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将我们围住的时候,来路又走来了一位灰袍道士,五十多岁,黑色的长须,看着英姿飒爽。这个人不知道是敌是友,那四个外援也是有点愕然,显然不是他们的人。
来人走近,拱了一下手说,宜春市民俗宗教调查局,阁皂山崇真宫葛同。然后等着我们回话。我和蒋鸣都没有出声,这明显是公家人,现在在人家地头打架,就得受人家管。
这阁皂山的崇真宫,是道教灵宝派派别,为符篆三宗(茅山上清派、阁皂山灵宝派、龙虎山天师道)之一。这历史悠久的崇真宫,历朝历代几经焚毁,比如隋朝,元朝,明代都在损毁和重建中。
阁皂宗的祖师是灵宝派葛玄,阁皂宗既从灵宝派传衍而来,其基本信仰及所奉经书和方术,都与灵宝派相同。崇奉神灵,其斋醮科仪仍备受重视,尤其古医药方面,在所有道派中居首位。
灵宝派传至明代掌门已经四十六代,现在阁皂宗灵宝派只剩下主殿崇真宫及偏房,当代掌门就是第六十八代葛同。偌大一个道观其实只有几个人,就是管辖王自正,知宫邹时亿,副知宫刘惟允,度师陈处四人。
《灵宝度人经》仍是崇真宫灵宝派遵奉的主要传承。还有前掌门林灵素所著《灵宝领教济度金书》,前掌门金允中所著《上清灵宝大法》等几部大型斋醮科仪全书。
辉煌时期的阁皂宗建有金阙寥阳殿,昊天殿,正一堂,靖应堂,祖师殿,藏经殿,玉像阁等。可那都是历史,现在地基都没有了。所以阁皂山崇真宫的灵宝派地位和影响都远远不及龙虎、茅山道宗。
因为明朝至今几百年的传承断层和人才凋零,加上是末法时代,所以在社会上默默无闻。虽然是千年道观,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香火,所以掌门葛同选择出仕。
葛同是一派掌门,手下只有四个人,他先报的宜春市民俗宗教调查局,大家才知道是公家人。后面报的阁皂山崇真宫,咦?这是什么鬼?人家都没有听说过好吧。连宜春当地人听了都是一头雾水,无比的尴尬。
葛同之所以选择出仕,除了调查局局长那几千块钱工资,还想在社会上物色弟子传人。要说人才,现在很多省份的高校都有道学专业,可是人才都向往香火鼎盛的大道观。
一个掌门带着四个师弟,还不如乡村野庙的庙祝呢。像他这样五个人的小道观,是根本招不到人来。这看着陈大恒和蒋鸣在斗四个江湖客,他心里也是喜滋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停的看,他无论如何也要在两人之间选一个。
在宜春地界,多少年没有江湖人斗殴了。可这收徒弟,都是徒弟求的师傅,他一派掌门,总不能把人打晕带回去吧?虽说这千年道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没有香火,就没有人才的传承,这也是他的悲哀。
所以作为宜春市民俗宗教调查局的局长,竟然看着人家打架也不管,心里还爽得跟过年一样。这江湖人斗殴,都出了人命,那个青衣道士都烧成了焦炭,胖和尚捂着肚子吐完了就瘫在那里。可葛局长像没看见一样。
那四个外援也没有说话,都警惕的盯着来人。蒋鸣回身拱手说,葛道长,我们在打架呢,打完你再收拾残局好不?那葛同微微一笑,说可以,然后就退了十几米。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葛同今天一定要收一个弟子。
这四个外援,两个六十来岁,两个四十多岁,看着像两个师傅带着徒弟出来历练。而且从那些人的行头来看,应该不是走的外练路子,看那俩老头的脸,一片灰暗,估计玩鬼才是强项。
果然,这天一黑了下来,晚上就成了他们的主场。俩老头后退几步,俩年轻的就从怀里掏出各种法器。一个手里拿着玉瓶,一个手里拿出小葫芦。盖子一拔,就出来两个黑影子,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果真是玩鬼的人。
我和蒋鸣都很年轻,他二十五,我二十三,我们入行才半年,没有师傅带,都是自己摸索的。所以一看到这两个黑影,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是打架,靠的是悍勇,还有我们的特长。但是这打鬼,还真不懂。
我们不住后退,蒋鸣说大恒快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呀,对了,那个龙泉古寺的老和尚说六字真言可以镇恶鬼,难道直接念就可以了吗?“唵、嘛、呢、叭、咪、吽”我大声念着。
可是那两个黑影仍然扑了过来。我运劲来拿,扑向我的黑影一下躲开了。蒋鸣那边挥舞着铜尺,黑影也不敢靠近。我们和黑影周旋了十几分钟,开始冒汗了,这东西怎么打?
那边俩老头,见这边俩徒弟久战不下,也掏出法器来,嘴里在喃喃念着什么咒语。这俩年轻的我们都对付不了,再来俩老的,我们肯定栽。我回头看,那个崇真宫的葛同,在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那边蒋鸣一声惨叫,就在浑身发抖,双眼直翻,扑向他的黑影不见了,难道是上身了?我默念一句唵嘛呢叭咪吽,整个手掌发热,挥向黑影,黑影躲开,我就快步冲向蒋鸣。
把发热的手掌印在蒋鸣额头,他才停止了发抖,但是黑影也没有见出来。再回头看,俩老头的大招出来了,是一个浓重的黑影,鼻子眼睛都能看到,明显就是恶鬼。吊眉铜眼血盆大口朝天鼻,双臂长过膝盖,浑身的肌肉很发达,赤着双脚。这虚影都凝如实质了。
这是什么鬼?我大惊,身上又没有什么法器,唯一的印章都被张姗拿走了。据说那个印章可以封印妖魔鬼怪的,虽然没有了灵性,起码可以当作石头来砸。看着快步奔来的恶鬼,我不住后退,那边蒋鸣就被俩年轻的一顿狂殴,趴在了地上。
这时那个葛道长念了一句“无量天尊”,就加入了战团,他打出几张符纸,把恶鬼逼退,掏出一把金钱剑刺向俩老头。我抓住机会跑向蒋鸣,那两个年轻的徒弟见到我奔来,马上转身迎敌。
嘿嘿,我笑了,怕鬼我承认,现在老子拳脚功夫还没有怕过谁。我一拳一个把他们砸飞七八米,然后蹲下看蒋鸣,这家伙,被打得七窍流血,脸色苍白,浑身僵硬。这.....,还能抢救一下吗?
