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一听此人口音,便即认出来,是在刘文庆家见过的刘长根。
“长根婶子,长根叔回来了。”
“嗯,我去开门。”长根媳妇拉开门闩。
刘长根早就一肚子火气了,抬脚踢门,碰上他媳妇拉开房门,一脚踢在他媳妇肚子上。
“哎呀!”长根媳妇连退两步,差点没把张扬绊倒。
张扬身子一闪,同时伸出手扶稳她。
刘长根一看家里果然有个男人,而且还是个玉树临风的小白脸,气不打一处来,直奔厨房,拿出一把菜刀来,怒气冲天的道:“今天都别活了,不杀了这男人,我就不姓刘!”
张扬苦笑一声,心想这真是无妄之灾啊!你也不瞅瞅,你家婆娘多大年纪,长成啥样,我再饥不择食,能对她感兴趣?
眼看对方持刀相向,张扬并不惊慌,将三个古玩,高高举起,沉声道:“刘长根,你再往前一步,我就你家的古董全部砸个稀巴烂!”
刘长根多喝了几杯酒,加之怒气当头,没有多想,此刻定睛一瞧,觉得眼前男子甚是眼熟,而对方手中之物,更是自己珍之藏之的宝贝,不由得愣住了。
长根媳妇捧着肚子,挣身上前,伸长了脖子,大吼一声:“杀啊,有本事你把我杀了啊!”
刘长根举着的刀子,停在半空,赔着笑脸道:“堂客,你和他在家里做什么呢?”
“做什么?偷人啊!你长本事了,砍啊!”长根媳妇伸出右掌,一把夺下他手中的菜刀,朝身边的木桌上砍去,那刀应声砍进木头里。
刘长根双眼瞪得有如牛铃,闷声道:“你关着门,和一个男人在屋里,又把我们的宝贝拿出来,到底在做甚?”
长根媳妇道:“你没长眼睛啊?看不出来啊?他是来收购古董的!”
“哦?”刘长根双眼连闪,觑定张扬,好像在哪见过,但又记不起来,问道,“收古董?怎么个收法?”
“长根叔,你家这三件瓷器,我帮忙带到城里去卖。我先垫付一千块钱一件,到时要是卖不出这么高的价,那我得来找你们退款。”张扬见没有危险了,便将瓷器放下来,淡定自若的说道。
刘长根快走两步,将门关上,说道:“一千一件?你还想退钱?嘿嘿,你当我是傻瓜呢?”
张扬神色如常,说道:“长根叔,你这些货,是见不得光的。”
刘长根表情一滞,冷笑道:“这是我家先人坟里挖出来的!我收几个当纪念,谁也管不着!”
“管不管得着,你说了不算。再者说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朝代的货,你以为值多少钱?”张扬慢条斯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一千一件,已经给高了。所以我才说,卖不出这个价,我要来找你补差价的。”
刘长根摆手道:“不卖!”
张扬放下酒杯:“不卖就算了。对了,忘了告诉你,县里的张国庆副县长,还有肖广元副书记,已经通知了县里和你们村委,要加强刘家村的坟墓和古玩管理工作,到时候,你别说卖了,便是拿出来看一眼,都得万分小心。”
“你唬谁呢?县里怎么可能重视我们这个小村?咱们这里,又没有什么大墓!”刘长根连连摆手。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喊:“长根!长根在家吗?”
“是村支书!”刘长根惊道,“快把瓷器藏起来!”
长根媳妇慌忙抱起三个瓷器进了里屋。
刘长根一边答应,一边去开门。
“长根哪,”村支书笑道,“在家呢?哟?有客?嗯,是这样的,刚接到县里通知,我们村里的坟山,必须加强监管,防止盗墓贼前来挖坟。你家离坟山近,这个责任,你要负担一份。如果看到有可疑的外地人,一定要留意。还有啊,村里家家户户,都要进行联防,如果发现谁家有古玩,又说不出来历的,一定要上报,要严查,怕是盗墓来的!”
刘长根心里一突,不由得看了张扬一眼,心想村支书刚得到的通知,这个人是怎么提前知晓的?
村支书通知完毕,也就不再耽搁,转身去下一家了。
刘长根送村支书出了门,返身回来,又将家门关上。
“长根叔,我就不打扰了,再见!”张扬施施然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刘长根见他要走,急忙拦住道,“你是怎么知d县里通知的?”
张扬淡然一笑:“我自有我的渠道。这个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长根媳妇拉拉丈夫的衣角,低声道:“要不,就卖给他算了?留在家里,迟早是个祸害。一千块一个,不算低啦!”
