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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章节 第65章 知道一切
    连枝儿好似跌入了油锅里煎熬着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只有断了这口气,她才能结束了炼狱一般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她痛苦的睁开那双眸子,却瞧见屋内的书桌前坐着一个人,他低着头看着书,但身影却是清高孤傲,竟似乎神诋一般。

    “施染……”她的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低低的唤着这个名字。

    书桌前的人撂下手里的书卷,慢慢的走了过来。

    就在她彻彻底底的看清楚他的样貌的时候,一滴滴的泪落了下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施染目光只是淡淡的往她的脸上扫了一眼,从一旁的桌子上端了一碗褐色的药过来,“喝了。”

    连枝儿呆呆的看了他很久,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好像害怕这一切是一场梦,只挣扎着坐起来,却还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了起来。

    她接过他手里的药碗,闻见了那熟悉的淡淡的木兰香气。

    连枝儿一口将整碗的汤药都喝尽了,然后漆黑的眼中满是哀求,“施染,你留在这里好不好,别走。”

    “今晚我不会离开的。”他声若击玉。

    连枝儿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只再次跌在床榻上。她声音软绵绵的,连哭声都似乎很快要断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当初没有来找我?”

    他有些不解,待想要问的时候,却见她已经阖上了眸子,却再次的昏睡过去了。

    施染不由得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模样,她的兄长连烧了崇文馆的一排屋子,那些大臣们吓得魂不附体,皆来求他去北凉王府。

    虎狼屯于阶陛之上。人人皆朝不保夕,若是能舍弃他一人的性命,救下更多人的性命,又有什么不值的呢?

    然而等他被蛮横的北凉人“请”到北凉王府的时候,却见一个穿着绿罗裙的女子蹦蹦跳跳的出来,嘴里嚷嚷着,“本郡主不念什么狗屁的书,将来也不嫁任何人。谁要是敢嫌弃本郡主生的野蛮,我叫兄长将他的心肝都挖出来。”

    中原的女子皆是名门闺秀,谁能这样大张旗鼓的议论嫁人之事。而却张口便是血腥杀戮之事,果然是杀戮成性的北凉王的女儿。

    然而就在这北凉的郡主看着他的第一眼,却见她澄澈的眸子睁的很大,嘴巴张着,似乎随时能留下口水来一般。

    她的目光很让他感到厌烦,就像是放浪形骸的世家公子哥瞧着青楼的女子,不怀好意。

    “你生的真这般的好看,比牡丹姑娘还漂亮。”

    牡丹还是青楼里的女子,艳名天下。也不知她何时看见的,后来才想起来,这北凉的世子又岂能放过那样的美人,只怕早就弄进府邸来了。

    他那样清高孤傲的人,竟被人拿来比作粉头之流的人,叫他如何不生气。

    “放肆。”

    他那天终究是气恼了,而当初那娇艳的小脸,再也瞧不见了。

    而就在这时,却听外面传来扣门声,外面的天色已经隐隐的泛着鱼肚的白,很快他便要离开这里了,他虽是一夜未睡,却不曾露出半分的疲惫来。

    等施染将门打开,却见是一个样貌端正的女子,她的手里端着一盆冒着白烟的热水,恭恭敬敬的道,“大人,时辰到了,该给连儿姑娘上药了。”

    这人却正是连翘。

    “恩”施染慢慢的让开,自己也不便呆在屋子里,便要出门。

    却听身后传来连翘“哎呀”了一声,却见她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呀,我竟忘了吧一身干净的衣衫给姑娘换洗了。”

    说完她便匆匆忙忙的往外面走,只是天这样的寒冷,等她回来,只怕那盆热水早已凉了。

    施染似乎闻见了那药味,只皱了皱眉,“她的屋子在哪里,我去拿罢。”

    连枝儿的屋子离的并不远,只遥遥的半坐山头,施染的记性很好,连翘只说了一遍他就能侍奉熟稔的找到了。

    他推开那狭小的屋子的门,却闻见了一股霉味。

    便是京城中最下等的家奴也不会住这样的房子的,却见两个床榻上只攒着破破烂烂的被子,屋内的衣柜的门也开了。

    施染走过去,只勉强找了一间还短干净的衣衫,却见上面还是油污,黑乎乎的一大片。

    而就在这时,却见衣衫里掉出一块极为熟悉的玉佩来,灿若朝霞。而玉佩的旁边,该有一张发黄的纸,整整齐齐的叠着,似乎是连枝儿十分重要的东西。

    他慢慢的捡起来,只拿在手里,却感觉到一股热气从指间传来。

    等他打开那封信的时候,只瞧了几眼,俊美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的错愕,良久才慢慢的恢复平静。

    他一直觉得不解,为何明明她是可以回到北凉的,又怎么被阮禄给抓到的,毕竟北凉的人绝不会将他们的郡主给丢在京中的。

    原来这自始至终不过是一场欺骗而已。

    他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却见阮禄迎面走了过来。

    “适才大夫已经说过了,她熬过来昨晚。性命没有什么大碍了。”阮禄似乎也一夜未睡,眼睛已有血丝,“今日不便为你送行了,还望施大学士回京之后莫要徇私舞弊才是。”

    阮禄知晓他的性子的,大义灭亲的事情施染也能做得出来,毕竟他是个冷心肠的人,所以才这样放心大胆的将账本交到他的手中。

    施染却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从怀里将那两样东西掏了出来,“世子殿下难道不该解释一下吗?”

