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那个大唐本土郢州城的碧玉寺里,还是有许多上好的客房的,只是那个碧玉寺的人,他们都是那个唐昭宗的手下,他们生怕这些好客房被那个外人用了。唐昭宗和何皇后,他们已经进入了那个碧玉寺中,别人不知道,但是那个汤章威早就知道了。
那个薛萧瑟想左右逢源,可是在唐昭宗出现之后,他就不敢再有幻想,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做那个唐昭宗的手下,可是就算是如此,那个唐昭宗也未必愿意放他。
唐昭宗有自己的想法,在唐昭宗的心目中,所有的手下都应该为自己死心塌地的效命。任何人只要有别的想法,就应该杀无赦。
当然,那个薛萧瑟并不这样看。
那个薛萧瑟虽然口里对唐昭宗很忠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做些其他生意。
何皇后对此倒是看得开,不过唐昭宗这个人还是有些老派,他对那些事情总是看不爽。
却恐把事闹大,白存孝不愿意,暗中禁止,不令动手,准备由众人骂上一顿,将人吓倒,然后上前分说。哪知这班恶奴向来倚势凶行,欺凌善良成了习惯,虽被汤章威暗中示意止住,没有动手,话却越说越难听。
韦由基因以前来过几次,知道胡多多人颇善良,不愿在他店中出事,一面盘算主意,把账算好,见胡多多愁眉苦脸,立在一旁,又不敢开口神气,方想劝他两句,告以无妨,忽听众恶奴口出恶言,越骂越凶,正要发作,伸手披上斗篷,待要拿那包袱,旁边几个不知厉害的恶奴,见他似有行意,已互使眼色,有了准备,同时伸手怒喊:“龟儿子,个老人子的!你敢拿走,要你的狗命!”两人去夺包袱,一个当胸便是一把,想要将人抓住。
汤章威始终测不透对方心意,见他任人笑骂,一言不发,又像胆怯,又像倔强到底,暗忖:“这类粗人都是死心眼,不如让他吃点苦头,我再来作好人。”心中寻思,假装劝解,方喊:“有话好商量!这位老弟是实心人,不知这里厉害。多么贵重的东西和多好看的女人,只要老大爷和二相公看中,如何能拿得走?不如恭恭敬敬献上,要好得多。……”未了一句还未说完,韦由基已付账起立,刚把包袱拿起要走,为首三恶奴也同时抢上,余人齐喊:“打这断龟儿子的手脚杆!”袁悟想要唤止,已是无及,只听叭哒克叉,连声响处,吃来人振臂一挥,当头三恶奴首先应声倒地,跌出老远,椅子板凳压倒跌碎了两个。
众人越发暴跳,正同声怒吼:“快叫地方来捉强盗,送他衙门里去,打死这龟儿子!”一面抢了通条、火钳、木棍、板凳之类,一拥齐上。汤章威想起白存孝嘱咐,刚急喊:
“二相公有命,这样要不得!”猛觉后背心上好似中了一把钢钩,痛彻心肺,耳听少女娇叱:“你这老狗,先不是人,今日便宜你们!”刚惨嗥得一声,人已跌向一旁,同时瞥见门外纵进一男一女,正是少女和骑马少年,因先将门挡住,被少女夹背一把抓脱一旁,前三个恶奴还未爬起,后扑上去的几个,己吃这男女二人,一手抓起一个,朝人丛中横扫过去。
可怜汤章威也是快老的人,吃玉澜一抓一推,受伤不轻,先受小东家一顿臭骂,衣食父母又怪他没有天良,如非平日善于勾结,那些被打的恶奴都是不得宠的下人,见了主人,除去诺诺连声,向例不敢开口,轻易也见不到,几个得宠的心腹一听口风不对,一面代他掩饰,一面命人通知,把事情都推在那几个出手打人的身上,说他得信赶去,人刚逃走,虽只骂了几句,并不厉害,因其工于心计,却责成他将这三人一同请来。那西瓜更是命根子,多少钱都肯买,千万不可切开。
白存孝虽然骄狂任性,无所不为,因刘氏家教别具专长,与别的大家世族不同,由祖上起就善于领会子女心理,父子之间照着也闹权术。这样豪奢富有人家,能够传了好几世,并能以孝友传家作标榜,科甲仕宦,代有名流,世族绅富,传为美谈,便由于此。
