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xianqihaotianmi.org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4
    水儿环顾着这个小小的村庄,一条条田径小路、一畦畦稻田菜圃、一栏栏猪牛羊鸡鸭……

    这个位在升龙城邻郊的小村庄没有名字,所以,人们也管这里叫升龙村,是一个朴实简素的小地方。

    日复一日,她的耳根愈来愈熟悉当地的语言。

    这天中午,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几个年纪老中少不一的妇人突然找上门,对她辟哩啪啦讲了好多好多话,水儿怔怔的,只勉强抓得住寥寥的几个已经懂得的关键字眼……

    他,男人,忙,不好,女人,她……然后……咦!最后两个字眼是什么?

    吃?煮饭?

    愣愣地看着这群妇人不由分说就在她的手中塞入一只钵碗和一把菜蔬,然后,水儿突然开窍了。

    这些妇女……不!或许是全升龙村的人?在这段日子来都把她看作是……阿骏的女人了?

    想来……也是,他们孤男寡女同居一个屋檐之下,自己现在再来辩明他们清不清、白不白的,都已为时晚矣……

    这些妇女所要表达的意思,就算是言语不通的她也是懂得的,她们知道阿骏救了她一命,并且把她带回这栋小小的屋子一起生活……所以,她就是“他的女人”了,而一个女人为自己的男人煮饭做家事,可是全天底下天经地义的事。

    在好几双等待的眼光下,水儿发现自己一丁点摇头的机会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这段日子因养伤而无所事事,也没有琴棋书画可以让她打发瞪着门外光景的时间,而那个名叫阿骏的男人为了照顾她,想必亦费了不少心力和金钱吧?那么,为他煮一餐饭又算得什么呢?

    做人是要懂得知恩图报的,这种摆明着的大道理,她怎么能不身体力行呢对不?

    “呱!呱!呱!呱……”远远的天边,一队黑色的鸟儿扑翅横过彩色的晚霞。

    炊烟,袅袅升起。

    升龙村的几座大灶是采取共用制度,每家妇女时间一到,便轮流来此处煮饭。

    这些农家妇女还要一边忙着奶孩子、一边随着丈夫下田做活,忙得似乎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

    各家妇女都不好容易满头大汗地端着自家晚饭离去,仅剩一道小小的背影,很孤单似的……

    垂着头,缩着脖子,水儿将双臂绕到膝盖下方交叉,下巴靠在膝盖上头。

    表情空空白白的,她在发呆。

    一阵接近的脚步声稍稍拉住她的注意力,水儿半转过身子回过头看,又闷不吭声恢复成原先的姿态。

    往她接近的男人也没说话,就在她的身边坐下,纳闷她盯着地面看的是什么东西?

    地上有只托盘,托盘上摆着两个盘、两个碗……呃~~那些焦黑恶臭又略带酸味的是什么东西?

    “这些……是我煮的。”感觉到他质疑的视线,水儿发出又轻又细的自嘲笑声,她这辈子从没这么不好受过。“我从没有想过自己是这么……没用,我什么都不会做,别人会生火、洗米、切肉、煮菜……我却是个大废物,生火火熄,洗米米掉,煮菜菜焦烂……”也就是托盘上的那两盘两碗的“东西”啦!

    “真惨!以前我……”但倏然她又噤声了。

    是啊!以前的她……是那么的养尊处优,就连要吃东西都会有人帮她端碗、拿筷子,她从来没真正想过“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思及以往自己用膳时挑剔的嘴……此时的她,真的感到汗颜无比!

    她万万没想过,除了琴棋书画外,自己还会些什么?没了养尊处优的环境后,原来……她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是……或许那些被豢养在村头的猫猫狗狗都比自己有用吧!

    “我……好难过……”就算他听不懂……不~~听不懂才好!她才能尽情抒发自己想说的话。

    所以她开始说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叨叨念念,一会儿短暂不吭声、一会儿又拔尖嗓门、一会儿又低声的咕咕哝哝,从彩霞满天一直说到披星戴月……

    啊啊……原来自己这么有三姑六婆的“潜力”,这倒又是她以前没发现的事呢!

    “对不起,我……我……”糟糕!这么晚了,水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偎靠在他的怀中,任由他的手臂大胆且亲昵地圈在她的肩头上呢!

    “水?”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的自然模样,迳自从腰际取下一只水袋,再指指她的喉头。“渴,喝水?”示意地把水递向她的嘴边。

    “谢谢。”她接过手,才饮下第一口水,竟看见阿骏已伸手端起一碗她所煮的“东西”要食用,吓得她急忙出手遏止。

    “你……这些东西不好吃……不好吃呀!”她吞吞吐吐试着用南越话讲着,她这辈子好像还没有这么急、这么窘、这么羞、这么气过……她多么痛恨自己前半辈子的锦衣玉食……

    说难听一点……是说老实话,她根本就是废物一个,连一般妇女该会的煮饭烧菜都不会!

    岂料他摆摆手说:“水儿煮……好,我吃……”还是执意地一口口吞咽入腹。

    刹时间,水儿呆怔了。

    她只能看着他好像根本没有味觉,大口大口将那“饭菜”一扫而空。

    接着她才意识到,自己所收到的可是一份比金银珠宝更加珍贵的“礼物”啊!

    尽管言语不通,但这个阿骏却以实际的行动告诉水儿,她这个人已经被他所接纳,跟什么家世、背景都无关,就只是“她”水儿,一个单单纯纯的女人。

    “呼!累死了。”大伙好不容易将一桶桶的红漆搬上马车,一边擦着满头大汗,一边目送马车在吆喝声中驶离。

    漆,一种天然树脂,自人们发现能用来涂在器具上增加色彩美观,耐水也耐腐蚀后,便从中原一路传开来。

    升龙城是漆的盘商重镇,像阿骏、阿淦他们所工作的陈记漆行,规模虽然不小,却只是佼佼者之一,下游更有不少对手争着想取而代之。

    一碗饭,难捧哪!

    “好啦好啦!收工了。”匠傅老陈一如往常的吆喝击掌。他是领着这群学习漆艺的龙头老大。

    “呃!阿骏、阿淦,”老陈特意开口叫住这两个年轻人,待他们回头后才干咳数声,“这个……晚上你们有事吗?到我家来吃饭,来‘相相’怎样?”

    “咦?”阿淦蓦地睁大眼,阿骏的大脸则是浮过一丝波动的情绪后,又恢复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