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萱不疑有他,很快便回了一句,“我没有守宫砂!”
然而玉浓又问了一句,“是一直都没有,还是后来消失了?”
单萱愣住,若到这个时候还不懂其中的可疑,也只能怪单萱自己愚笨了。
可玉浓不过是低着头,似是一心一意在弄衣袖的事情。
“我娘觉得守宫砂的制作过程太过残忍,所以我从小就没有。”单萱回道,复又说了一句,“你不用怀疑天下怎么会有那样的母亲,我娘若是寻常女子就不会有我了。”
单萱说完,站了起来,赌气似的用后背对着玉浓。
玉浓看着单萱的后背呆了会儿,偏偏手下的动作没停,一不小心就扎到了手,被针刺到的指尖并没有出血,肉眼看不见的伤口,却十分疼痛。
衣服的袖子终于改好了,然而玉浓已经不确定,这件衣服单萱是否还会再穿了。
“衣服好了,我放在这了!”玉浓站起身,将针线放回食盒里。
单萱听后却并没有反应,估计是心绪难平。
天仓山众人最在意的问题大概是,为什么亡垠总和单萱拉扯不清吧?
先是解决雪女的事,然后是驱逐魔魂,即便按照单萱所说的是因为亡垠想要魔魂和魔剑,然而亡垠真要从单萱手里夺取那两物何必花费这么多工夫?再说了,为何在得到了那两物后,亡垠仍能放她活着回来?
要知道单萱和亡垠很早之前就已经相识,难保单萱不是回来做奸细的。
所以他们怀疑,单萱是否跟妖王有染!
毕竟都是名门正派,这样的问题自然不好当面问出来,所以便让玉浓过来了,玉浓跟单萱的关系非比寻常,她又已是**,这样的任务交给玉浓,玉浓须理解得了才能完成得了。
玉浓见单萱一直都不理会她,不免也有些难过,“你别怪我,我也只是…”
只是什么,玉浓并没有说出口,若她真将单萱当成朋友,长老们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时候,她就该委婉拒绝,她故意送一件衣袖长那么多的衣服给单萱,不正是为了好套话吗?
谁能想到单萱不过是听了一句苗头不对的话,便这样摆脸色。
到底她是恼怒了,还是恼羞了?玉浓也不好判断,但单萱的的确确没有守宫砂。
看看单萱的身上有没有守宫砂,这就是她此次前来的任务。
玉浓本可以一句话都不跟单萱多说,直接将看到的一切汇报上去就行了,会这问这么一句,许是出于关心,也或许仅仅是出于多心。
单萱听到玉浓说了一半的话,也没有插嘴的意思,其实话一直都没有说透,但是从玉浓后来示弱的语气,就已经说明她的来意不单纯了。
枉费单萱刚刚吃着糕点,收到新衣服的时候,还在觉得很高兴。
“我回去了!你多休息!”玉浓道。
其实长老们不来找她,玉浓也会抽空来看望看望单萱的,说觅云被‘单萱’重伤的事情,玉浓已经完全不在意了,那是不可能的。
但毕竟单萱那时候身体里有魔魂,如今打着魔魂已经被驱逐体内的消息,她若连头都不伸一下,也太辜负了她俩认识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单萱还是一言不发,就连动作也没有,犹如雕塑,就那么静候着玉浓的离开。
等玉浓走了,地下监牢只剩下单萱一个人的时候,单萱才又坐回了石床上,捏起那块没有吃完的糕点继续吃了下去。
可就这么一块小小的糕点还没有吃完,这里又迎来了司察长老和司刑长老。
单萱噎到了,一下一下地打着隔。
司察长老等在门口的位置,只剩下司刑长老走了进来。
当着单萱的面看,司察长老手中凭空变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水晶圆球。
“这是用来检查你的身体,看看魔魂对你的作用是不是已经彻底没有了!”
单萱点了点头,魔魂在她的意识海里,是不可能被察觉得到的,所以内心深处大概只藏着她跟亡垠赌约的事情吧!若赌约一事公之于众,换她能重回到以前,单萱也不介意。
反正就算她真的瞒天过海了,也不过是为了这么一个目的。
只可惜即便公之于众了,他们的诸多顾虑还是没有那么容易消除的。
其实单萱不怎么在意他们怀疑她,也不怎么在意他们会用何种方法监测她,单萱相信无论如何,她还有师父作为靠山。
单萱挥手,将石床上的食盒、糕点和衣服全都收进了意识海后,才对司刑长老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司刑长老单手托着水晶圆球,将其于单萱的面前,“你盘膝坐下就行,什么都不用想?”
