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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再平和的改朝换代,也少不了这些事。
常升看看左右,再看看殿外,凑在朱允熥耳边,小声道,“勋贵那边,也悄悄的和臣通过气儿了!”
“净弄这些没用的!”朱允熥皱眉道,“老爷子不过是病了,你们搞得好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常升开口道。
是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爷子病了,就要准备好这些事,以防不测。早先,在朱允熥还是吴王的时候,老爷子病了一次,就是这么安排的。
只不过那一次,可没有什么勋贵早早的表忠心!
“外松内紧!”朱允熥想想说道,“太医说了,老爷子养些日子便可无碍。京师内外一切照常,别弄得满城风雨!”
“臣等遵旨!”李常二人齐声道。
这时,朱允熥转头走向别处,常升跟上,微微和李景隆拉开距离。
“舅舅,你私下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动作?”朱允熥盯着对方。
常升笑了下,“也没什么动作,就是家中已经准备了几手!”
皇帝病了,谁都不知道病到什么地步。他们常家,是东宫铁杆中的铁杆。有些事自然要为上分忧,皇太孙需要他们的时候,召来能战。
其实他的心中,隐隐有些激动。说句忤逆大不敬的话,他们常家这么多年,等的盼的不就是这天吗?
他们日思夜想的,不就是自己的亲外甥,坐上那把椅子吗?
“糊涂!”朱允熥呵斥一声,“你这是关心则乱!”说着,没好气的继续道,“回去,散了,关起门来继续过日子,别想不该想的!”
说着,又压低声音,“老爷子病了,谁都别折腾。小心好事变成坏事!还没到那一步!”
顿时,常升恍然大悟,冷汗淋漓。
皇帝只是病了,还不是
等皇帝病好了,人家爷孙二人自然不会计较,老爷子还要夸殿下做得好。可对他们这些臣子,就未必这么想了。
想到此处,常升不由得看了李景隆一眼。
“还是这小子奸呀!”常升心道,“知道老爷子病了之后,一头扎进军营里谁也不见,就和自己通气了。还说唯自己马首是瞻,跟着自己一块进宫!”
“有功的话,他也有功。稳住了驻军,就是大功一件。若将来有错,他也能推得爪毛干净!”
朱允熥没再理会常升,走到李景隆身边,“你是京营的总兵官,这几天都去营里呆着。孤没传你,不要回宫。若有事,孤直接让傅让去!”
“臣,明白!”李景隆躬身道,“殿下,臣身上还兼着殿前军指挥使的差事,这个当口实在顾不过来!”
殿前军是大内的亲军,负责大内的防务。
李景隆话里的意思是,他若在外,则大内就可能顾不上。不怪他如此小心,秦王那边的防卫等级未必比大内低多少,也都让人毒死了。谁知道大内,是不是潜藏着许多,心怀异心的人。
自古以来,凡是涉及到权力和皇家,都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孤知道了,回头孤让傅让兼你的差事!”
朱允熥也好,原来的太子朱标也罢。他们和以往历代的太子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有足够的资本和威望,插手武将的事务。
“有件事,臣可能做得出格了!”李景隆继续道,“皇爷病的消息一传出来,臣就让皇子所那边的殿前军,把诸皇孙的住处看了起来!”
“虽不是明着看,但无旨,众藩王皇孙不得随意出入!”
“呵!”朱允熥笑了下,轻轻踩了李景隆的脚面一下,“你这厮,自作聪明!”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对李景隆的聪明和远见,还是赞许的。
看住了那些皇孙,就是切断了他们和外面的联系。不管老爷子的病如何,他们都无法传递出任何消息。
“都去忙吧!”朱允熥淡淡道,“你们都是孤的心腹之人,有些事孤心知肚明,来日再叙!”
“臣等告退!”