    他手中的那块玉与施染腰间的一模一样,却终究是赝品罢了,他当初在殿试的时候,终究是输给他的。

    “这件事你别管了。”阮禄疲乏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紧张,“与你无关罢了。”

    “可世子殿下却是用的我的名。”面对咄咄逼人,满脸戾气的阮禄,他的脸上依旧满是从容,没有半点的畏惧。

    “那又如何?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当初不是将她视作蛇蝎一般的人物吗?”阮禄直勾勾的看着他,声音里越发的变得凌厉,“别忘了当初诛杀北凉人的计谋,还是你想出来的,那时候也未见你有半点的心慈手软。”

    “那世子殿下可是动了真心了?”施染一针见血的说,“您现在这般的紧张可是怕我将这件事说出来。”

    “是。”阮禄终究还是承认了,“就算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算计,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刺眼的朝霞落在施染的脸上,长睫在脸上投下了大片的暗影,连他瞳仁中的东西也一并的隐藏起来。

    “那便好好的待她。”施染将手里的衣衫连同玉佩和信一并还给了他,“时辰已经到了,告辞。”

    连枝儿在睡梦中是被那马鸣声给惊醒的。她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往身边瞧去,却见施染早已不在了,竟是阮禄那张带着担忧的脸。

    “施染呢?他在哪里?”她嘶吼着坐起来,然后死死的攥着阮禄的衣袖,急道,“说啊,他在哪里?”

    阮禄眼中的光似乎渐渐的淡了下去,他终于慢慢的开口道,“他已经离开了。”

    连枝儿一把从床榻上起来,连鞋袜也未穿,直接往外面跑,阮禄不成想她竟疯了似得,伸手去抓她竟让她如同鱼儿一般的给溜走了。

    她才敷了药,这一闹那单薄的衣衫上顿时沾染上了血迹,越发的显得触目惊心。

    却见她此时已经冲到门外去了,却见遥遥的果然有无数的铁骑,踩着漫天的雪,只往南边而去。

    “施染……”她嘶吼着,拼命的想要追。

    然而她连院子也没有跑出去,一个冰冷的手却死死的扯住她的脖领,她猛地往后面跌去,却落在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她挣扎着,头顶几次撞到了阮禄的下巴,他有些吃痛,只死死的扳住她的肩膀,怒喝道。“你想死在雪地里吗?早知本世子便不费心费力的救你的性命了,真是白白的担了心,还不如让你死了。”

    连枝儿哭的声嘶力竭,或许这时她此生最后一次见到施染了,她还未曾问他,为何当初要失言。

    而他的手却牢牢的将她给困住,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马渐渐的消失在冰天雪地中,没有了踪迹,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恨意之下,她死死的咬住阮禄的手背,尖细的虎牙深深的嵌入到他的血肉中,她还是不肯放嘴,似乎要将他的肉给咬掉了才肯解恨。

    阮禄却似乎感觉不到疼一般,那双黑色的眸子看着她,冰天雪山中,两个人竟如泥塑一般,“明明四日的路,我两日就赶回了京城。只生怕你熬不过。”

    连枝儿听到他的话,却“噗嗤”一声的冷笑了起来,虽放开了他的手背,但她的牙齿上全是猩红的血,看起来像是吃人的野兽,可她明明是那么弱不禁风。

    “我离开之后便后悔了,早知带着你一起离开的。”他眼中一片通红,却是难掩的悔恨,“我说过,只要你还活着,以后我便好生的待你。”

    连枝儿“哈哈”的笑了起来,那模样却是十分的凄厉,直到她的眼中全是泪,才用讥讽的声音说,“世子殿下这话可还同青栖说了?您还不是利用她可吗?”

    阮禄被她弄得无话可说,便知她已经已经不再相信他了。

    他还是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到屋子里,替她将被子盖好,然后吩咐连翘道,“你好生的看着她,若她有什么闪失,你也别活着了。”

    连翘变了脸色,忙道,“是。”

    阮禄转身离开了,才走到院子里,一个踉跄,几乎险些跌在地上。一旁的侍卫忙扶住了他,“世子殿下,您已经五日未曾好生的歇息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若是您有什么闪失,长公主……”

    他的话尚未说完,却见阮禄已经离开了,白茫茫的雪地中,他颀长的背影竟是那样的孤独和绝望。

    屋内笼了炭盆。屋内暖的如同春日一般。

    连翘将连枝儿身上渗出来的血迹又擦拭了一遍,却见连枝儿双眼空洞洞的看着那帐幔,任由她上药,却未曾喊出半句的疼。

    忽然连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知道一条离开的法子,只要你替我杀了阮禄,咱们一起离开这里。”

    连枝儿依旧直直的看着,眼珠也未曾动一下,即便此时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连翘也未气恼,却已经替她将一切都收拾妥帖了,“这世上只有你能杀了阮禄,也只有我可你帮你离开这里,难道郡主一声都要烂死在这里吗?”

