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虽未退出南阳,不过随着宛城稳固,以刘备如今的状态,除非天助,否则想要从兵精粮足的张辽手中夺走南阳不啻于痴人说梦。
刘备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不太可能,所以目前将重心转移到迁民之上,能够触及到的地方百姓,都被刘备派兵驱赶向汉水一带,张辽自然不能眼看着刘备将南阳治下百姓给带走,接下来双方的战斗几乎都是围绕着百姓在战,张辽、魏延、崔耿三人分三路拦截,但饶是如此,宛城以南,还是有近三十万人口被刘备带走。
消息传到睢阳的时候,中原战事基本已经落幕,曹操退守青州,陈默这段时间在修改法度,同时在汝南一带实施军屯,一来可以再养一支部队,二来也是为防范孙策渡江北上,寿春虽然在陈默手中,但合肥被孙策掌握,战斗的主动权就落在了孙策手中。
而陈默在巩固中原治安的同时,还要进一步限制曹操,琅琊、泰山、平原都有重兵将曹操的活动范围限制在青州境内,并保持随时可以进攻的状态。
“这刘备倒是会选时候!”睢阳大将军府中,陈默将南阳传来的书信递给荀攸和徐庶传阅,有些无奈道。
如今刚刚打败曹操,中原的事情千头万绪,新法要谨慎推行,不然朝令夕改,很容易折损朝廷威信,曹操这边也要重新布署,而且今年中原大战,致使很多田地没有耕作,误了农时,眼看便要入秋,饥荒在所难免,赈济灾民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虽然是大灾,但同样是陈默在中原树立自身形象的机会,就看这次调度是否及时,能否助中原百姓渡过这个难关。
虽然也有人建议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曹操彻底击败,但代价却是……中原数以十万乃至数百万的百姓会成为流民,会饿死。
战争年代,朝廷只顾征战,不顾百姓死活,这是常态,但如今陈默已经据有天下大半,中原百姓与关中百姓对陈默来说没有区别,怎能不顾?
彻底攻灭曹操却是要以大半个中原沦为废土的代价,在陈默看来,这个代价太大,所以他只是在青州边界处命人多筑坞堡,防备曹操反扑,更多的精力都用在中原的治理上,大量的粮草源源不绝的从关中、冀州调来,为的就是让中原百姓能够活着渡过这个灾年。
连曹操都顾不上,陈默怎会在这个时候再掀战事,去伐刘备?
“主公,攸以为,可将荆州牧之位许给刘备。”荀攸微笑着看向陈默道。
陈默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看着荀攸笑道:“不错,正合我意。”
孙策有自己的朝廷,陈默就是下诏,孙策也不可能应,但刘备不同,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虽然接手了刘表的大半基业,但毕竟不是楚王,所以朝廷的诏令对刘备还是有些效果的。
荆州本就不是陈默的治地,刘备现在是实际荆州占有者,唯一所缺的,就是大义名分,如今陈默将这个大义给他可不是向刘备示弱,荆州的领土,可不止有南郡、零陵、武陵三郡,江夏、长沙、桂阳,同样是荆州的土地,暂时被孙策占据而已,如今有了陈默的诏令,刘备才是这三郡合法执掌者。
他拿不拿,是他的事情,但有了这道诏书,就等于刘备随时有拿回三郡的理由,拿不拿是一回事,就算刘备没这个想法,孙策会怎么想,双方的结盟,本就是因为陈默战败曹操带来的压力,现在有这根刺横在这里,相互戒备是肯定的,而且,刘备如今的发展空间可不多了,江东是条不错的路。
“派人去朝廷,让陛下写好诏书,然后送去荆州给刘备,另外告诉文远,尽可能拿下新野,此乃荆襄门户,却也是南阳门户。”陈默看着众人笑道。
“喏!”徐庶点点头,他是负责处理洛阳之间往来文书的,如今天子被囚于冷宫,陈默迟迟不回,也是给朝中那些朝臣一个威慑,这天下可无天子,却不可无他陈默,而且,接下来还准备封王,陈默准备建立王府,将朝廷迁回长安区,将朝廷跟自己的班底彻底隔离开,免得束手束脚,这个时候凉这些人一下,也让他们有个抉择的时间,所以这天子诏基本上就等同于陈默的诏书了。
“主公,崔将军之事……”荀攸看着陈默,想问问崔权之事该如何处理。
“通敌之罪不可赦,这件事,让南阳将人处决。”陈默明白荀攸的意思,崔耿是追随陈默多年的将领,算是心腹之臣,如今崔氏族长做出通敌之事,是否网开一面,但其他事情好说,这通敌之罪乃是底线,不可能赦免,能够放过崔氏,都是法外开恩了。
有时候这家族之事太过难断,但底线却是不能碰的。
“喏!”两人答应一声,也明白了该如何处理。
“三日后,我准备去一趟徐州,一来是为徐州刺史之事,二来也回一趟家族,公达留在睢阳继续理政,短则半月,长则一月,我便回来。”陈默看着荀攸笑道。
此番去徐州一来安抚徐州士绅,二来也是回一趟家族,毕竟他姓陈,有些事情是绕不开的,而且他也想祭拜一下兄长陈登,这是陈家之中,陈默最感激的一位,另外,他也想回乡看看,不知当年的庄园,是否还在?可还有人?
