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信念犹如锐不可当的金色利剑。

    劈碎了眼前由无数战斗数据凝聚而成的杀戮世界。

    当海量数据的碎片都化作晶莹剔透的血色蝴蝶翩翩起舞，又似一朵朵缤纷的落花般融入孟超的脑域深处。

    孟超的意识回归现实世界，自己的躯壳之中。

    五感和五官重新接驳到一起，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高大了不少，视野的水平线升高了。

    低头看去，他发现刚刚附着在传奇角斗士“二四九”身上，如同黑色堡垒一般，甲胄缝隙间还流淌着岩浆的图腾战甲，已经服服帖帖地包裹在自己身上。

    片刻之前，还足以将他的五脏六腑煮熟，将骨骼和血肉都烧成灰烬的岩浆，此刻，却变成一道道暖流，滋润着他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令他通体舒泰，犹如浸泡在温泉之中，忍不住发出惬意的呻吟。

    而那对凶悍绝伦的火焰战锤“碎颅者”，更是被锁链缠绕，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他的双臂上，和他的血脉相连，隐隐向他传递出代表“臣服”的灵能涟漪。

    尽管孟超知道，“碎颅者”的臣服，仅仅只是一时。

    倘若自己被更加强大的敌人击败，丧失了再次修炼和战斗的可能性。

    “碎颅者”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

    就像它刚刚抛弃“二四九”一样。

    但孟超还是非常满意。

    “我不会失败的，至少在粉碎末日之前，绝对不会！”

    他对“碎颅者”说。

    也对自己说。

    “碎颅者”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决意，锤面上镌刻的玄奥繁复的楔形文字里，红芒不断闪耀，犹如烈焰跳跃不定。

    将全新的图腾战甲，衬托得更加威武霸气。

    孟超从冰风暴脸上读到了惊讶和恐惧。

    知道了自己此刻的造型，究竟有多么强横和恐怖。

    他冲对方打了个手势，示意冰风暴稍安勿躁。

    撬开头盔下面厚重的护面，投射出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沉声道：“放心，我知道自己是谁，我没事。”

    他眼底仍旧散发着理性的光芒，令冰风暴愈发惊愕不已。

    “你，你没事？”

    冰风暴用力眨巴着眼睛，目光在孟超沉静的表情和狰狞的图腾战甲，还有比战甲更加狰狞的火焰战锤“碎颅者”之间扫来扫去，实在掩饰不住自己的惊骇之意，“你竟然降服了‘碎颅者’，这怎么可能？”

    “我有一个猜测，其实图腾战甲未必非要将主人变成起源武士不可的。”

    孟超说，“假设，图腾战甲的目的是采集更多的战斗数据，不断进化成为真正的‘终极单兵武装’，主人变成如疯似魔的杀人狂，对图腾战甲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固然，起源武士的战斗力很强，但因为缺乏理性和智慧的缘故，导致他很难去有效设计一场战斗，更不可能从战斗中全身而退，去设计下一场战斗。

    “换言之，起源武士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缺乏续航作战能力。

    “还有可能被人捕获，封印起来，足足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得不到战斗。

    “倘若图腾战甲真的拥有某种程度的智慧，对‘它’而言，还有什么事情，比数百年都无法更新战斗数据，更加可怕的事情吗？

    “只可惜，高等兽人的文明正在慢慢衰落，哦，‘慢慢’这个词，用得都算客气了，更准确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雪崩般衰落，导致现在的很多高等兽人，都失落掉了图腾战甲的正确打开方式，更不知道为何而战，杀戮的意义。

    “战斗永远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无法理解这一点，迷失于杀戮漩涡中不可自拔的高等兽人，瞬间得到图腾战甲蕴藏的恐怖力量，就好像三岁孩童得到了一触即发的炸药桶，沦为畸形扭曲的傀儡，甚至被炸得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奇怪呢？

    “但是，我和高等兽人是不同的。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战斗的意义，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在这条布满了荆棘和火焰的征途上，一路走到这里。

    “这，大概就是我能降服‘碎颅者’的最大原因。

    “不单单是我，我觉得你和其他高等兽人也不太一样，‘冰风暴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体内应该还存在着第二种力量，不断压制着源自兽性本能，蠢蠢欲动的杀意，才令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连续吸收了大量图腾战甲残片，却没有迷失自己。”

