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古梦圣女是否也能摆脱‘胡狼’卡努斯的精神入侵,而这头狡猾的狼王既然提前发动,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却不知他还准备了多少环环相扣的诡计,能够一举葬送整个大角军团?”
孟超这样想着,感知渐渐清晰起来。
很快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和油脂燃烧的味道,听到了鬼哭狼嚎的怪叫。
“怎么回事?”
孟超吃了一惊。
他所在的伤兵营,每天都有在百刃城下奋勇厮杀,遍体鳞伤的重伤员送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倒不值得奇怪。
但那油脂燃烧的味道,分明是大火弥漫,无数人的血肉之躯,统统化作燃料!
伤兵营的所在,自然是大角军团层层设防的腹地,哪里来的吞噬血肉的熊熊烈焰呢?
孟超眯起眼睛,环视四周。
眼前所见,令他周身血液,近乎冻结。
虽然灵魂已经回归躯壳。
但他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从一个噩梦,跳进另一个更加真实的噩梦而已。
在他身旁一字排开的病榻上,原本静养着百十名肢体残缺,肠穿肚烂的勇士。
固然他们在疼痛发作,换药治疗之时,实在忍耐不住,都会发出呻吟甚至嚎叫。
但绝大多数时候,服下蕴藏着催眠成分的秘药,并经过祭司的安抚之后,他们都会沉沉睡去。
就算半睡半醒时,亦是精神萎靡,气若游丝。
此刻,这些应该命不久矣的重伤员,却纷纷从病榻上坐了起来。
他们惨白如纸的脸上,爆出了一个个殷红如血的小红点,绽放出不正常的亢奋情绪。
瞳孔更是以极高的频率,忽而收缩,忽而扩张。
配合眼球的高速颤动,以及脑袋神经质的抽搐,显示出他们的大脑,正处在超负荷运转的状态。
他们支离破碎的胸膛,更像是高速起伏的风箱,“呼哧呼哧,呼哧呼哧”,顺着喉管,喷涌出了近乎嚎叫的喘息。
很多勇士的胸膛被狼族守军斩得支离破碎,深可见骨的伤痕,险些连肺叶都斩爆。
全凭秘药精心涂抹,再加上绷带紧密缠绕,才令胸膛不至于整块爆裂开来。
此刻,因为他们夸张的喘息,以及心脏如同战鼓般的狂跳,却是令好不容易才勉强开始愈合的胸前伤口,再度爆裂开来,令层层缠绕的绷带,都被殷红的鲜血湿透。
“噫噫噫噫噫噫噫!”
“呀呀呀呀呀呀呀!”
“嗤嗤嗤嗤嗤嗤嗤!”
这些重伤员的表情怪诞,仿佛感知不到周身崩裂的伤口,带给他们的丝毫痛苦。
支离破碎的胸膛中,发出的喘息和嚎叫,却渐渐变成了没人能听懂的嘶鸣。
再配上诡异的表情,空洞的眼神,扭曲到极限的肢体语言,令这些重伤员,简直比失去控制的起源武士更加可怕!
而对感知无比敏锐的孟超来说,他还能看到更多,普通鼠民看不到的东西。
这些重伤员的大脑正在燃烧。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燃烧”。
而是说,他们的脑细胞正在疯狂颤动着,释放出宛若风暴般的脑电波。
从风暴里面,又喷射出了浓墨重彩的火焰,如同草原上的野火般不断扩散,传染到整座伤兵营去。
就算孟超,接触到了他们的脑电波,眼前亦是乱象丛生。
恍惚间,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具高度腐烂的“丧尸鼠神”!
“不好!”
孟超的脸色陡然一变。
这些重伤员的大脑都被劫持了。
原理有些像是龙城超凡者以及异兽经常会使用的精神攻击秘法“恐惧炸弹”。
通过“引爆”他们的大脑,献祭掉他们的每一颗脑细胞,换取无比强烈的脑电波,再层层递进,引发雪崩式的连锁反应,导致成百上千人,甚至成千上万人的大脑,一起发出最恐怖的共鸣!
