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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年年复年年
    前情提要:

    李云心来到余国蓉城结识狼道人。又知晓潜伏在蓉城外的剑宫宫主阳剑子乃是共济会的爪牙。与狼道人引发了蓉城的骚乱、等待阳剑子座下的豺道人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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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看如今的状况,显然是这豺道人并没有找到什么好法子。他所敬爱的宫主阳剑子还是得礼貌地倾听那逍遥子口中不知所谓的长篇大论。然后再去问逍遥子:“先生既知晓了内情——那么我等该如何做呢?”

    那逍遥子微微一笑,只捻须淡然道:“我已为宫主点破了如今的情势,便不再多言了。到底该如何,宫主自己定夺便是。”

    豺道人恨恨地转头去看窗外,好不让他家宫主看见自己脸上的神色——他觉得自己口中的獠牙都快要暴涨出来了。

    窗棂也是老竹的,上面生着斑斑的霉点。窗外的风大了,枯枝烂叶被裹挟着往窗口冲过来,湿淋淋的叶子贴在窗棂上,看着凄惨。

    豺道人想了想——他们所在这竹屋已建了六年有余了。

    十个六年之前他被召去国都问罪,然后被剥夺蓉城平原观观主的身份。接着他逃回这余国边陲之地潜伏起来——认为自己并无大错却遭受如此对待显失不公。随后狼道人到了蓉城,他便一直关注着蓉城之中的情势。

    那狼道人,一直提防着自己。豺道人晓得那个不成器的家伙在想什么——在想自己或许会跑回蓉城中夺权、或许会生事端、或许会害他。

    哼,那修为底下的狗头哪里会知道他豺道人的心思。

    他压根不在乎什么蓉城的权力,也不在乎什么狼道人。他在乎的就只有宫主阳剑子在蓉城的基业而已。倘若那狼道人有着高明的本领能将蓉城治理得欣欣向荣,他自然没什么好说——都是为宫主做事、都是为天下妖魔谋福祉罢了。

    但那狼道人——竟是将蓉城搞成什么模样了?

    他本就修为低下,不能镇压城中诸妖。偏又是个懒散懦弱的性子,喜好口腹之欲,对于治城修行并没有什么心得。

    他豺道人主政蓉城之时,城中诸民温良恭顺,哪个敢冲撞妖魔的。便是城中的官差公人见了他都要服服帖帖地笑,从未有二话。

    但狼道人入城不过几年那城中人胆子便大起来。狼道人自己吃血食,城里的人也吃起血食来……当剑宫律是摆设的么!?

    他豺道人便是不忍看到蓉城变得礼崩乐坏、宫主此前经营数百年的基业毁在狼道人的手中,才不得不占了这红岭、暗中联络妖魔,想要力挽狂澜于既倒呀!

    要说夺权、杀人,哼,他哪一天都可以轻易办到那事!

    但他可不想——他已是戴罪之身被剥夺了统辖蓉城的权力,再攻进城中岂不更成了大大的叛逆!

    他所要做的,便只是在这蓉城之外忧心忡忡地看着蓉城之内的情况,同时尽其所能地为那个不争气的狼道人查缺补漏……顺便再满足那家伙“自己随时都可能攻入蓉城”的幻想罢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十年。直到六年前的某一天,剑宫宫主阳剑子亲临红岭了。

    也是在那时候豺道人才晓得自己五十多年前遭受的当真是不白之冤——那时候国都里的“阳剑子”,已不是真正的阳剑子了!

    他一心崇拜敬仰的阳剑子竟也被人算计了。这件事叫豺道人怒发冲冠,恨不得当即运起神通就去国都将那冒牌货活撕了。但他又是个识大局的妖修,晓得宫主必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所能够做的,就只是在这红岭安心侍奉他、等待某一天的到来罢了。

    起初豺道人居住在红岭山下、那些劳作的人们所在的小镇里。但阳剑子来后使人用老竹为阳剑子在山上建造了这样一片高大宽敞的竹屋。

    豺道人认为阳剑子身份高贵,此刻虽然落难可仍是真正的剑宫宫主,不可与那些低贱的劳役混居。用老竹起屋一来快,二来还有他自己的心思——认为竹屋虽然清凉简便,但毕竟不是久居之所。

    这化境的妖修试图以这种方式敦促自己敬仰崇拜的人,尽快“励精图治”,重新夺回本应属于他的东西。

    岂知这一住便是六年——直到如今。

    直到如今是个什么境况呢?

    豺道人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蓉城——好端端的一座蓉城,被那狼道人搞成如今这副模样。他岂会猜不到狼道人的心思呢?他留在城中的耳目早在几年前就将狼道人的动作报给他了。

    那家伙在城中布置几年只为了今天的这局面——以为搞得城中大乱自己会趁乱突袭进去夺权。然后他就可以从中获利……嘿!他早知道那家伙的心思。但只因不想蓉城生灵涂炭,因此这几年才愈发隐忍克制……

    可今夜那该挨刀子的狼道人竟还是搞出了这事来!

    那孽畜……只将宫主的基业当他争权夺势的筹码的么?!

    于是今夜豺道人是当真想要冲进蓉城里、将那狼道人生擒活捉了,再叫他跪在宫主面前——自己将他这些年所做的恶事一件件一桩桩细细地喝问他,看他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

    想到这里豺道人忍不住又看了看窗棂。不光是窗棂上有霉斑了。地上墙上屋顶上都生了霉。他今日自己钻去宫主所居的那间大屋底下去看,发现那打基的几捆粗竹子都已烂了一半。他将烂掉的用木桩替上了并且用火撩了燎——可谁晓得还能撑多久呢?

    终究是再撑不过一个六年了——实际上,这压根就不是屋子能撑多久的问题!

    豺道人又叹了口气,去看阳剑子。

    而此刻阳剑子和逍遥子笑着说了几句话——大概便是“幸得先生指点迷津”之类的言语,再将他恭送出了门外。

    等竹门被关上了,这阳剑子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先站在原地沉默一会儿,再微皱眉头慢慢踱回堂内。抬眼看看蓉城的方向又看看西南的方向,过好半天才用他那种独特的、宛若金属摩擦一般的声音道:“你可知城中来的是谁?”

    豺道人便晓得如同往常一样——送走了那碍事的逍遥子,眼下终于可以同宫主谈正事了。

    他喜欢听宫主阳剑子的声音——冷冽喑哑,这该是一个霸主应有的声音。

    也喜欢看他的仪态——他仿佛用金属镀成,更像是一柄收敛锋芒的剑。

    这样的主人令他觉得有力且安心,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

    因而他认认真真地将心里已想了许多遍的话再捋顺一遍,恭敬地答:“听城中人回报说,是个白衣的俊俏少年郎。但狼道人对他恭敬畏惧……该是个境界高深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