    孟超目光炯炯地看着冰风暴。

    刚才和“二四九”殊死搏杀之时，他注意到冰风暴释放出的巨大冰锥里，除了图腾之力外，似乎还蕴藏着一束无比耀眼的光芒。

    而在持握“碎颅者”之后，他的感知更是大幅提升，能精确分辨出这束光芒和图腾之力的不同。

    孟超并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他觉得，只有搞清楚冰风暴的力量之源，才能更好地帮助她，从血颅神庙中获得好处。

    冰风暴迟疑片刻。

    或许是尾巴的伪装都已经破坏，令她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又或许是孟超刚才的表现彻底征服了她，令她觉得在这个黑发黑眸的怪物面前，没什么值得隐瞒，隐瞒也没用。

    她把心一横，大大方方道：“没错，我的母亲是一名圣光人族，而且还是被整片圣光之地通缉的女巫，早在我出生之前，她就一直在从事‘窃取圣光之力’的研究，我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她进行的诡秘研究，导致我与生俱来着图腾和圣光的双重力量。

    “每当我的血液，因为杀戮欲望的翻涌，而不断沸腾的时候，圣光之力总能让我保持最后的清醒。

    “或许，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比别的高等兽人，甚至是战斗力凌驾于我之上的卡萨伐·血蹄，更能承受图腾之力的反噬。”

    说完这句话，冰风暴神色紧张地盯着孟超。

    唯恐从他脸上，看到丝毫嫌恶的表情。

    要知道，圣光人族和高等兽人的混血儿，可是不折不扣地“杂种”，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欺凌、鄙夷乃至追杀的怪物。

    但她在孟超脸上，只看到了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你始终不愿意加入血蹄家族，宁愿放弃氏族武士的荣耀和大好前途，都要逃离黑角城，而且，还愿意和我这个黑发黑眸的怪物合作！”

    孟超咧嘴一笑，“原来，我们都是怪物！”

    来自地球的孟超，自然不会歧视融合了圣光之力和图腾之力的混血儿。

    更不会像是愚昧无知的狂战士和守夜人那样，将这样的混血儿，当成“不详、不洁”的象征。

    在孟超，或者说整个龙城文明的所有人看来，力量就是力量，既没有善恶之分，也不分什么“神力”和“魔力”。

    那些名为神魔的存在，也无非是更高层次的智慧生命体，或者智慧生命体的遗留物而已。

    力量体系之间的交流和融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倘若眼下还不能融合的话，也只是技术不够，研究不够到位的缘故，而不存在“绝对”无法融合的力量体系。

    前世的龙城人，在见识到圣光魔法的强大之后，也试图将圣光之力融合到龙城自己的灵能修炼体系之中。

    但是，因为在怪兽战争中元气大伤，很多科学家和至强者都被妖神刺杀，科研能力一落千丈。

    以及异界大战如火如荼，绝大部分资源都要投入眼前的战争，而无法投入长期性的基础科学研究的缘故。

    前世的龙城文明，在圣光魔法的研究领域，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但现在，他们有了冰风暴……

    孟超心思电转，看着拥有圣光人族血统的雪豹女武士，眼神顿时变得既亲切，又友善，还格外的炙热。

    冰风暴被孟超的眼神吓了一跳。

    时至今日，她仍旧记得当自己还滞留在圣光之地，遭到苦修士和守夜人的追杀，偶尔不慎在路人面前暴露身份时，路人对她体内流淌的一半高等兽人的血液，是何等的恐惧、厌恶和鄙夷。

    亦深深记得当卡萨伐·血蹄识破她的身份之后，无比贪婪的眼神。

    却从未遇到过孟超这样，完全不在乎她的族裔和血脉的人。

    她能从孟超的眼神中看出，别说圣光之力融合图腾之力了，哪怕再加上三五种力量，好像一锅大杂烩，他都无所谓。

    “究竟何等古怪的地方，才能培养出如此古怪的家伙呢？”冰风暴不禁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孟超猜出了她的想法。

    “放心吧，我知道在有史以来规模最宏大的荣耀纪元，已经拉开帷幕的此刻，同时背负着圣光之力和图腾之力的你，身份的确比较敏感，很多地方的很多种族，估计都不太欢迎你。”

    孟超笑道，“不过，我无所谓，我的族人也不会介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等你在图兰泽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欢迎你去我的家乡做客甚至定居，相信我，那是一片比黑角城和赤金城更加漂亮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上那里，那里的人们也一定会喜欢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