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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九百一十三章 赐血仪式
    被图腾之力加持的牛头武士,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耀眼的青铜金属光泽。

    但披挂周身,形态凶猛的铠甲,又像是拥有生物般的活性,以无比诡异的节奏,缓缓蠕动着,散发出比图腾兽更残暴十倍的气息。

    就连叶子心目中,永远不可能被打倒,更不可能退缩的哥哥,面对图腾武士,都从心脏开始颤抖起来。

    哥哥用力拔刀,想要抽出骨刃,换个角度再进行攻击。

    骨刃却被对方的肌肉和铠甲死死咬住。

    这副缓缓蠕动的图腾战甲,像是拥有奇特的生命和旺盛的食欲,竟然将哥哥手里的骨刃,一寸一寸地吞噬下去。

    到最后,连刀柄都被它“吃”得一点不剩。

    如果不是哥哥及时撒手的话,搞不好连两条手臂,都会被图腾战甲吃掉的!

    失去武器的哥哥,也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和勇气。

    在凡人和神魔的差距面前,哥哥彻底绝望。

    恐惧犹如一根透明的钢钉,从哥哥的天灵盖钉进去,一路贯穿到了脚底,将他死死钉在牛头武士面前,连一动都不能动。

    牛头武士缓缓举起了右手,叉开四根比叶子的手臂还粗的手指。

    “啪!”

    他扇了下去。

    不用任何招式,就是最简单粗暴,好似大人教训小孩般的一记耳光。

    哥哥的脸上和胸口爆出大团血浆。

    上百道刚刚结痂的伤口再度爆裂。

    惊人的怪力将他体内最后一滴血液都挤了出来。

    哥哥凌空转了十几圈。

    重重砸落在叶子面前。

    他的样子,变得比从悬崖峭壁上摔下去的采摘者更加凄惨。

    半边头颅和整副胸膛都深深凹陷下去。

    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却戳破了几十处皮肤,从周身各处钻了出来。

    他的脖子十分诡异地向后弯折。

    锋利的断骨割裂了气管和血管,脑袋和腔子之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血肉仍旧黏连。

    但既没有气息,也没有鲜血从断口处喷涌出来。

    哥哥就以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盯着叶子。

    充血碎裂的眼球里再没有半点生气。

    再没有平时里闪耀的电弧和星芒。

    微微洞开,深不见底的咽喉里,哥哥的亡灵无比虚弱地对叶子说:

    “跑,叶子,跑……”

    被这样的哥哥这样凝视,叶子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非但丧失了挥刀和仇敌拼命的勇气。

    也丧失了撒腿就跑的勇气。

    刚才死死钉住哥哥,名为“恐惧”的巨大钢钉,此刻也从叶子的天灵盖钉进去,把他死死钉在冰冷的血泊里。

    身穿图腾战甲的牛头武士大步走来。

    叶子闭眼等死。

    但左等右等,预料之中的剧痛和黑暗却没有袭来。

    反而感觉一具硕大、灼热,如同刚刚铸造出炉的钢铁雕像般的身躯,在自己面前降低了高度。

    叶子睁开眼睛。

    发现牛头武士将镌刻着祖灵圣纹的头盔,还原成图腾后,重新吸入体内,化作满脸华丽的刺青。

    他又露出那张一半狰狞,另一半更加狰狞的面孔。

    但此刻,这张丑陋至极的面孔上,却不见半点残暴的恶意。

    而是庄严肃穆,虔诚无比。

    只见牛头武士又收回了右臂上的图腾战甲。

    左臂上的战甲,却蠕动着凝聚成了一柄牛角利刃。

    左手利刃在右掌根部轻轻一滑。

    略带牛骚味的鲜血立刻流淌出来,被牛头武士细细浇灌到了哥哥身上。‘

    牛头武士浇灌得非常认真。

    刚刚杀死哥哥的这只魔掌,此刻却从头到脚,浇遍了哥哥身上的每一处伤口,还帮哥哥涂抹均匀。

    最后,牛头武士又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哥哥稀烂如泥的额头,勉强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一笔一划,绘制出了一个蹄子般的图案。

    虽然手指粗壮而笨拙。

    但他却绘制得专心而细致。

    整个过程中,一直低着脑袋,既没有看近在咫尺的叶子半眼,也没扫视四周,仍在持续的屠戮。

    仿佛对此刻的牛头武士而言,天底下再没有比绘制蹄子图案,更重要的事情。

    “这是……赐血仪式!”

