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神一界？

    苏乞年没想到，勾动永恒不灭的根茎，居然能够进行这样的一种蛰眠，这比以封镇法封镇己身还要更加彻底，其他准究极体苏乞年不清楚，但此前交手的那位，在他看来，多半无法洞悉。

    禁区深海幽暗无光，唯有浓稠的腐朽与破灭气息，仿佛踏足了众生坟场，就连无尽混沌与时空，似乎也不想沾染这片破灭母巢坐落的禁海，想要在这里勾动诸法道韵加诸于身，随着不断下沉，在苏乞年感来，恐怕羽化至上人物也够呛。

    咚！咚！

    时空之心的跳动不绝，映照虚无，更像是一种催促，一日后，苏乞年凝神，至暗的海水阻挡不了他的目光，更隔断不了他的感知，他分明看到，在前方数万里外，那属于两条时空分枝的交汇处，一方巨大的巢穴坐落其上，有黑雾蒸腾，裸露出无数宛如蜂窝般的入口。

    说是巢穴，事实上广袤无边，甚至在涉足时空主藤之前，苏乞年自忖以他的道行，都无法承载其全貌，这是一种比宇宙还要伟岸的体量，那无数蜂窝般的入口，根本就像是通往一重又一重大世界的门户，只是内里比深渊还要冰冷，光是凝望，都足以冻结一切至上念头。

    破灭母巢！

    苏乞年挑眉，那弥漫而出的腐朽与破灭气息，无疑就是衍化这片禁区海域的源头所在，那股根源气息太古远且纯粹了，就算是交手的那头准究极体都无法企及。

    “怎么感觉与先天超脱之路有些像。”

    此刻观这破灭母巢的神形，苏乞年总觉得与时空天堑前燧人氏镇守的先天超脱之路在气韵上有一些相似之处，但深究下去，又截然不同，至少那条先天超脱之路，缺乏腐朽与破灭的根源之力，有着本质上的差异。

    而这片刻间，苏乞年已经看到了不下于数千头成长体的破灭生灵出入于这破灭母巢中，他们进出于不同的蜂窝入口，似乎在破灭母巢中，也分属于不同的兵营，至于幼生体的破灭生灵则一个都没有看到。

    咚！

    时空之心的心跳声愈发明晰，苏乞年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因为循着时空之心的指引，竟是来自这破灭母巢之中。

    是秘径的出口在这破灭母巢中，还是这破灭母巢的坐落之地，恰好堵住了一些通往时空主藤上的秘径，这些对于眼下的苏乞年而言都不重要，冥冥之中，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正变得前所未有的明晰。

    就在里面！

    无论那神秘女子是何目的，又有怎样的算计等着他，苏乞年都没有犹疑，他直接抬脚迈步，无声间抵近这座虽然腐朽，却堪称伟岸的破灭母巢。

    哪怕没有刻意感知，苏乞年都能够觉察到这破灭母巢中，蛰伏着数股堪称恐怖的气息，其中有一股并不陌生，正是此前与他交手的那头准究极体，至于其他数股气息不止陌生，甚至其中一股，他只是念动间，就以永恒不灭的根茎，将这念头的生灭止住。

    这是源自永恒不灭的根茎的本能，苏乞年眸光微凛，显然这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正因为他未能先一步洞悉虚实，也就意味着，这道气息的主人，在究极进化路上走出了非一般的距离，哪怕只是念动间，就有可能曝露，不需要交手就知道，他们之间的道行，一定存在着莫大的差距。

    此前交手的那头准究极体，应该只破了一次肉身障，这道气息的主人又破了几次，或者说，打破的是哪几种道障，苏乞年好奇之余，也深刻体会到，究极进化路上的差距，五种不同的道障，所赋予的神通与伟力，或许比准究极层次之下，任何一重大境界的差距都要更大。

    就像师父易留下的关于究极进化之路的阐述，打破几次道障，打破哪种道障，都不是衡量神通伟力，乃至战力强弱的绝对标准。

    数息后，苏乞年跟随着一头成长体的破灭生灵，走进了一道蜂窝入口中，他以永恒不灭的根茎蛰眠己身，哪怕就站在面前，别说这些成长体，就算是成熟体的破灭生灵，也无法窥破他的真形。

    黢黑的蜂窝入口，比深渊还要幽邃，但涉足其中后，苏乞年赫然见到了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那是一轮紫黑色的天阳，并不灼烫，甚至透着丝丝缕缕通达灵魂的寒意，而觉醒了破与灭的原始道音，苏乞年从这轮天阳中，分明感受到了纯净无比的破灭根源之力，虽然那流溢的破灭道意，依然不及他纯粹无瑕，但胜在滂沱浩瀚，仿佛永无止境。

    就连永恒不灭的根茎，似乎都有一种自蛰眠中复苏的迹象，这样一大坨养分，若是全部汲取，苏乞年觉得，永恒叶片上那些交织的叶络与原始道音，或许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井喷，永恒战体第二步的持续圆满，或许也能向前迈进一大步。