刘氏兄弟对于乃父,非但每日间安侍疾均有定例,能够敷衍故事,从不脱节,并因乃父做过显宦,向有声名,弟兄只得两人,刘氏祖传秘诀便有对付子女一条,平日口头上固以孝梯忠信作为教条,但不似那三家村老学究的说法,首先说明互相仇视之害与彼此扶持标榜互助之益,一面从小便想出种种方法为双方拉拢,表示友爱,做父母的再作为无心发现,加以奖励,对于财产利益,老早便使分开,各有所掌,不使稍为偏差,再在暗中主持运用,使其财富平均增加,越来越多,挥霍吝啬,各随所喜,从不过问,必须遇到真个太难,才轻描淡写劝上两句,自己再把着一部珍宝古玩贵重之物,准备将来平分,也有记载,弟兄二人从无利害冲突。又因一个太懒,一个浪费,人都聪明,均觉着老的多活一天便有一天好处,单他留在外面的交情便用不完,多此一人,只增加许多威势,非但不似别家纨挎之子,恨不得老的早死,可以承继家产,放浪挥霍,为所欲为,反倒彼此投缘,能将大家人的规矩一一尽到,老的始终没有失却威权,习惯自然。虽无真的感情,表面仍极恭顺。白存孝人更好狡,几个得宠的姬妾美婢都是他的耳目,因往镇上扑空,听了汤章威的话,连心上人的面都未见到,外面天又大冷,暴跳了一阵,刚刚由外赶回,便得了信,忙命人向汤章威警告,并向乃父讨好献策。
那名医来历也颇奇怪,本是一个游士,困倒成都客店之中,偶往青阳宫替一苦人医病,手到痊愈,不消数月名满全川,无论多么疑难重病,经他一看就好。常年着一件白布衫,名叫真布衣,轻易不收诊金,遇到富贵中人,开出口来便是巨数,转手却去送与贫苦的人。冬夏常青,只是那件干净白衣。刘廷魁一个爱妾和长子刘痒,两次重病垂危,都是他当时医好。刘家亲友经他医过的甚多,无一不灵。但是性情古怪,不易亲身上门,有病均须往求。先后虽被请到刘家来过三次,都是孤身一人住在园中静室之内,由一书憧服恃,除看病和索取重金而外,别的话从来不谈,也不与人同桌饮食。廷魁前年冬一场大病,也是他治愈,第一次便看出他是异人,每次接来待若上宾,从不违背他的意思。
真布衣以前每喜孤身出游,也不要人作伴,随身只带一个小药篮,回来篮中总是空的。问他是否与人治病,不是不理,便说天下的人都在生病,我一个人也治不完。再问便无好气。众人因主人对他最是敬重,不敢得罪,只得听之。去年来时便告廷魁:“补药不宜多服,否则犯起病来,我也救你不了。”廷魁年老荒淫,又最迷信忌讳,恨人说他病死二字,闻言老大不快,面上并未露出,第二日真布衣便不辞而别,果然隔了半年,便现病象。廷魁也明一点医道,业已觉着不妙,彼时还是时发时愈,忙即专人往请,先未寻到,好容易访出人在峨嵋游山,寻到之后,偏不肯来。白存孝想博孝名,亲身两次往请,俱都不理。最后还是一个名叫胡黄牛的书憧,自告奋勇,居然一去便请了来,见面便说:“此病难愈。前日看病时谈起,此时如有好西瓜,还可消去热毒。我的药虽也灵效,只能暂免病人寒热苦痛,另外虽有灵药可以却病延年,但非你们所能得到,我也不能为力。”问他药名。何处可买,听口气却和仙丹一样,不是人力所能求到。
汤章威酒已吓醒,深知关系重大,办得不好,全家老小都要怪他,又看出那三少年男女不是金银可以打动,万一将西瓜吃去,非糟不可,忙寻真布衣打听,是否非此不可。
真布衣常说:“我只管医病,你们这些人,习惯性情和我不同,最好不要交谈。只是问病,我必明言相告,否则休怪不便。”本来见人,照例几句话说过便完,谈到别的,理都不理,及听汤章威说起有人由山西带来两个西瓜,便问经过,听完笑说:“贵东所服春药太多,积有热毒,太凉的药又不能吃,以免老年体衰,贼去城空,第一步非用西瓜清火不可,服后至少也保一半年平安。遇到机缘,人再看开一点,也许能好。”
汤章威一听,越发愁急,当日雪又太大,一直未停,雪积已有二尺光景,知道非此不可,伤痛未止,心慌意乱,虽觉医生问得仔细,对那三人似极注意,也未理会,慌不迭便往外走。真布衣拦道:“你们打算如何去寻人家?这西瓜恐他们不肯卖呢。”汤章威心中一动,忙说:“开头业被这些龟儿子们搞糟,老太爷非此不能医病,只有跟人家叩头礼拜,说好听话,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你先生如肯照应我们,不要说得西瓜那样灵效贵重,也好一点。”真布衣冷笑道:“你如软求,也许能够求来。第一告诉你们二相公,莫要乱打人家姑娘主意。第二要多少,给多少,莫要心痛银子。去早一点,也许还有指望。我和胡黄牛,也许能帮你们找去。如见到人,总比你们好商量些,你且去吧!”
