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无法开枪射击,因为他根本连敌人在哪里都看不清,而这一切都源于朱可夫的躁进。
“举起手来!”对方第二次警告。
林轩松手,把枪抛在地上。
朱可夫被推开,一名平端着连发弓弩的中年秃头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搭在箭槽里的三支黑色短箭闪着光,一直对准林轩的胸口。在二战中,这种依靠精钢绷簧来发射的暗器威力巨大,二十步以内的灭杀几率超过任何加装了消音器的无声手枪。
就在秃头身后,一队面目阴森的枪手已经有条不紊地控制了局势。从他们的武器装备上看,这是一群德国党卫军士兵。
苏军占领地下室的狂欢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意轻敌之下,被党卫军逆袭,七成当场丧命,剩余的都被缴械,向着墙面抱头跪下。
秃头走近保险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帆布袋子,扔在保险柜上,然后用下巴示意,要林轩把保险柜里的东西都装进去。
“元首知道你们这样做吗?”林轩使诈,用德语生气地问。
秃头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开口,再次用下巴向保险柜点了点,示意林轩动手。
林轩弯腰,把金条往袋子里装。
他知道,党卫军已经开始哗变,不再效忠元首,而是各自为战,抢了金条就会逃走。当然,他对金条不感兴趣,除了这份报纸,最用心关注的还是密室外的山洞。
“杀了他们,加快动作!”门卫有人大声下命令。
林轩的右掌心里扣住一根金条,稍微抬了抬左腋窝,陡然抬起右掌,头也不回地掷出金条,准确地击中了秃头的咽喉。
秃头应声倒地,弓弩还没落地,就被林轩抄在手里,跪姿发射,瞬间射杀了距离门口最近的三人,将朱可夫救下来。紧跟着,他丢弃弓弩,抄起手枪,贴着朱可夫的身体冲出门,毫不犹豫地射击,枪枪爆头,连杀了七人,将残敌全部肃清。
他杀的全都是罪该万死的纳粹分子,况且如果不全歼对方,他跟朱可夫就有生命之危。
“好了。”他垂下枪口,切换弹夹,准备下一轮激战。
当他急速前冲时,身体带起的风拂动墙上的唐卡,唐卡也翻转过来,露出了背面。
林轩看到,唐卡背面用墨线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线路,完全是一座毫无头绪的大迷宫。他把四幅唐卡都看了一遍,立刻闭眼,在脑海深处把四座迷宫融为一体,使之成为一个可以贯通的迷宫。
他相信,唐卡挂在这里,一定另有深意。
“走吧,回去——”他刚对朱可夫说了一句话,脚下一晃,起居室的地面竟然从中间一分为二,出现了一条五米长、半米宽、七八米深的裂缝。
林轩向侧面闪避,总算没有跌落下去,与生死大劫擦肩而过。
“地裂了!”朱可夫惊呼。
林轩重复着帕夏说过的话:“天裂了——大杀器被引爆之后,天和地的最根本规矩都被打破了,也许这就是原子弹爆炸后的世界末日吧?”
他查过,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时,很多人得上了战后抑郁症,毫无生活的乐趣,每日都是混吃等死,渐渐变成了社会的灰色毒瘤。那些人的天和地在大爆炸中都裂了,所以人还活着,但精神已经死亡了。
就在当下,如果大杀器是核弹,其爆发后释放出的辐射力量无比巨大,任何人无法阻挡。
“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林轩低吼。
只有回到密室之外,他才有可能阻止某些劫难,救回更多的人。
眼前的一切仿佛噩梦一般,他还没有移步,门口便再次出现横向裂缝,比之前那道更宽、更深。
朱可夫后退,回到林轩身边来,连连倒吸凉气,已经失去了主张。
“这就是按下那遥控器产生的后果,你还没救回帕夏,已经把我们送入了万劫不复之地。”林轩并非抱怨,只是在告诫朱可夫。
其实,柏林之战结束后,当朱可夫放纵苏军士兵洗劫城市之时,亦是像现在这样,按下遥控器,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给柏林平民带来了新一轮的伤害。
“不是我按下的,是那人。”朱可夫辩解。
“你是唯一可以避免这场灾难的人,但你没有收手,才导致了事态恶化。元帅,我无意指责你,但你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千万人,所以在发布一项命令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战争就要结束了,请严厉约束你的士兵们,任何行动都只针对于纳粹余党,绝对不要把枪口对准平民。”林轩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点明即将发生的事。这样做也许对历史产生不了任何改变,但他说出来,良心会好受一些,最起码尽到了一个有良知的人的责任。
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祈求公理、正义、和平、仁善,尤其是处于弱势之势,更是虔诚地向冥冥中的诸神祷告,祈愿结束世间所有不公平、不理智的恶性事件。不过,当祈愿者上位之后,过着“醒掌杀人权、醉卧美人膝”的日子,早就把之前的祷告抛开。这种“变心”的过程亦是人类无法改变的劣根性之一,帝王将相皆坠入这种无解的死循环,直到政权被暴民推翻,用“以杀止杀、以暴易暴”来建立新政权。
从苏军方面来讲,昔日的莫斯科保卫战是二战转折点,更是苏联军民破釜沉舟、全城抗暴的战争典范。
昔日在莫斯科,平民为了不沦为纳粹魔爪下的奴隶,全力以赴协助军队守城,忘我地投入战斗,将国家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上,谱写了一曲保家卫国的经典绝唱。那时候,平民与军队已经难分彼此,只是为了“苏维埃”而战,誓要将侵略者拒之城外。
今日在柏林,苏军即将要做的,岂不正是昔日莫斯科平民最恨的暴行?