单萱坐好,深吸了一口气,也就闭上了眼睛。
司刑长老立即施法,从水晶圆球上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白色仙气,慢慢缠绕住了单萱的身体。
耳边突然就响起了琴鸣的声音,单萱的眉毛动了动,终究是没有睁开眼睛,这个弹琴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司琴长老。
琴音能让人彻底放松,就像入门试炼第三场考试的时候,单萱不是曾亲眼见过长老们窥探新弟子梦境的手段吗?
恐怕司刑长老手中的水晶圆球也有相同的作用吧!
单萱想了一会儿,耳边又听到司刑长老开口道:“放松,不要多想!”
想到司刑长老让她‘什么都不要想’,单萱干脆放空自己,没一会儿便失去了自主意识。
司琴长老萧妙歌的琴音到达了地下监牢,人却未到。
只因她担心她出现在单萱的面前,会引起单萱的防备心理。
试问一个曾经动手谋杀过你的人出现在你的面前,要对你施展法术,你能毫无防备地任其为所欲为吗?
然而司琴长老一刻不间断地弹了两个时辰的琴,似是并未起到效果。
一个柔弦之后,明明这曲子还未弹完,司琴长老却停下了手中动作,琴声戛然而止。
司琴长老站起身直接去了地下监牢,监牢内还是仅有两盏油灯,比油灯更亮的是司刑长老手中的水晶圆球。
圆球很亮,亮到根本就看不清上面呈像了什么。
而施法的司刑长老早已虚耗了很多法力,甚至额头都已经冒汗了。
本来司察长老见司刑长老迟迟没有得到结果,便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源源不断地法力输送了出去,却像是石沉大海,等他们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想要收手却已经晚了。
司琴长老的突然露面,对司刑长和司察长老而言,简直就是救星,再这样耗损下去,他们或许会有性命之忧。
察觉到不对劲的司琴长老,几乎并不需要司刑、司察长老示意什么,便将三人分开了。
司察长老远没有司刑长老法力高强,几乎在被分开的瞬间就连退了数十步,差点摔在地上。
而司刑长老不过是浑身震了一下,手中的水晶圆球掉落在了地上,人却是还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司琴长老走进来,看了看司刑、司察两位长老,再看看微闭着双目,脸色潮红的单萱,显然这两位长老的境遇比单萱还要糟糕。
司刑长老伸手制止,让司琴长老暂时不要说话,眼睛看向落在地上的水晶圆球,没有法力传输,水晶圆球不再那么耀眼刺目,只看见上面显像了单萱走在荒郊野外的场景,又很快恢复了原样。
司察长老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走上前来,单萱突然睁开眼睛,狂吐了一大口血,便晕了过去。
施法突遭中断,对施法者和被施法者都有极大的损伤,只是这次显然单萱的情况要严重一些。
司琴长老就站在单萱的不远处,突然看见她吐血晕倒,赶紧过去探了探单萱的气息,半晌回道:“她没事!”
司刑长老听后这才捂住了他自己的胸口,闷得好似透不过来气了。
“你们都还好吧?”司琴长老看司刑长老面色不太好,又看了看司察长老,不无担心地问道。
司察长老走近了一些,回道:“我没事!”
“我也没事!”司刑长老这才回了一句,弯腰想捡起水晶圆球,然而手指刚一触碰便发现圆球滚烫地能烤熟生肉。
司察长老将一切看在眼里,盯着不省人事的单萱,忧心忡忡地说道:“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我们三人联手,竟然都窥探不了她的内心?”
司刑长老干脆蹲下去仔细看着那颗水晶圆球,似乎比起单萱,这水晶圆球出了个天大的问题。
司琴长老就站在单萱的身边,看她虚软地躺在石床上,猜想单萱那柔软的脖子,只要稍微用上一些力气,就能让她一命呜呼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就放她这样吗?”司琴长老问道。
司察长老摇头,“为她治疗一下吧!不然文渊看见了,要责怪我们了,他本就不赞同我们对单萱施法。”
司刑长老终于伸手将圆球捡了起来,“走吧!”
只丢了两个字,便率先走在了前面,司琴长老和司察长老对视一眼,只好先跟着出去再说。
至于单萱放在这里,本就没有生命危险,就算等会儿再为她医治,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除了掌门仁圣在房间里修养,其他长老和君亦谦、文渊真人全都等在无极殿偏殿。
当司刑、司察和司琴三位长老进来无极殿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眼光全都聚集了过来。
司刑长老在施展法术过程中充当最主要的作用,因此全程由他来说明情况。
没有看到有用的显像不说,还差点使自身修为受到了损耗,若不是单萱的反噬比较温吞,或许等司琴长老察觉的时候,司刑、司察长老早已虚耗而死了。
“她的身上确实没有魔魂了!”