眼看对方远去,朱允熥摇摇头,朝着老爷子寝宫走去。
刚推开门,就见朴不成垂手站在门里,抽泣得老脸一皱一皱的。
“好半天没见你,跑哪去了?”朱允熥问道。
朴不成是老爷子的贴身太监,可自从太医来了之后,这人就不见了,现在又不知在哪冒出来。
“奴婢方才去准备了!”朴不成开口。
“准备什么?”朱允熥不解。
朴不成凄苦的一笑,“白绫!”说着,低头垂泪,“皇爷急病,奴婢慌的不行。以为奴婢都想好了,若是那样就跟着去!”
朱允熥心中一酸,但也感受到些许的温暖。
拍拍对方的肩膀,“一点事都不能经,你也是伺候老爷子几十年的人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人哪有不生病的?老爷子不过是病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殿下,您不知道!”朴不成咧嘴,无声的哭着,“皇爷今年的身体特不好,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奴婢伺候他这么多年,多大的难处都没见他吭气。可今年,奴婢总能听见皇爷晚上哎哟!”
哭着,擦下眼泪,“皇爷身上的旧伤疼,背也疼,腿也疼。总说胸口堵着块石头,上不来气儿!”
人老,就是如此。
有句老话说,人不怕死,怕的是等死。而老人,就是在活生生的等死。老人的生命流逝,对应的是婴儿渐渐长成。可是婴儿每天长大,都是希望。而老人的老去,则是绝望。
而这绝望之中更绝望的是,面对生命的流逝,老人还保持着最后的倔强。他们总想在儿孙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依旧如山般伟岸的样子。
“打今儿起,孤也住在这边!”朱允熥心中酸涩不已,开口道,“你呀,眼泪收起来。你这大总管都哭哭啼啼的,旁人还能有笑脸吗?”
“奴婢该死!”朴不成马上用力的擦脸。
这时,寝宫的床榻上,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来人叫咱大孙!”
“爷爷,孙儿在这呢!”
朱允熥赶紧大步过去,半跪在床头,抓着老爷的大手,柔声道,“皇爷爷,您醒了?孙儿在这呢!”
“大孙!”老爷子缓缓张开眼帘,浑浊的双眼在看到朱允熥的面容之后,露出些许的欣慰,然后另一只手,缓缓的摸上朱允熥脸颊,艰难的说道,“咱,病了!”
“您没事,太医说了,小病!”朱允熥强笑着。
老爷子现在,就像一个垂垂老者,哪里像是百战的帝王!
“老人没小病!咳咳!”老爷子想挣扎着坐起来,可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咱知道,到岁数了!”
“孙儿不许您老说胡话!”朱允熥眼眶一酸,眼泪差点下来,扶着老爷子说道,“您自己说过的,还要看着六斤娶妻生子那天呢!您不能说话不算数!”
说着,不知怎么地,直接趴在老爷子身上,“皇爷爷,您要好好的,为了孙儿,您也要好好的! 孙儿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您,只要每天能看到您!”
“你快好起来,孙儿等着您拿着鞋底子抽孙儿呢!等着您叉腰骂孙儿呢!孙儿没了爹娘,没了祖母,不能再没了您!”
明明是该坚强的时候,可朱允熥不知怎地,忽然像个孩子一样,落泪哭了起来。
他是老爷子的命,老爷子是他的天!
“痴儿!痴儿!”老爷子老泪纵横,摸着朱允熥的头发,“爷爷也舍不得你呀!”说着,捧着朱允熥的脸,“大孙,答应咱!”
“皇爷爷,您说!”
“以后,不许再出宫了,外面有人要害你!也不许你出远门了,爷爷怕哪天等不到你回来!”
朱允熥忍着酸楚,贴在老爷子的胸口,“孙儿知道了!”
寝宫中,爷俩抱着,哭着。
朴不成,早就在一边哭得泪人似的。
“来人,传旨!”老爷子开口。
“奴婢在!”朴不成赶紧跑了过来。
“传旨,咱病了!”老爷子断断续续的开口,“皇太孙监国,诸臣工,见他如见君!皇太孙,即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