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个觉怎么了?”道禅扣着鼻孔,看向张淳风的眼神中尽是不屑。经过一个月摔打,张淳风终于放过道禅。当道禅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断剑山之时,张淳风丢给他两本秘籍。练武虽苦,但道禅不惧。
但是背书,对于道禅来说,就如同折磨。他看了几眼,自己已经全神贯注,可还是看着看着就打起瞌睡。张淳风从来不问理由,也从来不给解释的机会。他坐在青石上,身边放了一壶酒,一盘花生。一旦道禅瞌睡,张淳风便指捏花生弹向道禅。现在的道禅,头上全是青包,放到庙里,都能做那佛像,受人供奉了。
“老头,你有完没完,先让我睡会,等我睡醒了,才有精神。”道禅瞪着张淳风,不知道这老头哪里来的精神,几天几夜不睡,丝毫没有疲倦。
道禅心知,这是内家功夫练到极致的表现,但是他就一个金刚境,又怎么能和这些地仙相比。
“大哥,快背。很简单的。”落晴在一旁看着道禅。
慕容亦温早就离开,其实断剑山可没有强留慕容亦温,这一点,道禅早就知道,只是他在,还能帮忙照顾一下落晴,这才忍着心中的怒气和他说两句话。自从慕容亦温走后,落晴就日日来到山洞陪着道禅。
“小晴子,这很难背的。”道禅一脸认真看着落晴,好像背书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落晴歪着头看着道禅:“不难啊。”
“很难的。”
“真的不难,要不我背给你听?”落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道禅一脸傻笑,挠挠头:“不用,我再看几遍。”
道禅撑着头,心不在焉,随意翻着那本能让江湖中许多武人为之疯狂的武林秘籍,却丝毫提不起精神。
只是有落晴在这里,他也没那么无聊,实在是看烦了,就和落晴打闹一会。张淳风坐在青石上,眼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有时候会喝喝酒,有时候一闭眼就是一整天。道禅会以为张淳风睡着,自己也准备睡,脑袋就会被张淳风砸的左右摇摆,而张淳风仍旧是那副熟睡的样子。
道禅的脑壳再硬,也挡不住张淳风如此“教训”,所以他是一点偷懒的心思都没有。实在瞌睡不行时,就开始默默用《十八停》锻炼五脏六腑。若是闲的无事就打打拳,如果两者都厌烦了,他会考虑耍几手刀。
身上的木刀暂时给了落晴,落晴欣喜若狂。
“不就一把木刀?”道禅看着一旁的落晴,满是不解。
“对啊,就是一把木刀。”落晴将木刀学着道禅的样子跨在腰间,来回走了好几趟。
道禅一乐:“等以后大哥有了钱,给你弄把好兵器。”
“大哥,你不是很有钱的吗?”落晴看向道禅,一脸疑惑。
道禅面色一红:“谁告诉你的?”
“半愣子啊。”不知是不是落晴本身不喜欢慕容亦温,还是跟着道禅叫顺口了,她也开始称呼慕容亦温为半愣子。
“他放屁。”道禅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半愣子说你是个刺客,干一票就能赚很多钱。还跟我说,以后要是偷钱袋子,就偷你这样的人,外表看起来很平常,但肚子里全是油水。”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大哥你很小气,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所以这一次他才故意没有给你说血祭的事,就是为了报复你一下。”落晴想了一会。
道禅挥舞着断刀,越听越气,一挥刀手没拿稳,刀就飞向张淳风,张淳风伸手夹住断刀,缓缓睁开双眼。
道禅一脸冷汗,急忙赔罪:“一时失手,抱歉,抱歉。”
张淳风冷哼一声:“刚才第三式,你的手臂要再高三寸,下次注意。”手指一甩,断刀飞向道禅。
道禅一纵身,躲过断刀,“叮”的一声,断刀插进石壁之中。
道禅将断刀从石壁之中拔了出来,索性坐在落晴身边:“小晴子,你说我要是砍了慕容亦温那混蛋,是不是有点不讲义气?”
