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伸出手，做推辞状，不去接那小块馒头。

    女子又笑，把那小块馒头再掰成一大一小两小块，将大的递给男子，说道：“俺吃惯了杂粮野菜，这白面馍馍倒是吃不大习惯。俺知道，你是城里的公子爷，在城中尽是吃白面馍馍的，这次你多吃些。”

    男子看向女子问道：“你真不爱吃？”

    “嗯，俺们乡下人吃什么都长力气，偏偏这白面馍馍吃了长肉。”女子说道。

    “谢谢。”男子说道，便接过那块馒头，好似心安理得的吃了起来。

    吃完馒头之后，男子抿了抿嘴，嘴上的血泡被他给弄烂了，血泡里流出了不少的黑血，这血，极臭。可苍蝇偏偏喜欢这种味道，嗡嗡又飞来一片，趴在男子的嘴上，男子不驱赶，任由苍蝇把这些黑血给吸光，他平常就是这样处理黑血的。

    那些苍蝇似乎是和男子达成了某种协议，吸干黑血之后，便离开了男子的脸，潜伏在隐蔽的地方，安静地待在一旁，不再嗡嗡作响。

    “方公子，你来试试这件衣服合身不。”女子掀开篮子上的白布，从中拿出了一件白色布衣和黑色布裤，这布衣布裤上，没有补丁。

    女子背过头去，男子开始换上新衣，男子的身躯上也尽是烧痕和黑红色水泡。

    他只有左臂，穿衣服有些麻烦，等到穿好衣服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我穿好了”。女子才扭过头来。

    这衣服是女子亲自为男子剪裁的，男子穿上十分合身。

    “谢谢你这半年来对我的照顾，可惜我方牧现在废人一个，无法报答你的恩德。”男子感激道。

    男子正是方牧，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活了下来，可是自己的经脉和丹田却已经损坏，已经无法修炼，那蟒袍老者的火焰中竟然还掺杂着剧毒，能够让人筋脉俱毁，实在残忍。而且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恐怖，往山下去只会被别人当成怪物。

    幸好他遇到了这个善良的姑娘，半年来每天都会给他送些食物。

    他问过女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姑娘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小镇，在那里贩卖一些纺织物.

    他还问过女子叫什么名字，女子说她没有名字。方牧问她为什么不取一个呢，她说她的阿爸一直叫她丫头，等到她嫁人的时候，夫君家会给她起上一个好听的名字的。

    那方牧问应该叫你什么呢，她说叫我小溪就好了。她喜欢把手放进潺潺流动的溪流，感受清水带来的清凉，运气好的时候，她还能捕捞上几条小鱼，为单调的食谱增添一道美味。

    半年来，小溪每天早上会来给他送些食物，方牧则会教她认识一些汉字。半年来，小溪认识了不少的字。

    “方公子，咱们两个只能算是做生意。俺用食物换取你的知识，俺怎么都不亏。”小溪笑道。

    小溪生活穷困，家中还有一个残疾的老父亲，但她积极乐观面对生活，相信苦难是暂时的，明天是美好的。方牧已经对生活心灰意冷，自己残废且现在长得和一个怪物一样，连山都不敢下。

    幸好有小溪向他学字，自己才会觉得自己活着还是有些意义的，他要将自己脑子里的知识全部教给这个姑娘。

    小溪见他认字，就叫他方公子，“公子”是小溪知道的对大户人家子弟的称呼。

    “方公子，以后俺可能再也没法来你这里学字了，明天俺就要嫁人了。”小溪说道，她的眼中满是幸福和对未来的期望

    方牧听到小溪的话，顿了一下，随即笑道：“那他一定很幸福，恭喜你。”

    “方公子，俺走了，这里是一些钱，可以维持你一段时间的生活。”小溪从衣服中拿出一个绣着花草的粉色袋子，上面还有着淡淡的花香。

    小溪嫁人了，是嫁到镇子上去了，她可能再也不会来这里学习汉字了。她要在家中相夫教子，成为一个贤妻良母。

    方牧看着手中的粉色钱袋，他打开钱袋，里面有十几个铜板。

    方牧看着小溪远去的背影，心想能娶到她的那个男人真幸福啊。他想起了小师姐，但是他不愿回到天妖门，自己废人一个，面容丑陋不堪，回去干什么，耽误人家吗？还有，自己回的去吗。

