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根林愣了一下,随即嘿嘿的笑起来。
“手,别跟叔开玩笑,我家老丫头哪配得上你啊。”
“呵呵,玩笑玩笑。”
还真是一个玩笑。
白手最有钱,还是村主任,村里人也不敢把自家姑娘嫁给他。
相亲相到哪家,哪家就会倒霉,这快成了一条铁律,谁还敢傻傻的往火坑里跳。
反过来讲,陈根林的小女儿也真的配不上白手。
那丫头还算漂亮,但性格古怪,还追求城里人的生活。
在农村,二十二岁的姑娘,大多有了婆家,早的已当了妈。
可她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一心想嫁城里人。
陈根林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二女儿早已出嫁,排行第三的儿子也当了爸,唯有小女儿还待字闺中。
要想嫁给城里人,先得自个有单位,陈根林替小女儿着急,思路却非常明确。
“小白,你到底是咋弄的,教教我呗。”
“根林叔,你少来。以你的本事,你没看出来?你没有门路?”
陈根林又嘿嘿的笑起来。
“小白,现在坑都填满了,有门路也没用啊。”
“眼光放长远一点,根林叔,眼光放长远一点。”
“这怎么讲?”
白手道:“工业区正在启动,估计到明年年中,不少企业就能进驻。到那个时候,企业多了,工人多了,这管委会的人就不够用了,你女儿的机会就来了。”
“有道理啊。”陈根林两眼亮了。
“根林叔,你是副支书,也算是有职有权。到时候有机会,你完全可以近水楼台哦。”
“对,对。手,到时候你得帮我说话。”
“这没问题,一句话的事。”
“那我先谢过了。”
“根林叔,说谢就见外了。”
白手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与老张关系很铁,有童国君的支持,再加上陈根林的帮衬,他这个村主任肯定稳稳当当。
老杜两口子要回城了。
这叫功成身退,老革命的作风,让白手钦佩。
白手本想送老两口到家,被老杜好一顿训斥,说他把人家看成七老八十的了。
白手只好送到河埠头,送上去县城的班船。
前来送行的还有老张和童国君,以及其他几个村干部。
等班船时,老杜看一眼白手,走到边上。
白手会意,走两步来到老杜身边。
“小白,一直没问你,你这村主任当出感觉了没有?”
白手不懂,“什么当出了感觉?”
“当得怎么样。”
白手笑了,“就是,就是有点忙。有时候,厂里的事村里的事,有点忙不过来。”
老杜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这就是工作方法和工作作风的问题了。”
“这怎么解决?”
“当领导,无须事必躬亲,要学会抓大放小。必要的时候,要学会当甩手掌柜。就像你的皮箱厂一样,你是老板,但干活的是工人,帮你管理的是你二舅他们。哪怕你溜出去玩几天,皮箱厂也不会受到影响。”
“这样也可以吗?这是当村主任,是革命工作诶。”
老杜笑了,“我说过,这是工作方法和工作作风问题,而不是针对工作内容。”
“噢,有启发,有启发。老杜,我试试,我是领导,我得学会耍嘴皮子,我得学会指手画脚。”
“哈哈……开窍喽。”
老杜两口子走了。
白手恢复了以前的做派,减少到村部的时间,有些事能推就推,有时候干脆遇事就躲。
还别说,啥影响都没,天没塌下来,太阳照旧从东边升起来。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县贸易公司终于有了动向。
经理刘践和业务科长何玉林,双双来白村找白手。
白手热情招待,屏退左右,好烟好茶。
寒暄一阵,转入正题。
何玉林道:“小白,形势大好,好中有忧。”
白手笑道:“不就喜忧参半嘛。分开讲,先报喜后报忧。”
“我们的业务员们,大概月底才会回来,我是提前回来的。截止到昨天,我们的订单已超过五万只,仿真皮和真皮各半。预计到他们全部回来时,能超过六万五甚至七万以上。”
“还真是形势大好。”
“忧的是现在南方出现了塑料皮箱,采用流水线生产,生产速度很快。预计春节前后,塑料皮箱将大举进占全国各地的市场,会对木质皮箱造成巨大的冲击。”
白手点了点头,“老何,塑料皮箱的事,我两个月前就知道了。”
说着,白手拿出一只塑料皮箱,搁到了办公桌上。
刘践和何玉林起身过来察看。
“我们多余了。小白,原来你早就研究过了。”刘践叹道。
白手摇了摇头,“老刘,老何,我想请教你们。塑料皮箱兴起后,木质皮箱会被消灭吗?”
刘践微笑道:“我不懂市场行情,这个问题应该由老何来回答你。”
何玉林道:“影响肯定是巨大的,但不至于被消灭,因为木质皮箱也有自己的优势。对广大消费者来说,像四号五号这两款皮箱,主要是摆放在家里的,木质皮箱就比塑料皮箱更受欢迎。”
“还有呢?”白手虚心请教。
“还有就是成本优势和价格优势。”
白手咦了一声,“不对吧,老何。我的结论是,木质皮箱在这两方面都没有优势。”
何玉林道:“那是你不了解,实际上大企业也有大企业的短处。你们是个体户的生产方式,大部分靠的是自家的劳动力。他们的工人工资水平高,管理开支大,再加上机器的折旧,等等。所以说,他们的生产成本,实际上比你们的要高得多。”
“有道理。”
“最关键的是价格优势。小白,你纳的是定额税,每只皮箱纳税额,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而他们不一样,该纳多少税,一分也不能少。所以,木质皮箱不会被打败,也许还能活得很好。”
白手笑道:“老何,英雄所见略同。”
何玉林也笑道:“所以,小白,从现在开始,你也得在价格上给我们一点甜头。”
刘践跟着笑道:“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白手无奈的苦笑,“我以为,来的是两个客人,却原来是一对捞钱的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