咙,连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了难看的脸色。

    德妃本以为淑妃装病躲着自己是在心虚害怕,今天想借机会让沈柏承认是自己勾引的赵稠或者和赵稠之间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想到淑妃一开口却是在变相的证明赵稠真的强辱了沈柏!

    这个淑妃,装了这么多年温柔娴静,这一次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了!

    德妃咬牙切齿,一直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沈柏突然拿起笔蘸了墨汁写字。

    外面天光渐渐亮起来,沈柏右手执笔,左手拢着自己的衣袖,低头专注的写道:请德妃娘娘莫要苛责淑妃娘娘,待沈柏伤愈,会亲自向陛下禀明,四殿下并未欺辱沈柏,一切只是误会。

    德妃专门把沈柏请来就是为了得到这句话,但沈柏在前面先写了她苛责淑妃,立刻让人觉得是她利用淑妃逼迫了沈柏一样。

    德妃拧眉,沉声呵斥:“本宫只是在正常问询,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何时苛待淑妃了?沈柏,你别血口喷人!”

    沈柏点点头,换了张纸继续写:娘娘的确未曾苛待淑妃,都是沈柏的错,给四殿下和娘娘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和困扰,沈柏甘愿认罚,还请娘娘莫要迁怒我爹,我爹一生正直坦荡,他和沈家都不该因我蒙羞。

    德妃的确打算用沈孺修和沈家来威胁沈柏,但她还什么都没说,沈柏这一句写下来,就好像她用这个筹码又逼沈柏改了口。

    沈家小子果然不是个善茬,三言两语就能无中生有,让人浮想联翩。

    德妃立刻放弃让沈柏写什么呈堂证供的念头,命令旁边伺候的宫人:“把纸笔都给本宫收了!”

    宫人立刻上前拿走纸笔,德妃心底不安,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又冷声嘱咐:“把他刚刚写那两张纸都烧了!”

    又有宫人上前帮忙,取下厅中一盏灯的灯罩,把沈柏刚刚写过那两张纸拿去烧掉。

    沈柏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反抗,那两张纸刚点燃,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德妃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沈柏突然举起右手拇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德妃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质问沈柏想干什么,沈柏脸色一变,眼眶瞬间发红,豆大的眼泪不住的滚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与此同时,顾恒舟大步走进偏厅。

    今日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绣鹰羽锦衣,肩膀、手肘和膝弯都有纯银打造的护具,戴着冷银发冠,比平日更为老成冷漠,乍一看和镇国公年轻时没什么两样。

    宫人还在烧那两张纸,顾恒舟直接走过去,先把火灭了,把那两张纸的残片拿在手里,然后才走到沈柏身边冲德妃和淑妃行礼:“见过德妃娘娘、淑妃娘娘!”

    那两张纸不知道烧成什么样了,德妃心里的不安放到最大,却还竭力保持冷静,问:“世子殿下怎么没随陛下出宫祭天,来庄贤宫做什么?”

    顾恒舟说:“方才大理寺郑大人拿着陛下谕令前来,要见沈少爷和淑妃娘娘,听说她们在庄贤宫,所以来此。”

    顾恒舟表明来意,德妃却敏锐的察觉到不对。

    今天是恒德帝五十大寿,昭陵举国上下和周围邻国都要为他贺寿,大理寺若不是出了什么惊天大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人问话?

    德妃问顾恒舟:“世子今日亲自带着大理寺的大人来请人,可是为了我儿景渊?”

    顾恒舟一脸严肃道:“此案由大理寺主审,我并不知道详情,娘娘可等大理寺结案之后再问郑大人。”

    德妃一哽,说不出话来。

    顾恒舟又催促:“德妃娘娘现在可以让我把人带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