刘长根皱起眉头,一脸割肉的表情,难受的说道:“行,卖给你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张扬心想,只要你肯卖,条件好说,点了点头。
“一千块钱一件,就这么卖给你,我也不管你能卖多少,跟我都没有关系了。能赚一万,也是你该赚的,亏本了,也是你的眼力问题!可不许回来找我补钱!”刘长根朝妻子使了个眼色。
长根媳妇复又进屋,把那三件瓷器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张扬微微一笑:“你还懂点规矩。”
他拿起瓷器,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当场数出三千块钱来,递给刘长根。
刘长根点着口水,一张一张钞票的点了一遍,放进口袋,找了个麻布袋子,帮张扬将三件瓷器装起来。
张扬摇头道:“这样子不好,你就拿个装酒的包装盒,把这三件装起来,我挂在自行车上,不会有人怀疑。你这样子,谁大正月的背个麻布袋子到处跑?反而惹人起疑心。”
刘长根想想也对,就照张扬说的,拿个装酒的包装袋,把瓷器装了。
张扬就这么拎着袋子出了门,挂在自行车把手上,骑上车飞快的离开了刘家村。
刘长根转过背问妻子:“他是谁家的娃?”
“好像是老田家的吧。”
“老田家?不可能啊,老田家的孩子,没这么大。”
“你也不认识?”
“有些眼熟。记不得哪见过了。”
“管他呢!钱进了我们口袋,就算他供出来,我们打死不认,公安局也没办法!”
“嗯,你知道就好。这钱放家里不安全,我怕那小子记住票号了,或是在哪张钱上做了手脚,回头带着公安来,我们就要吃亏,你赶紧的拿到你几个哥家去,就说换零钱,把三千块钱,全找人换成散钱。”
“这么多钱,全换成散钱?谁家也没这么多散钱换给我们啊!”
“一家不够,你就多找几家!快去,没换完别回家!”刘长根把钱塞给堂客,推她出门。
不说刘长根一家人患得患失,且说张扬骑着车往回赶。
雪已经停了,路上积了一层雪,车子骑起来很是费劲,他干脆下了车,推着车子走。
回到家,张扬先把自行车还给伍兵家,和他约好午饭后去堆雪人,然后笑嘻嘻的回家,先绕到老屋,把东西放好。
刚来到前屋,就听到王素兰喊道:“扬扬,你过来。”
“哦,妈,是不是吃饭了?我回来得正好。”张扬笑了笑。
“你进来。”王素兰把二儿子单独喊进里屋,然后把门给关上了。
张扬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因为他长这么大,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我问你,你鉴宝的本事,哪里学的?”王素兰严肃的问道。
张扬从来没见母亲这么认真严肃过,不由得一阵忐忑,回答道:“看书学会的。”
“你怎么想着,要学鉴宝呢?”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感兴趣呗!”
“我不管你是感兴趣,还是为了什么,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再碰古玩这一行。”
张扬大为惊奇。
母亲怎么能说出这番话?
她不仅知道古玩这一行,还严厉要求自己不碰这一行?
“为什么啊?”张扬问道,“妈,古玩这一行,又不违法。”
“我不管违不违法,总而言之,你听我的话就对了。这是你们张家传下来的古训!你爷爷交待过我,说张家人碰什么行业都可以,就是不能碰跟古玩有关的行业。”
“啊?”张扬一脸懵懂,“爷爷说的?那他怎么没告诉爸爸?”
“你爸是个酒鬼,你爷爷知道他靠不住,所以没跟他讲。”
“那为什么不告诉伯伯和叔叔们?”
“有没有告诉他们,我不知道。你爷爷既然这么说,就有他的原因!你要是个乖孩子,就别再碰跟古董有关的任何东西!你要写书法就写,但不许再碰古董!”
“为什么啊!”张扬有些无语,“妈,你不觉得,爷爷这个遗训,很没有道理吗?”
“我不管有没有道理!”王素兰板着脸道,“先人的话,你必须听。”
张扬沉吟道:“妈,也许,爷爷这么说,有他的原因,但是,我走古玩这一行,走定了。现在我靠它赚钱,将来也能靠它养家糊口。所以,不管你怎么反对,我也只能不孝了。”
“你!你、成心要气死我不成?”王素兰真的生气了,摸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妈,这样好不好,我到爷爷坟前,去打一卦,如果是圣卦,就听我的,如果是阴卦,那就听你的。”
张扬不想惹妈妈生气,既然她迷信,那就用迷信的方法来说服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