    但现在肯定不能出手，他凝望前方，一片漆黑的汪洋上，漂浮徜徉着无数破灭生灵，浓郁的黑雾蒸腾，其中大多数都是幼生体，这片腐朽的汪洋，某种意义上，更像是破灭生灵的孕育之地。

    那是……

    倏尔，苏乞年眼中琉璃光辉流转，在这片比星海还要庞大的腐朽汪洋尽头，赫然裸露着一片皲裂的大地，有隆起的黑色山岭蜿蜒盘亘，虬曲如苍龙，从这片黑色山岭间，不时有浓烈的生命精气喷薄而出，流光溢霞，散发着纯净而喷薄的朝气，而后尽数被这片腐朽汪洋吞噬。

    黑雾蒸腾中，在这片皲裂大地的近海，苏乞年分明看到了一团团黑气虬结，紫黑色天阳普照下，有层层叠叠的黑色胎膜逐渐成型。

    “孕育破灭生灵的母床吗？”

    苏乞年喃喃道，这破灭种族号称一切生灵的天敌，这种孕育与诞生，居然还要靠汲取无穷无尽的生命精气，如此看来，这一族热衷于破灭诸天的造化，也就情有可原，只是这样一来，这一族真的不能归入生灵之列吗？

    那腐朽与破灭的源头，又在哪里？

    再向前追溯，时空主藤上，这最初的那头破灭生灵，到底是在何种境况下诞生的，苏乞年觉得，若是能够揭开这起源之秘，或许就能彻底将这破灭种族圈禁，乃至灭绝。

    就在那里！

    然而紧接着，苏乞年就收敛心神，因为在他的感知中，来自时空之心的召唤，正是在那片皲裂的大地上，而源自血脉深处的躁动，也渐渐变得明晰，乃至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烫之意。

    下一刻，他涉足这片腐朽的汪洋，朝着那片皲裂大地抵近，而甫一入海，他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腐蚀之力，这股腐蚀之力，甚至比之与他交手的那头准究极体，还要更加浓烈数倍不止，这也让他明白，为何那黑色山岭间喷薄而出的浓郁生命精气，会在瞬间就被吞噬。

    除了破灭种族之外，就算是初涉究极进化之路的存在，也要退避三舍，这腐蚀之力，甚至可能伤及生命根源，造成不可弥补的生命退转。

    至于准究极领域之下，就算是至上圆满强者，恐怕沾染这腐朽海水的一瞬间，就要被彻底腐蚀，化成那诸多破灭生灵孕育最初的养分。

    所以，这破灭母巢内，堪称生命绝地，也就只有开辟永恒战体的他，才能够将腐朽与破灭的根源之力，当成养分汲取，成为促进永恒不灭的根茎进一步生长的资粮，换做其他哪怕更强的，打破多次道障的准究极强者，不说举步维艰，那伟岸的生命气机，首先就要激起这片腐朽汪洋掀起吞噬一切的黑浪。

    即便如此，在横渡这片腐朽汪洋时，苏乞年还是按下了永恒不灭的根茎的本能，相比于汲取养分，他更在乎那皲裂大地上，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半盏茶后，他到达近海，看一眼脚下腐朽的海水下，那诸多孕育中的破灭坯胎，苏乞年依然没有动手，但对于这种生命与腐朽破灭之间的转换，却是铭记于心，这或许在日后，可以为他指明永恒战体更进一步蜕变的方向。

    嗯？

    紧接着，苏乞年踏上这腐朽汪洋尽头的皲裂大地，第一时间，他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与时空枝蔓同源的气韵。

    而后，他再看眼前这隆起的黑色山岭，与时空枝蔓延伸进时空主藤上的根须有些相像，但无疑微渺了许多，对于那一体双生的时空枝蔓而言，其到底意味着什么，苏乞年一时间无法看透，但他已经能够感到，来自身后的腐朽汪洋自然生出了一股恐怖的虹吸之力，有浓郁的生命精气自这片黑色山岭中浮现，即将迎来第二次喷发。

    咚！

    时空之心的跳动声再次自耳边响起，这一次却不再是映照，而是直接响彻在曾经三分之一时空之心的蛰眠之地。

    苏乞年眸光开合，一步迈出，瞬间深入这片黑色山岭，来到时空之心的震颤源头，那是一处隐秘的山涧，一道不知何时开裂的山缝中，有流光溢霞浮盈，更有两道婀娜的身影艰难撑开一道清濛濛的场域，通体沐浴在盛烈而蓬勃的生命精气中。

    “清蝉！”

    即便曾经想象过很多次重逢的画面，此刻的苏乞年依然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似乎吐出这两个字，需要付出极大的心力。

    一如过往的轻纱素白长裙，只是少了几分清冷，更多了一分温婉，两道目光交汇，刘清蝉眼中亦有温柔浮现，开口道：“你来了。”

    语气很轻，却很坚定，似从未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