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晶晶根本没听桑菊说什么，一门心思只想去普陀山。

    她到底不是观音的对手，但若与红孩儿、黑熊精联手，内应外合，便说不谁输谁赢。特别那两个都是带紧箍的，武力收伏轻而易举，要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们心甘情愿跟自己合作，自是最完美不过。

    普陀山跟灵台方寸山相似，都是四面环海，山座海中央，普陀山和落珈山虽也隔着海峡，但相聚不远，远远望去倒像是一体的。

    听闻观音在普陀山开道场讲经，在落珈山修行居住，算一下时辰，此刻十有八九该是在普陀山，因此侯晶晶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先去落珈山后山找黑熊精。

    黑熊精从前是有品位的妖，如今做了山神想必也不会差，因此侯晶晶特地先去观音禅院金池长老的库房偷些礼物带着，随便一翻先看到一封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想着黑熊精爱书画，想都不想便收进了乾坤袋里。

    除了豪礼，还要攻心。

    因此侯晶晶折身又去了禅院附近的老鼠洞，她记得洞里的鼠妖少妇跟黑熊精是一对儿，当年师徒几个路过观音禅院时，唐僧被鼠妖捉了，那少妇还去黑熊洞找过黑熊精。

    不知后来黑熊精跟鼠妖成亲了没，但黑熊精被观音带走实属突然，想必没跟鼠妖道过别，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还有来往没有。

    侯晶晶找到老鼠洞进去，发现洞府已经荒废，墙壁、器具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更别说鼠妖少妇了。

    为了方便寻找线索，她忙施了清洁咒整理干净鼠洞，随后四处翻检，终于在睡床被褥的隔板下看到一只缩着的小箱子，想必里面藏着主人家重要的东西。

    她忙一掌拍碎那箱子，见箱子里是一封信，信下面是一方鸳鸯戏水的手绢里包着只翠玉镯。

    她不懂玉该怎么分级，只见过最好的，这翠玉镯正好在她看得出的那一档里，绿莹莹像是抖一抖就能滴出水来。

    那信一看就是鼠妖写给黑熊精的，叱他突然消失毫无交代，骂他以孝期为由一拖再拖，还说将这镯子还给黑熊精，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总之是一封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分手信。

    偏黑熊精做了山神，根本就没来找过她，更别提看到这封信了。

    侯晶晶感叹了一声，将信和镯子默默收进怀里，又将小箱子的碎块收拾干净，再将洞内恢复成从前灰尘、蛛网遍地的模样，默默退了出来。

    这一趟没白来。

    就是不知道这消息对此刻的黑熊精是不是有用——他要真是薄情寡义到了极致，就会人至贱则无敌，拿出什么都说不服他。

    那就只能给他念紧箍咒了。

    侯晶晶想明白这边便飞去落珈山，见那里果然山清水秀，只是人工改造的痕迹过重，相比山野水浪的花果山，多了几分规整自律。

    她刚一落地就有几个小仙童落在四周，手中各持兵刃问她哪儿来的。

    侯晶晶心里觉得好笑，觉得这观音把落珈山管得比山大王还严，真是瑶琪的粑粑独一份——灵台方寸山也好，哪吒师父太乙真人的乾元山也罢，她哪个没去过？哪个也没像观音这般看守得这么紧。

    是有什么秘密，值得如此小心翼翼吗？

    “我是熊哥的朋友，来找他叙旧的。你们认识吗？”侯晶晶笑嘻嘻冲小仙童们拱手。

    她想说黑熊精，但觉得如今他修成正果，想必不愿意再被称为妖精，又想起当初在他的熊洞里，看见的那个少妇叫他“熊哥”，便也跟着这么叫来——既让小仙童知道她找谁，也让黑熊精听了愿意见她。

    小仙童果然一下子明白过来，又瞧她周身上下没什么灵气，觉得她修为低不足为惧，便带着她直接去找黑熊精。

    侯晶晶看《西游记》电视剧时，黑熊精在落珈山还要亲自巡山，谁知此刻一见，竟像是当了官的，坐在宽敞舒服的屋子里喝茶读书，只是茶具跟从前在黑风山比简单了些，毕竟落珈山是修行的地方，不便奢靡。

    “熊哥。”侯晶晶忙冲黑熊精拱手。

    黑熊精上次见侯晶晶时，侯晶晶还是个比膝盖高些的小姑娘，现在自是认不得了，只是听他一声“熊哥”叫得熟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你是……”

    “我叫绿腰，是受人之托来给熊哥送东西的。”边说边将怀里的《快雪时晴帖》给他。

    那鼠妖名曰红袖，她临时取名绿腰，说不定能勾起黑熊精的一抹情丝。

    黑熊精果然怔了一怔，接过那诗贴时虽眼睛闪亮了一下，却还是略带沉郁的让小仙童们通通退下，屋里只留他和侯晶晶两人：“她只让你送来这个，没说旁的？”

    侯晶晶点头问他：“红袖姐姐让我问问你，怎么一直不去找她？她等你等得好苦！”

    黑熊精本来就生得黑，脸色有什么变化也看不太出来，但趁得眼白格外显眼，显见着被侯晶晶一问便微微发红：“我如今是菩萨座下的守山大神，再不能有儿女情长——刚来时脑子都蒙了，没想太多，后来想回去找红袖，菩萨已经不准，说该斩断前缘，好生修行。”

    这菩萨，自己断情绝爱也就罢了，连替她守山的妖精都不许恋爱。

    她是不是看见别人撒狗粮会难过？

    从前侯晶晶还是膝盖高的小姑娘时，杨戬抱着她坐在胳膊上，观音神色都是僵硬的。

    黑熊精也是个怂的，竟被观音一说就听了——当然兴许也是紧箍咒的缘故。

    于是侯晶晶点了点头，话里带刺的说道：“说的也是，如今熊哥修成正果了呢，昔日的情义可以说断就断，真真令人敬佩。”

    说话间她从袖袋里拿出那只翠玉镯，上前放在黑熊精身边的桌子上，“红袖姐姐说，不管你心意如何，那《快雪时晴帖》都送你了，就当最后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若你当真下定了决定，便把镯子还你，从此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她嘴上说得狠决，心里却盼着黑熊精念及昔日跟鼠妖的旧情，两人接下来也好有的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