我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只有出气的份了,难道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我摇了一下他,叫蒋鸣蒋鸣,没有任何的反应。再掐一下的他的人中,白眼翻得更厉害了。
默念几遍唵、嘛、呢、叭、咪、吽之后,手掌更热了,我把手掌印在他额头,才见他四肢没有那么僵硬了。继续,不过还是没有什么起色。看来这镇鬼一说,我还没有摸到皮毛啊。
回头看,那道长正在大战俩老头,我知道他们那个级别不是我能参与的。这边又担心蒋鸣,不过不放倒俩老头,估计就错过了抢救机会。再次默念了几句唵、嘛、呢、叭、咪、吽,我攥起拳头冲向了那俩老头。
我不管他们什么级别,先干了再说,可是其中一个老头又在持咒,之前躲开符箓的恶鬼又冲向了我。我用滚烫的拳头和那恶鬼对了一拳,恶鬼嗷的叫了一声就躲开了。
有戏,我继续追着恶鬼来打,可是恶鬼一下飘走了。这打不着,就伤害不了恶鬼,它快速绕到我身后,从后面发起攻击。搞得我团团转。那俩徒弟没有再爬起来,黑影也没有人操纵,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不动。
对于灵活的恶鬼来说,虐我就像虐一只狗一样。不过那边一声惨叫,一个老头被金钱剑挑翻在地,恶鬼的反应就慢了很多,被我抓住机会再砸了一拳。就不敢靠近了,让我得以喘息。
葛同一人战俩老头,轻轻松松,金钱剑挑翻了一个老头之后,就没有再动手。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拱了一下手说,承让。俩老头撂下一句狠话,就搀扶着去找那俩徒弟,一人一鬼各背一个也走了。
葛同轻抚长须,也转身装作要走,我赶紧叫到,前辈留步。这不叫还好,一叫,帽子就扣过来了。
“你们是何人?胆敢在我宜春地界私自斗殴?”葛同转身不紧不慢的说。
“我们是被三伙人追杀的,这打跑一路,吓跑一路,这一路是跟踪我们最久的,都半年了。所以想在这明月山把这事给了结了。”我答道。
“哦?那你们师承何人?为何才两人就敢开擂台?”葛同疑惑的问道。
“我们没有师承,都是在逃命的时候学的一点旁门左道,才能把性命保住。今天谢谢道长的援手。”我说完拱了一下手。
“小事,以后来我宜春斗殴要报备啊。”说完又想走。这找徒弟也得端着,摆摆架子是必须的。
“前辈,前辈留步,救救我朋友吧。”我着急了。
葛同回头,沉吟了一下,说救人可以,但你们其中一个得拜我为师。啊?这是什么条件?以前和蒋鸣讨论在哪可以找到师傅来学艺,想不到这便宜师傅就这样出现了。蒋鸣拜师的决心比我更强烈,但是他现在昏迷着,我就代他决定了吧。
我指着蒋鸣说,他有底子,学过半部鲁班全书,还看过星相书籍和修道杂谈,打架比我勇猛多了,您就收了他吧。葛同才眉开眼笑的说,好好好。然后蹲下掏出一张符纸印在蒋鸣额头,右手指、掌、拳不停的在蒋鸣周身拍打。蒋鸣呃了一声,就醒了,一股黑气从他头顶百会穴飘了出来。
葛同一伸手,就把那黑气给收了。再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蜡丸,捏碎壳子,将药塞进蒋鸣嘴里,说吞了。蒋鸣乖乖的吞了下去,我赶紧给他喝了几口水。葛同又走到胖和尚身边蹲下,给胖和尚喂了一颗药丸。
再招招手,远处四个导游跑了过来,他指着胖和尚说,喂水。导游给胖和尚喂水,帮忙把药给灌了进去,一会儿胖和尚也醒了。葛同走到青衣道士旁边,看着都烧成焦炭了,摇头叹了口气,再打出一张火符来,给烧得干干净净。
这个好,连挖坑都给省了。随后葛同指挥四个导游搀扶着蒋鸣和胖和尚,一起下山。山下停车场,跟踪来的三拨人都走了,只剩下一辆公务用车丰田霸道在那停着。
把蒋鸣和胖和尚扶上了车,葛同问四个导游,可愿跟他学道,拜他为师?只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说愿意,跪下就拜。另外三个都是有家庭的,年纪也大了,虽然今晚看到很多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事情,但是有家庭牵绊,也是道心不稳。
葛同在那三个导游额头摸了一下,嘴里喃喃念了几句咒语,就让他们走。我说葛道长,你这是干什么?葛道长说这是消除他们今天的记忆,以免他们说了出去,以后他们只要一说,话到嘴边,就忘记了。
这么神奇啊?那这个治疗失恋还是不错的哦,我要不要让他给来一下?葛道长说,蒋鸣他带回道观静修调养,胖和尚收监,你自找去处吧,我带你到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