“这个看情况?”落晴想了片刻,然后回答。
“你给我讲讲。”
“若是你把他当做朋友,背后捅刀,那就不义。若是你把他当做仇人,背后捅刀,那就报仇。不义是件不对的事,但报仇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啦。”
“小晴子,你的意思是,我做的对不对,得看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落晴摇摇头:“大哥,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想杀他就可以杀他,理由吗,随便找喽。”
道禅哈哈大笑,揉着落晴的头。
“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落晴低着头,满脸羞红。
“好,那我就快点背书,然后咱们去捅他两刀。”
这一切都被张淳风停在耳里,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落晴。
“这小姑娘不简单啊。”他又看向道禅,缓缓闭上双眼:“孽缘啊。”
张淳风想到当年的红衣女子,风华绝代,江湖再大,也被她的美丽占了大半风景。他张淳风只是断了一刀,风帝先断的可是一生的情。不知道眼前这对又将带来什么样的儿女情长。
“老头,别睡了,我背完了。”道禅将闭着双眼的张淳风拍醒。
张淳风看着道禅:“这才过了多大的功夫,十几天都没背会,怎会短短一个时辰就全记住?”
道禅将书丢给张淳风:“别废话,我现在就背给你听。心自守虚,化气丹田。服为腹指,上归灵台。五脏在心,六腑回元……”
道禅双手背后,摇头晃脑,不多时一字不差,将秘籍之上全部内容背诵出来。张淳风呵呵一笑:“过目不忘?”
“屁嘞,我哪有那本事。就是想快点走。”
张淳风呵呵一笑:“若是这么简单就让你走,老夫又何必和你耗这么久。”
“揍也被你揍了,书也背了,你还想怎样?”道禅很不满,相当不满。
“也没什么,就是让你练练。”
“练到什么时候?”
张淳风双眼一眯:“很简单,练到老夫满意为止。”
“我说老头,你是不是疯了,怎么你教别人都跟闹着玩一样,到了我这,要求这么多?可先说好,我可没把你当师父。”
“不需要你把老夫当师父,只需要老夫把你当做徒弟就行。老夫碌碌一生,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怎能草草了事?”张淳风看着道禅,说话不紧不慢,丝毫不在乎道禅的不满。
“这次先说好,如果达到你的要求,你必须让我走。”道禅可不管张淳风怎么想,他是一点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况且他极其不喜张淳风一副是他师父的做派。他的师父在云留观后的那座青冢之中。
“可以。”
一日又一日,道禅不断修炼。
直到一个月后,张淳风喝完最后一杯酒,手指轻动,酒杯向道禅射去。道禅二指并拢,向前一点,酒杯瞬间崩碎。
张淳风伸手一抓,道禅飞到他的对面,张淳风大手凭空一拍,道禅跪在地上。
“刀断玉已碎,苟且不偷生。老夫现在将一身修为尽传于你,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随你。”
“不是,老头,你别说笑了,我求你换个人。”
“从你拔出断刀,注定要有这段机缘。放心,受老夫一身修为,不用你为老夫做任何事。你且记住,现在你的境界修为不够,老夫将一身修为传于你,不可随意动用。为了你的安全,老夫会用道家的金丹诀,将全部内化为丹丸,藏于你的丹田之中,日后慢慢转化。”
道禅动弹不得,仍想要拒绝。
“如果不想死,快运转老夫教你的心诀。”
道禅只觉得泥丸宫被人生生撕开一道伤口,一股霸道的气流从泥丸宫处顺流而上,直至灵台,然后在全身流走,最后汇聚在丹田之内。
张淳风的气息越发微弱,头发如霜打枯枝,半个时辰后,道禅感到身上一松,人便能再次动弹,而眼前的张淳风低着头。一动不动。
道禅伸出手指在张淳风的鼻子处试了试。
“你可以走了。”
道禅吓了一跳,急忙退后:“若是还活着,你就吱一声,莫要吓人。”
道禅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拍拍在一旁打着瞌睡的落晴,准备离开。
“老头,多谢。”
张淳风微微笑道:“走下断剑山,记住,你是我张淳风的徒弟。”
道禅转过头:“我不是。”
张淳风笑而不语,等到道禅走出山洞,张淳风看着平静的湖水,好像自己又回到了乐游原,风帝先就站在自己身前。
张淳风神情落寞,他准备拔刀自尽,风帝先却一剑挑飞他手中长刀。“不就打架输了吗,又不是小孩子?”
“你会比老夫和风帝先走的更远。”张淳风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