林轩知道,苏军这种角色的变换,是因为战争、死亡、牺牲、杀戮已经彻底扭曲了士兵们的心灵,只有通过血洗城池才能发泄自己心头的愤怒、惊惧、恐慌、压抑。
组织领导曾经对林轩如此教导:“要想避免这种人类之间尖锐的戕害,就只有束缚住战争这头怪兽,保持全球和平。我们的组织就是为了这一目标而建立的,无论采用任何极端手段,哪怕是暗杀、绑架、贿赂、收买等等,只要能避免战争,就是最正确的。”
在这一刻,林轩甚至数次对朱可夫动了杀心,握枪的右手因过度用力而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
“苏军是消灭纳粹、解放德国的正义之师,绝对不会将枪口对准平民,我向你保证。”朱可夫举起右拳**起誓,在自己左胸上连击了三下。
那秃头喉头遭了金条一击,只是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并无生命危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盯着林轩。
林轩将报纸折起来,刚想放进口袋,那秃头蓦地叫起来:“怎么会是你?你就是报纸上那个人!元首没有说胡话,元首没有说胡话!天哪,你是什么人?你是能活几千年的吸血鬼吗?天哪,我应该早认出你来的,你怎么会帮苏联人?”
秃头如此激动,一边吼着,一边弹身而起,抓住了林轩的衣领,用力摇晃着。
林轩没有反击,因为秃头的话让他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疑虑。
“连吸血鬼都在帮苏联人,我们的失败是早就注定的了!给我那些金条,放我走,放我走……”秃头面目狰狞,嘴角呲出两颗尖锐的犬齿,真的像一只被激怒了的吸血鬼。
“停手,听我说——金条都给你,都给你!”林轩反手扣住秃头的双掌脉门,大声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保险柜里的金条全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秃头情绪并未平复,再次张开嘴准备大吼。
林轩及时地自丹田内提气、吐气,使用了“伏魔狮吼功”中的“无声暗劲”,一口带着“丹田箭劲”的气息笔直地射入秃头嘴里,令秃头的喉舌都受压制,顿时无法发声。
“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说得越多,你走得越顺利。”林轩双手十指发力,深度压迫对方的脉门,那足以令秃头上半身发麻,再也无力狂吼乱叫。
过了十几秒钟,林轩松手,秃头浑身虚脱,勉强站立,脸上的狂态也渐渐隐去。
“我不要金条,吸血鬼的金条都是要命的东西。如果我说清楚了,只求你……饶我一命,放我离开地下室……”秃头嗫嚅着说。
林轩洒脱地点头:“没问题,但你必须保证说出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否则,我无法履行承诺。”
秃头眼神茫然,对林轩的话并未反应。
又沉默了一分钟之后,秃头开口:“上个圣诞节前的一个晚上,只有我陪在元首身边。他告诉我,要到这个起居室来看书,命我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当时,他一个人走进来,室内没人,爱娃小姐并未在地下室,而是去了两条街道外的剧院看电影。我敢肯定,这个房间是空着的,除了保险柜、沙发、茶几和墙上这四幅画之外,连只苍蝇和小爬虫都没有。正因如此,当元首关门之后,我就放心地坐在门外的沙发上,把自己的佩枪拆开擦拭。按照我的惯常速度,擦拭两支佩枪和这把弓弩的需要耗时二十分钟左右。那天我擦得格外慢,所以耗费了两倍时间,总共用时五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门内静悄悄的,元首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我把佩枪、弓弩收拾好,起来伸了个懒腰,刚想到隔壁去倒一杯咖啡,突然听见元首在门内大叫了一声。那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也没听元首说过——元首平时只说德语,偶尔引用战场数据报告时,会用到英语、法语和日语,但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平时大不一样,又高又响,应该是在相当激动的情况下脱口而出,音调至少比平时高两个八度,即使从前跟爱娃小姐吵架时都没这样大叫过……”
“他说的是什么?”林轩问。
“那种语言我没听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元首究竟在干什么,我是侍卫,不该窥探元首的秘密……我不想说……”秃头有些语无伦次。
“原样复述给我听。”林轩向前探身,逼视秃头的双眼。
秃头的情绪非常混乱,所以这种情况下,林轩只要稍稍运用“移魂术、心灵施压”等等手法,就能控制对方的情绪,让对方在不由自主的情况下听他的命令行事。
“好,他说的是……”秃头沉吟了几秒钟,突然提高声音,声嘶力竭地喊出一句话。
林轩突然怔住,惊诧莫名,因为秃头模仿元首所说的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