    叶子想起,他和哥哥曾经听老糊涂说过,图兰人中的上位者,可以将自己蕴藏着祖灵神力的神圣鲜血,赐予英勇作战,取悦了祖灵的下位者。

    表示用上位者的勇气和荣耀,帮下位者驱逐了血脉深处的卑劣和怯懦。

    从此,下位者便摆脱了过去的身份和族群。

    有资格以仆兵的身份,加入上位者的氏族,踏上更加危险,也更加荣耀的征途。

    听完老糊涂的讲述之后,叶子和哥哥曾经不止一次爬到最高的曼陀罗树上,用最宽大的树叶包裹住自己,把脑袋枕在胳膊上,在轻风中晃晃悠悠,畅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得到上位者的荣耀血脉,摆脱卑贱的“鼠民”身份,成为高贵的氏族武士,甚至是得到祖灵祝福的图腾武士。

    没想到,哥哥这么快就实现了他的梦想。

    非但摆脱了最低贱的血脉。

    还加入了图兰五大氏族之一,体型最庞大,力量最强横的“血蹄氏族”。

    可惜,是以尸体的身份。

    叶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知道,牛头武士是不会杀他的。

    老糊涂难得清醒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图腾武士战斗的目的是为了取悦祖灵。

    所以,当他们进入“图腾狂化”的状态,一定会去挑战足够强大,至少是足够勇敢的对手。

    胜败、生死,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胆魄,勇气,血性,荣耀。

    刚才牛头武士之所以召唤出图腾战甲,并非因为他在无甲状态下打不过哥哥。

    ——就算不召唤图腾战甲,就算不躲不闪也不格挡,哥哥超水平发挥的一刀,仍旧砍不断牛头武士的骨头。

    只要对方认真起来,用两根手指,就能拧断哥哥的脖子。

    但对方恐怕没想到,在一座小小的鼠民山村里,还有人胆敢向他挥刀。

    哥哥的勇气打动了他,才用图腾战甲,给予哥哥应有的荣耀。

    同样道理,身穿图腾战甲的牛头武士,是不会杀死叶子的。

    杀死这样一个失魂落魄,坐以待毙的少年,非但不能取悦祖灵,反而是在玷污神圣的图腾之力。

    现在的叶子,连死在牛头武士手里的资格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恰恰相反,他感觉妈妈和哥哥的亡灵,还有俘虏堆里的安嘉和其他人,都死死盯着他。

    他们的目光犹如从亡灵的深渊里射出来的锁链,将叶子的手脚死死捆住,拖入最浓烈的黑暗里。

    ……

    “走啦,走啊,你们这些卑贱的老鼠,不想死无葬身之地,就从这里走过去!”

    三天之后。

    图兰河最湍急的支流“野牛河”上,靠近一座落差上百米,水势汹涌的瀑布,一队队鼠民俘虏,正在列队过河。

    血蹄武士们挥舞着镶嵌尖刺的牛尾长鞭,将畏葸不前的鼠民抽得皮开肉绽,一边用最恶毒的咒骂,折磨着俘虏们的心灵,一边却哈哈大笑,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鼠民俘虏们的双手都背负在身后,被牛筋绳死死捆住。

    牛筋遇水收缩,深深嵌入俘虏们的血肉,疼得他们冷汗直流,更没办法在又湿又滑的激流中保持平衡。

    而且,俘虏不是独自前进,而是十个一列,被笔直而富有弹性的曼陀罗树枝固定住,像是一条冻僵的毛毛虫。

    村子被付之一炬的时候,几乎所有俘虏,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

    三天不眠不休的长途跋涉,走的尽是最崎岖的山路,血蹄老爷们又只给他们一丁点又馊又硬的陈年曼陀罗果干吃。

    不少俘虏的伤口化脓,浑身滚烫,奄奄一息。

    更多人饥肠辘辘,手脚酸软,浑身无力。

    理论上,瀑布上方的野牛河里,齐腰深的河床上,有一块块凸起的巨石,贯通两岸,能充当踏脚石,让他们踩着趟过去。

    问题是,那是“齐”血蹄武士的“腰”。

    绝大部分鼠民都比血蹄武士要矮好几个头甚至一半。

    对血蹄武士而言,齐腰深的河水,往往能没到鼠民的胸膛、脖子甚至头顶。

    再加上踏脚石被水流冲击得又湿又滑。

    瀑布上方的水流又特别湍急。

    震耳欲聋的轰鸣,也像是镶满尖刺的战锤,持续不断轰击着俘虏们的脑壳,令原本就头脑昏沉的鼠民们,愈发感觉天旋地转。

    不少俘虏一踏入野牛河,就一个趔趄,栽倒在冰冷的河水里。

    一串十名俘虏,只要有两三个被冲进河水,其他人往往也站不住脚,被拖累着一起滑落瀑布,在惨叫声中摔得粉身碎骨,消失得无影无踪。

    血蹄武士却浑不在意,根本不可惜他们辛辛苦苦抓到的俘虏,就这样葬身鱼腹。

    只是拼命挥舞牛尾鞭,催促剩下的俘虏渡河。

    “野牛河的对岸,就是血蹄氏族的主城,黑角城!

    “黑角城,是英雄之地,神圣之地,荣耀之地,绝不能被怯懦者的不洁之血玷污。

    “你们这些卑贱的老鼠,想去黑角城,摆脱肮脏的血脉,参加荣耀之战,只有一条路,就是从这里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