白存孝早就疑心汤章威闹鬼,所说不实,仗着会点轻功,打算同了两名武师,借着代父寻找西瓜下落,出外探访,因雪太大,从来未有,那两武师又说:“这三少年男女多半江湖上人,不可轻视,带上雪具前往,方便得多,路也好走,否则这深的雪,天还在下,他们固未走远,我们如何往来?”所说雪里快,本无人会做,幸而这两武师,恰有一个在北天山左近住过两年,知道雪里快的做法,仗着人多手快,又有木匠,当时打样,打造起来。全庄上下,和反了窝一样,到处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谈说前事,有的越说越奇,有的更表示忠心义气,关心主人的安危,装着一副苦脸,同声埋怨,愤慨不已。向家酒铺打人的那些恶奴,在奴才中本无地位,平日在外狐假虎威,欺凌善良,狂吹乱吵,非打即骂,固是威风,回到园中,当时便矮了半截,见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再听自己闯了大祸,汤章威又把事情全推在他们身上,虽被三侠打伤,哪敢再提一字?一个个吓得垂头丧气,面无人色。
这位二公子又和老大不一样,有时高高在上,下人答话声音稍重,便要打骂,有时却又喜欢向手下恶奴谈问,向无常性,因雪具尚未赶造成功,惟恐心上人吓跑,无处寻访,又想查问方才酒店中实情,不时将那十多个恶奴喊来盘问,一时火起,便踢上两脚,正想命人,去喊胡多多来问,忽见汤章威由窗外走过,心想:此人老奸巨猾,所说未必可靠。便偷偷掩了过去,一听所说与前大同小异,业已走开,忽想起这位医生人最古怪,和谁都不投机,照例十问九不答,还要使人难堪,今日怎会问得这样仔细,并还说要亲出寻访?上月名武师神弹子罗天标和鲁、杨二名师,均曾说他形迹可疑,并还暗中跟随过几次,后来查出所去都是贫苦人家,除将存药送与那些穷病人外,并将看病所得重金救济穷苦,别无他异,也看不出功夫深浅。但那几个武师,均说此人决非文士,借着行医隐迹风尘,本领还不在小,这类人决不肯和主人交友来往,平日又是那样落落寡合,必有原因,恐含别的隐情,必须小心戒备等语。这日偶和父亲谈起,却说:“我早看出此是异人,但他就与我父子心性不投,也决无什恶意,何况先是我们慕名请来,并非自己上门,人又清高,现在还要靠他治病,可告众武师,千万不可多心,再在暗中窥探,就有什么看出,也装不见,越恭教越好。”这才没有问他,他也难得出去,现听所说,对那三人非但注意,口气并还偏重一面,又令汤章威警告自己,医生也常往来江湖,也许与此三人相识,便留了心,改变主意,打算先借买瓜为名,与这三人结交,索性降低身份,等成了朋友再相机开口,凭自己的人品家业,女的只一见面,无不投机之理。念头一转,便赶上前去,将汤章威喊住,说:“你和真先生所说,我已听到,事情不能怪你,但那三个决非常人,非但不可硬做,更不可露出我的意思,日里如其把话说错,务要设法挽回,无论要多少钱我都给,老太爷嫌多,由我暗补,以尽孝道,不问成败,你只好好寻到下落,先送你一百两银子,再要把人请到家来,加倍酬劳。要是把那姑娘给我吓跑,你那总管就做不成了。”忽听汤章威凑在身后说道:“其实我们无须这样费事,只要传话给那些下力脚板,叫他们分出地头轮流打扫,共总里把路便到镇上,多深的雪也必打扫干净,留出道路,省得二相公万金之体,为了孝父至性,在雪上飞驰犯险。”