“主公放心,如今诸多事情已然步入正轨。”荀攸微笑着应道。
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经步入正轨,陈默离开,也不会影响这些事情。
“这些时日,你二人随我也费了不少心思,且去歇息吧。”陈默起身,舒展一番身体之后,看着两人笑道。
“我等告退!”荀攸与徐庶起身,对着陈默躬身一礼。
接下来的两日,陈默更多的时候是在接见各方前来拜见的士人,安抚人心,直到三日后,陈默带着典韦、徐庶以及随行亲卫去往徐州,如今中原虽定,但各地还有不少曹军残部落草为寇或是占山为王,也有一些士绅趁机拌做匪寇劫掠乡民,陈默的兵力多数都被安排在青州四周防备曹军反扑,所以各地治安眼下算不得太好。
他不会高估自己的本事,所以此番出行,有近千人相随,以应付有可能的刺杀。
事实证明,陈默这样的准备并非杞人忧天,刚刚离开睢阳不到百里,便遇到过三次刺杀,更遇到一次伏击,若非准备充分,如同往常一般只待数十人随行的话,还真有可能出现意外。
也因此,陈默临时变道,放弃走萧县,从淮浦一带绕道去往徐州。
“原本是准备回程时,再来这边,既然路过了,就回来一趟。”临淮,夏丘。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城池,陈默有些感慨着看向身边的徐庶和典韦。
“主公,我们不进城?”典韦有些疑惑的看向陈默。
“不了,又是一番应酬,我们直接回乡。”陈默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夏丘县城,幼时在自己眼中雄伟的城池,如今回头再看,却小的可怜,城池没变,变得是自己。
三十里的路程,对于陈默的亲卫来说,并不算多远,下午的时候已经赶回昔日的庄子。
破败的庄子中,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农夫敬畏的目光,昔日数十户人口的庄子,如今能看到的只有几乎,大多数破败不堪,陈默带着人来到昔日故宅,小小的院落里,房梁已经倒塌,当初建的狗窝,都看不到了。
“我自幼家贫,娘亲体弱,这宅院,便是我们家的全部,虽然贫苦,但日子过得却充实。”陈默有些感慨的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着周围荒废的景物,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当年太平教之祸,毁了多少人家?”
“但若无太平教之祸,主公也未必有后来的际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大概便是如此吧。”徐庶也有些感慨道,就算是寒门子弟也没有这般贫苦,陈默能有今日之成就,还真是令人不得不敬佩。
“当年哪会想这些?”陈默摇了摇头,怅然道:“有时候,人的成长,都是被逼的。”
徐庶点点头,深以为然,都说乱世出英雄,又有几人知道,这英雄是在多少人的尸体中爬出来的?
正自感慨间,却见一五十多岁的老者在几名农夫的簇拥下来到这边,被亲卫拦住。
“让他过来吧。”陈默扭头,看向正跟亲卫说着什么的老者,微笑道。
“小老儿见过……”老汉有些颤颤巍巍的看着陈默,不敢直视,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此乃当朝大将军,长陵侯!”典韦洪声道。
“见过长陵侯。”老丈连忙躬身道,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但不妨碍知道这事位大人物。
“免礼吧。”陈默伸手扶起老者,笑问道:“老丈是此间里正?”
“正是,老朽迁于此地已有二十余年了。”老者连忙道。
“二十多年啦,这时间有时候过得挺快。”陈默点点头,站起身来,看向老者道:“老丈,这些年,可有见过原本居住于此的人回来?”
“原本居于此处?”老者瞬间明白了,这是黄巾之乱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如今飞黄腾达了,回乡来看,连忙点点头:“有的,有的。”
“哦?”陈默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有,连忙笑问道:“如今可还在?可否带我去见?”
“当然,侯爷请随我来。”老者连连点头,转身对着身边的一名农夫道:“快去告诉那程瞎子,贵人来了,让他出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