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一通电话打过来,孟京生闭着眼睛四处摸索好一阵,因为床不是熟悉的床,平日搁在无线充上的手机,此刻也通过充电线连着床头柜旁的带孔插头。
接通后,电话那头先确认他醒着,随后才报告这么早来电的原因。
打来电话的是孟京生在投资部的心腹,说是曲禾临时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把正在进行中的项目对接工作交给了孟延开的另一位助手。
孟京生瞬间睁开了眼睛,“去哪儿了?”
“意|大|利。”
孟京生这边没声儿了,想起昨晚得到的消息,霍时放去接了杜施,两人一同去了一家餐厅。
他当时还心头嘲笑孟延开,眼见着头上的帽子是越来越深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实质上的行动。他指的是,现在恒泽集团的决策权被他拿捏了一半,孟延开怎么着也应该利用职务之便在明面上给霍时放使使绊子什么的。
结果得来的却是他派人去意|大|利的消息。
霍时放、杜施和孟延开这三人,同时跟意|大|利联系起来,就说明这事儿不对劲。
时间尚早,他打开灯,光线瞬间亮起,刺眼得很,他闭了会儿眼睛才适应过来。再睁开眼,环视了一圈这房间,很简单温馨的单身女人的卧室,他捏起被子,米白色床单上面还印有碎花。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干净整洁,逼仄的空间内充斥着女人的香软气息,这他所能想象到的形容。
但这一切都令他不适应。
就比如这睡了腰疼脖子疼的床垫和枕头,以及这不给人缓冲时间的刺眼灯光,还有随时感觉头顶随时要碰到天花板的二楼,等等,等等。
这一切的不适应全都表现在了情绪上,他匆匆洗了个澡,换衣服下楼,眉头都还是皱着的,冷娇懿差不多准备好了早餐,正在做最后摆盘。
孟京生不知道她几点起来的,看她一身健身服,通体红润,显然已经运动完。
冷娇懿算是业余健身爱好者,饮食讲究营养平衡,什么肉蛋奶和膳食纤维都得摄入等等。那花里胡哨的早餐,孟京生一眼看去全是绿油油的菜叶子,吐司牛肉大杂烩,反正毫无食欲。
再走近点,孟京生看见厨台上架着个相机,好像在录像。他敏锐地眯了眯艳,问她在拍什么?
冷娇懿听出了他的疑心,“拍视频,做成vlog放抖音上,不过你放心,我这些都会消音放背景音乐,并且你出镜的片段会剪掉。”
这个账号说来也有意思,是上次在她刚得知孟京生已婚,且当场不挽留用钱将她打发之后,她陷入了几天迷茫,随后拿那笔钱租了这间在北城价格不菲的公寓,开始每日健身,并且开始拍健身和通勤日常发在网上,再配上独立女性的鸡汤文案,只是她不想被影响工作,所以从来不露脸。谁知反响不错,这个账号短短时间已有十来万粉丝,并且有运动品牌和健身食品找她植入广告,她还能因此赚点外快。
也有那种网红孵化公司找她签约,不过她觉得自己的工作内容敏感,将来也想继续从事法律行业,怕留下不好的影响,便拒绝了。视频流量跟有公司的博主当然不能比,不过她也没想过将这作为自己的主业和主要经济来源,所以她也无所谓。而且她始终坚信,越高的关注度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孟京生在餐桌旁坐下,孟家男人的基因是身长腿长骨架大,他坐下后,觉得桌子小椅子也小。
他喝了口她提前准备好的咖啡,等人将早餐上桌,冷娇懿还在找角度给自己的早餐拍拍拍,他胡乱吃了两口牛肉和滑蛋便没再继续了。
“你拍这东西能赚钱?”他问。
“勉强赚个饭钱。”
“那何必?”
“饭钱也是钱。”
孟京生语塞,发现有点聊不下去。
冷娇懿知道原因,因为他从小到大根本没吃过缺钱的苦,她笑了笑:“我早就意识到,我们之间,生活和人生,甚至连做爱姿势的喜好都是完全没有共同点的,所以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我一通忙活只能赚个生活费的行为。”
孟京生喝着咖啡,疑惑说:“是我给的钱不够花?”
“不是不够花,是人一辈子花钱的地方比比皆是,我得存钱啊,为我的未来买单,生活、医疗、房产和保险等等。”冷娇懿放下相机,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你的钱,包括你这个人,都只能为我当下的欲望买单。”
在这方面,她和孟京生应是有共识的,双方都没把对方纳入过自己的未来计划之中。
“大约是你过惯了优渥的日子,不懂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冷娇懿理智说着,“这么跟你说吧,我家在省会,从小到大的生活条件算得上温饱小康,距离中产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家里两套房子,一套是刚需,一套是投资,但我爸玩期货赔掉了四十万周转现金并且负债三十多万,我们家不得不卖掉了那套投资房,用余下的钱做点小生意,而我爸妈年纪大了,也不能再冒险,那笔钱也就是他们的养老基金了,我们家从此不得不被迫消费降级。而你,随手给我一张卡就是几十上百万……”
她摊手,没往下说,表示这下知道你与我们普通人的差距了吗?所以别再发表何不食肉糜这类的观点了。
不过她没敢说,毕竟人家给了钱。
她委婉说:“所以,开源节流是刻进了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基因里面的,我现在还只是个实习生,距离正式成为持证律师,还需要些时间,北城消费又这么高,多个副业多条路不是么?”