    连枝儿的眼珠慢慢的动了动,却还是未说半句话。

    她身上的伤口只养了数日才结痂,阮禄生怕她身上留下疤痕,只让人去京中求了宫中的药来,糊墙似的往连枝儿的身上抹。

    但阮禄似乎很忙,如今那孙升被拉到京城中问罪了,京中很快又调来了旁人,但还是处处出错,每日却只得挨着阮禄的呵斥,几乎吓出病来了。

    阮禄却并未来看她,只是偶尔经过的时候,隔着窗户瞧一眼,或是将单翘叫去,询问连枝儿的病而已。

    福双也从京中赶来了,还专门进来给连枝儿请安,只从京中带来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或是听闻了什么新鲜的趣事,只说给连枝儿听。

    连枝儿的心情也随着身上病痛渐渐的好了起来。

    而福双告诉她,青栖也好端端,身上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也难怪,当初孙升只以为账本会在青栖的身上,为了杀鸡儆猴,便只管往死了打连枝儿,而她虽也挨了打,便没有什么要命的地方。

    而连翘也将那信和玉佩给连枝儿拿了过来,她更多的时候便是在窗户旁看着玉佩出神,这一瞧便是一日。

    这日福双又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只鹦鹉过来,只用笼子装着,巴巴的送到连枝儿的面前,笑道,“姑娘,这鹦鹉好生的厉害。连诗句都会背,以后就让它留在这里给您解闷。”

    连枝儿看着那绿头红嘴的鹦鹉,她也曾养过两只,心里也明白这东西价值千金,怎可能是福双能买的来的东西。

    只怕是另一个人假借着福双的手送了过来而已。

    连枝儿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玉佩,只拿着指尖隔着笼子去触碰鹦鹉那鲜艳的羽毛,那鹦鹉也不怕,只梗着脖子瞧着连枝儿。

    连枝儿不由得“噗嗤”的笑了起来。

    福双也她笑了,也不由得心中欢喜,一抬头却瞧见了连枝儿身边的玉佩,不由得说道,“这东西怎么在郡主这里了?当初世子屋子里的云豆翻天的找,也未曾找到,如今可被我瞧见了。”

    “什么?”连枝儿脸上刹那间没有了血色,“这……这东西是谁的?”

    福双道,“自然是世子殿下的,难道我还能认错了不成?这可是长公主命人做出来的,世子殿下却一直丢着。”

    连枝儿的手指都在颤抖着。将那玉佩塞进福双的手里,连声音也变得凄厉起来,“这时施染的玉佩,你好好看看!”

    “这就是世子殿下的,施大人的那一块上镌刻着他的名字,还是先帝亲手所写,而这块却是干干净净的,哪里有错处。”

    连枝儿什么也听不见了,耳中只“嗡嗡”的作响。

    她恍惚想起来,那天晚上,施染的腰间挂着那玉佩的,她只以为自己迷迷糊糊的,看错了的,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此时那笼子里的鹦鹉扑腾着翅膀,用怪异的调子喊着,“傻瓜,傻瓜……”

    福双未曾看见连枝儿已经变了的脸色,只骂着那鹦鹉,“小畜生,你乱叫什么,谁教你这样的话,看我不将你宰了,炖汤喝了才好。”

    他骂了好一阵才发觉连枝儿一直未曾说半句的话,忙转过头来,却见连枝儿正呆呆的看着那玉佩,“这不是世子殿下给您的吗?姑娘难道不知晓吗?”

    连枝儿忽然笑了笑,“是啊,是你家世子给我的,我竟忘了。”

    福双笑了笑,“这也难怪,也不知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初那时候您刚和世子殿下退了亲事,只怕是那时候给您的罢。”

    连枝儿并未说话。

    “还记得有一日世子殿下翻箱倒柜的找这玉佩,然后带着那玉佩就出门了,也不让奴才跟着,想必那一日是去找姑娘了罢。”

    连枝儿忽然想到那天在马车里发生的一切,刹那间明白,为何那日的“施染”自始至终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刹那间的一切都明白过来“难怪,难怪啊,施染,原来如此,竟是我错了。”

    福双见她几乎的了失心疯似得,不由得心下大骇,只道,“姑娘这时怎么了,可是奴才说错了什么话了?”

    “你说的很对,我从未听到过这样喜欢的话。”连枝儿的脸上竟带着笑意,“我要见你家世子殿下,让他过来。”

    “这……”福双的脸上带着几分的为难之色,“世子殿下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