说时,白存孝瞥见道旁土坡上有几间土房被雪压倒,屋中似已有人压伤,男女老少五六个正在号哭忙乱,拼命想将屋顶浮雪去掉。这样寒天,穿得那样单薄,除大人有两柄铁锹外,下余妇孺均未持有什么应用的东西,急得在风雪中乱跳乱喊,此呼彼应,忙成一团,都是摸黑下手,连一丝灯火也没有,方想穷人真个可怜,撬行如飞,晃眼滑过,一听这等说法,冷笑答道:“袁老五,你还说呢!爹爹为了病重,想起每年卖青的事,虽说本意是为佃户土人方便一点,但是我们利息大大,收割之后,他们多半还不上来,不送官追缴,我们吃亏大大,等一送官,他本身的债还没清,又加上许多衙门的费用,常时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儿啼女号,实在太惨。几次想要停办,将法子改过,均因你说他们都是贱骨头,不这样不行,一直迁延了多少年。想起我们贱放贵收之法造孽太多,提起就后悔,还叫大哥对你说,今冬太冷,可挑那些无衣无食,真个穷苦的人,每家赏他一点钱米,为他老人家求福,又恐善门难开,叫你偷偷去做,不可使多的人知道,更不可弄成定例,又说,我们每年兴建房舍,都是指派壮工轮流出力,只每月打两次牙祭,并不给他工钱,也不合理,以后须要改过。方才未走以前,曾派好些下人去往镇上查问他三人的下落,他们见雪大深,怕冷偷懒,本已传话全山佃户,每家出上一人扫雪开路。
我在无意中漏了一句,老大爷便气得乱骂,说他老人家病还未好,这是什么时候,还要为他添孽,黑天半夜,强迫他们苦人,冒着冷风起来扫雪,连我弟兄,事前不曾禁止,也挨了骂。你还当是平日那样,随便一句话,要做就做的么?他老人家人又精明,讨好的耳目更多,稍为一点事都知道。在他病好以前,你还要小心一点,非但那些苦人不可打骂,能够放宽一点才好呢。你如不信,那些还不出卖青钱的欠户,你做一个好人,将借据租单烧掉,”只说此举,为他老人家求福免灾,定必高兴,决不会像那年收不齐卖青钱,说你作弊。”说时,似听道旁有人冷笑之声。几个武师走在前面,那些下人平日舒服已惯,第一次冒着风雪,半夜出来走动,如非去的人都会一点武功,早已寸步难行,就这样还滑跌过两次,只管身着重裘厚棉,还是暗中叫苦连天
汤章威听白存孝一说,觉着老头子反常,自己却添了财路,此事大有甜头,心正高兴,一面说土人佃户如何穷苦可恶,此例一开,将来事更难办,以及平日如何任劳任怨等语,忽然斗大一团雪块当头打下。胡黄牛似与同吃,因听主人喊门,同了胡多多夫妻赶出,刚把人迎将进去。为首二武师都在江湖上奔走多年,眼亮心明,一见便知真布衣酒已吃了不少,因其性情古怪,平日只和胡黄牛守在所居静室之中,饮食与共,见人不大说话,酒量甚好,但不与人同桌饮食,醉后必睡,向不许人惊动,就是老东家有事请教,也要候到醒来再说。想起吃晚饭前还见胡黄牛走过,大家忙着制造雪具,制成就走,和胡黄牛分手才只个把时辰,这样难走的雪地,如何半夜三更来此饮酒?最奇是这两人均无雪具,真布衣的鞋还有一点水湿,胡黄牛脚底竟是干的;越想越觉可疑,再听胡多多说:“日里三人打架走后便未来过,以后雪下越大,对面粮柜上人四出寻访,并还来间过两次,也无一人见到。带西瓜的骑马少年初次看见。那两兄妹这两年中虽然常来,每次都是来吃抄手,不多说话,也未见他们周济什么苦人。共只去年,为了一家佃户欠祖受逼,恰巧他们带有朋友托办货物的银子,代还了一次欠租,那家母女两次向他们谢恩,请问姓名,俱都不理,虽是这里主顾,先后两三年,来了不到十次,好像后山深处,有两个采药人与之相识,每次均为山中访友经过。女的也有坐船来的时候,但只两次,她哥哥均未同来,只同一个老婆婆,好似专为吃抄手,吃完便坐原船转去。别的均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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