孟京生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冷娇懿觉得是没有的。
他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并且警告她,不准将他剪进她的视频里。
冷娇懿笑着应了,等他人走后没几分钟,他给的那张卡里到账五十万。
她盯着手机界面的短信,努了努嘴,没忍住笑了下,当即发微信给某香家的柜姐,定了一只包包,又在某D家买了双高跟鞋。最后又各转一笔到自己的基金和养老金账户。
如今想想,当初被孟京生甩了之后,她不联系孟京生,却时时盯着手机,指望他回来找她。那时有位朋友给她指点迷津:“这样的男人大多拔吊无情,他宁可你找他要钱,他乐得花钱买安宁,只希望你别贪图他的人,你别指望他对你余情未了,更别妄想用欲擒故纵的手段。你以为你他会在意你故作不在意的疏远?以为他一定会因为你热情与冷漠的落差而备受煎熬?其实你对他来说,跟花钱组的娱乐局没什么差别,不过是个短暂的乐子,这个局结束了,还有下个局。”
细细想来,这些明明是她早就知道的道理,只是当局者迷了。
所以人做什么事都得一心一意才好,单纯地图他的钱,不就快了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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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京生离开冷娇懿的公寓之后,回自己家换了身衣服,去了孟泽山庄。
他直接将车开到他父母那栋楼前停下,这个点叶言卿正在吃早午餐,进门时便听见韩景玉叫她吃哪个哪个好,又问她早上还想不想吐,各种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叶言卿这胎算是暂时保住,但还没过危险期,韩景玉执意要她继续留在孟泽山庄,说是她亲自照顾更放心些。
叶言卿说:“早上起来那会儿想吐,现在没有了。”
韩景玉说:“这也算好事吧,至少是有反应了。”不然总让人觉得会随时胎停似的,她又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说完就看见了进来的孟京生,韩景玉问:“怎么这个点来?吃早饭没?”
孟京生说没有,“刚睡醒就过来了。”
“平时你事情多常常晚睡早起的,趁周末多休息是对的。”
孟京生在叶言卿身边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她面前的东西,是中餐,直接从她跟前抢了碗燕窝小米粥来喝。
叶言卿皱眉,古怪地看他一眼。
韩景玉说他:“你要吃叫人给你另外盛一碗就是了,那是给言卿的。”
孟京生囫囵咽了两口,“我吃不得?”
“你又没怀孕!”
叶言卿倒是一直没开腔,过了会儿才开口跟他说话:“很少见你早上过来。”
“早点过来,陪你的时间多些不好吗?”他说着,看着叶言卿,脸上露出个很是宠溺的笑。
正好韩景玉转头交代保姆再拿点吃的来,叶言卿快速地朝他冷笑了一下,然后做了个想吐的表情。
韩景玉看见了,问她怎么了,又想吐了?
叶言卿抚了抚胸口:“嗯,突然有点反胃。”
孟京生似笑非笑的,咬牙盯了她两眼。
叶言卿现阶段还是要以静养为主,但是不动一动她太难受,所以一般饭后会去后面人工湖周边慢慢走一圈,这个点的气温还在爬升中,不算特别炎热,而且人工湖那边林荫茂密,也不用担心晒得慌。
她要出去散步时,孟京生主动跟去,叶言卿也没拒绝。
等走远些,叶言卿问他:“有事跟我说?”
孟京生直截了当:“你是不是知道霍时放跟杜施以前在意|大|利时就认识?或是杜施有没有跟你提过?”
“霍时放?”叶言卿一脸疑惑,更像是没听懂的样子,“先不说杜施根本没提过,你怎么会觉得他以前跟杜施有交集?而且,他如果跟杜施认识,你会不知道?他没跟你们说过吗?”
孟京生静静凝视她,看反应不像是装的。
她又问:“你不是派人跟踪杜施了?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霍时放跟杜施来往甚密,算不算发现?”
叶言卿仍是一副不懂的模样。
孟京生说:“霍时放昨晚接了杜施去吃饭,今早孟延开派了曲禾去意|大|利,这两件事,你怎么看?”
“你既然会这么问,那说明这事必然不简单……”叶言卿想了想,费神地皱起眉头,好一会儿才说,“难道你觉得,是霍时放从总作梗,故意想引导孟延开去查证当年的事情?这怎么可能……”
孟京生面露狠色,“怎么不可能?万一他就是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奸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