关于这点,司刑长老还是很肯定的,其实他断断续续还看到了一些场面,虽然眼睛看得酸疼无比。
听到这个消息的文渊真人,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表面上魔魂能让单萱变得更厉害一些,但同时也会让她变得暴戾,若心性不坚,久而久之甚至会丧失自我,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就他们所知道的,能为单萱驱逐魔魂的方法,对单萱本身的三魂六魄存在极大的损害。
要知道魔魂进入单萱的身体,跟单萱的魂魄磨合着逐渐融为一体,想要分开只得将单萱的魂魄打出来,再强行分离。
这就好比屠夫想要将瘦肉和肥肉分开来卖,往往不是一刀就能解决的事情。
而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不仅会让单萱承受极大的痛苦,甚至极有可能令她的心智受损,这就是一开始并未立即为单萱驱逐魔魂的原因。
将她送到镜中境白麒麟颜卿的身边,可以压抑闪现体内的魔魂,也是为了等她自身的实力变得强悍一些,而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更好的办法。
之后的历练也是相同的道理,不忍单萱承受那样的苦痛,唯有让她自己变强才行。
哪怕明知道拖延时间只会让一切变得更难,却不得已而为之。
所以文渊真人一开始并不相信单萱所说的‘她用魔魂和魔剑作为交换,让亡垠为她驱逐了体内魔魂’,要知道驱逐魔魂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还得消耗很多法力,这不像那时候还在跟他们仙界开战的亡垠会做的事情。
当然文渊真人也只是猜测,可能是亡垠欺骗糊弄了单萱,目的不过是让她乖乖将魔剑交出去,却并没有为她驱逐魔魂。
毕竟魔君的一缕魔魂能有多大的作用啊?
与其为了那么一缕魔魂耗费精力,天下任何难找的修炼资源都能去找得到了。
不仅仅文渊真人,长老们一大半也都有这方面的猜疑。
所以此时司刑长老这么说等于证实了单萱所说的话,众人都很明确,若魔魂确实不存在于单萱的体内,那么单萱所说的便极有可能是真的。
亡垠若冲着魔剑来还能理解,但这么不辞辛苦地将魔魂从单萱体内驱逐出来,到底是为了那般啊?
“其他的我就不能知道更多了,我怀疑单萱现在的实力,极有可能在我之上!”司刑长老继续说道。
只因为实力相当,再加上单萱的不配合,所以他们的施法才会不起作用,反遭单萱反噬。
不管单萱表面上多温顺,她也的确没有反抗过,但本能的排斥在失去意识之后,反而会更起作用。
单萱的长进,是分开了这么久的人,几乎都能一眼看得出来的,尤其文渊真人,十分明确她没有浪费一点时间,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但若在司刑长老之上,也太吓人了一些。
果然司刑长老此话一说出口,长老们全都皱着眉头,小声讨论了几句,就连君亦谦也低头跟文渊真人说了两句话。
司琴长老本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细节,毕竟她专心抚琴,必须得心无旁骛才行。
此时听司刑长老如此猜测,想起她曾亲眼见过单萱一人对抗暗鸦和灵透,仍能坚持着,若非她的偷袭,或许单萱并没有那么快呈现颓势。
何况她最终不是虎口脱险,大难不死吗?
这么一想的话,单萱结丹就比寻常弟子要早上很多,她确实很有天赋,但不过七年不到的时间,修为比司刑长老还要高,完全不敢相信啊!
文渊真人道:“这是好事啊!我天仓山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文渊真人当然只将单萱当成天仓山的人,他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放弃,如今等到单萱自己回来了,更觉得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可别人却不这么觉得,单萱即便再厉害,也是劣迹斑斑,何况总得她愿意为天仓山才行,不然她越厉害,对天仓山反而越没有好处啊!
“未必!”仍是司刑长老开口,“她若能成为我天仓山的人才,我今日的试探就不该受到阻拦。”
司刑、司察和司琴三位长老今天带着水晶圆球,说是去为单萱检测体内是否还存有魔魂,其实也是为了看单萱的反应,若她不配合,必然心里有鬼。
如今看来,她虽然十分配合,但两位长老差点造成修为损失,获得的消息也是少之又少,自然令司刑长老极其不满。
“我也觉得。”司察长老突然开口,声援司刑长老,“我总觉得她怪怪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总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儒圣君亦谦看司琴长老也又开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