“果然,‘胡狼’卡努斯早就利用古梦圣女的能力,通过梦境,在潜移默化中,掌控了全体鼠民勇士的大脑。
“此刻,他突然发难,首先‘引爆’了古梦圣女的大脑,令古梦圣女释放出了狂暴无匹的脑电波,再通过祭司们的层层传递,将全新的噩梦,送入每一名鼠民勇士的脑域深处。
“这个噩梦,根本不用如何精心构造。
“只要在噩梦中呈现出威风凛凛的大角鼠神,忽然变得无比虚弱,甚至直接‘死去’,随后肿胀、腐烂、化作一具丑陋无比的丧尸的全过程。
“就足以让大部分鼠民勇士的信仰和心灵一起崩溃,彻底粉碎他们的斗志和战斗力了!”
果然,当孟超挣扎着离开营帐时,发现不仅仅自己待的这顶营帐,而是整座伤兵营,都处在人心惶惶,一片狼藉,群魔乱舞的状态中。
人的思想和意志,无不受到血肉之躯的影响。
倘若血气旺盛,肌肉贲张,再加上酒足饭饱时,人自然而然容易精神焕发,意志坚定,不受妖魔邪祟的影响。
而这些伤兵,原本就终日承受眩晕和痛楚的侵袭,很多人又缺失了部分肢体,就算没有性命之忧,往往也丧失了大半战斗力——对崇尚武勇的高等兽人而言,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结局。
他们的心灵防线脆弱无比,早已被逼至崩溃的临界。
源自古梦圣女脑域深处的“丧尸鼠神”,自然最容易侵入他们的大脑,劫持视觉神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换位思考,倘若孟超是一名久卧在病榻之上的重伤员,终日被痛苦折磨,又缺失了好几条肢体,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痊愈,甚至上阵杀敌。
更糟糕的是,他付出生命去攻打的城池久攻不克,军营里又到处都在流传着弹尽粮绝的消息,全靠大角鼠神的祝福和古梦圣女的鼓吹,才能勉强维持士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在恍惚间,梦到大角鼠神变成一具腐尸的画面。
不,不仅仅是他梦到,而是周围所有同袍,全都梦到甚至清清楚楚地看到如此亵渎的画面。
他的神经,还有可能不崩溃吗?
“这下糟糕了!”
孟超咬牙,暗暗咒骂不已。
就算在现代化武器和思想武装起来的龙城。
被“恐惧炸弹”轰炸,心灵指数暴涨暴跌的大规模人群,亦是最令人头疼的麻烦。
抛开所有诡谲叵测,怪力乱神的因素不谈。
就算在没有超凡力量的古代地球战场上,想要让成千上万名精神崩溃,深陷恐惧中的士兵镇静下来,直至重新鼓起勇气,都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正所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兵败如山倒”,就是这个道理。
孟超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伤兵营的看护、巫医还有祭司身上。
这年头巫医和祭司的区别并不是很大,有能力调制秘药,治疗伤兵的巫医,往往也拥有相当强大的心灵力量,能够抵御一定程度的精神攻击。
伤兵营自然配属了大量巫医。
按理说,这些巫医不该和伤兵一样酣然入睡,总有部分巫医仍旧保持着清醒。
清醒状态下,精神力强大的巫医,总不那么容易遭到噩梦的侵蚀。
孟超猜对了一半。
除了状若疯魔的重伤员之外,伤兵营里果然还有大量清醒的巫医。
虽然当孟超找到他们时,巫医们全都双目赤红,脸色煞白,额头不断渗透出冰冷的汗珠,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好歹还没有和重伤员一样心灵崩溃,“咿咿呀呀”地疯癫舞蹈起来。
只是,这些巫医全都顶盔掼甲,以生疏的手法,持握着瑟瑟发抖的刀枪剑戟,堵在伤兵营的门口。
惊恐欲绝的目光,投向伤兵营之外,黎明前最黑暗的地平线上。
不,原本黑暗的地平线已经被熊熊烈焰映照得一片猩红。
红芒闪烁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一支支张牙舞爪的队伍,犹如决堤的洪水,正不偏不倚朝伤兵营的方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