    方牧叹息一声，起身往山顶走去。

    不第山花草繁盛，草木遍地，而山顶却光秃秃的，有人说，这是因为那些不第秀才把山顶给踩秃的。

    快到山顶的时候，方牧看到一青衣男子立于山顶悬崖处，一动不动。方牧知道，这个男子想要自杀。

    “冲动，为什么要自杀呢？算了，我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死之前再做一件好事，把这个人给救下来。”方牧心中想道。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方牧准备行动的时候，那人身体往前一倾，整个人掉入悬崖之中。

    “怎么这么急呢。”方牧口中嘟嗦一句，展开全力，脚下有星辰一般，直接闪现到了那青衣男子原先站立的地方，用左臂抓住了青衣男子的衣角。

    那青衣男子脸色青白，口中大喊救命，他后悔跳下悬崖了，他想要活命，幸好有只手臂抓住了他。

    方牧青筋暴起，一下就把这青衣男子给薅了上来，方牧觉得自己并没有使用多大的劲。这男子即便瘦弱，但也有一百来斤，方牧能以一只手臂轻而易举地把男子拉上来，证明方牧的力量超乎常人。

    而且他刚才的速度极快，那身法不正是碎星步法吗？

    “我想起来了，当初小师姐之所以教我破天拳就是因为破天拳增加的是实实在在的力量，于是说破天拳是一门武技，倒不如说破天拳是一门炼体功法。”方牧若有所思，恍然大悟道。

    在天元大陆，修士分为练气士和炼体士，但是炼体士在修士中的比例不足百分之一。一来是炼体士的成长性不如练气士，炼体士增长的只是肉身的力量，对于气的运用几乎为零。

    练气士瞧不起炼体士，认为他们只不过是力气比常人大些罢了，真到实战的时候就如同待宰羔羊一般，任人宰割。

    二来是炼体士修炼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这一点方牧深有体会，在自己修练破天拳的时候，周茹每天都会煮上一锅热水，热水里边里边全是叫不上来名字的药草和天才地宝。而方牧则会进入热水之中，享受着那药力的滋养。周茹说，那叫淬体。

    淬体的方法就是以灵药的药力滋养人的身体，把药力灌输在人的身体之内，使人的身体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媲美妖兽。

    但是这其中的过程是极其折磨人的，方牧在那大锅里，根本不是泡温泉的那种享受，而是下火海的那种痛苦。浸泡在药水之中，他感觉那水就和滚烫的岩浆一般，要把他烧个体无完肤。好些次想要逃离大锅，却又被周茹无情地按了回去。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魔鬼训练，让他在一个月之内修炼成了破天拳。

    “我的破天拳仅仅是略有小成，若是修得圆满，岂不是具有万斤之力。”想到这里，方牧感觉浑身充满了斗志，自己做不了寻常的练气士，还做不了炼体士吗？

    而且自己竟然还可以施展碎星步法，小师姐说过，碎星步法的最高境界就是把碎星步法变成自己生活中下意识的动作，而刚才自己只是想尽力跑得快些，就下意识地施展出了碎星步法，难道是说，自己已经把碎星步法修成了圆满之境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因为小师姐说过，就连她的父亲，自己的师父周伯温碎星步法也仅仅只是大成之境，距离圆满之境还差一段距离，但是仍然能够凭借着碎星步法，轻松击败同境界的元婴老怪。

    “这里边的缘由我是难以想清楚了，索性不想了，现在我只要把破天拳修练到极致，借助碎星步法，战斗力应该可以媲美一些普通的凝气修士。天元大陆物产丰饶，说不定我还能恢复以前的容貌，再接上一只右臂。”方牧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那青衣男子缓过气来，朝着方牧抱拳一拜，他的脸上颇有一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神情。

    方牧听到青衣男子的感激的话语，对他狠狠瞥了一眼，不需要露出恐吓的表情，他的脸便很可怕，把那青衣男子吓得不轻，牙齿打颤。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死也由不得你来决断。我想你也是功名未过的考生，家中的父母爱的是你，不是图你的功名。好好活着，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方牧教训这青衣男子起来，想来他在死亡的边缘线上徘徊了一下，以后也不会再升起自杀的念头了。

    “多谢大侠教导，在下正是考场失意的书生，以后我再也不会做出刚才那样的傻事了。”青衣男子不敢抬头看方牧。

    方牧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个青衣男子和曾经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怀抱远大抱负，心中胆小如鼠。不到生死边缘，不知生命可贵。

    而且他和自己的以前一样，都是一个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