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衔青说的虞幸自然想过,因为他现在的处境有点尴尬。
一方面,他要找伶人报仇,但是为了能真正触及到伶人,他把身体拖垮进了荒诞推演游戏,导致现在要是直面伶人,他铁定很惨。
所以他的目标一直是拖垮身体拿到游戏资格,再在游戏里重新拿回足以抗衡伶人的实力,在此期间,调查清楚单棱镜组织的运转模式、成员分布等问题,尽己所能对这个破组织造成创伤,但不能被伶人直接抓到。
而伶人那边呢,碍于虞幸一开始失控的能力,整个组织都不敢和他硬刚,直到组织成员更新换代,拥有同样不死能力的伶人还在,其他成员却早就在伶人的刻意忽略下对虞幸的存在一无所知。
其实在他实力衰弱的这么多年,伶人也一直在找他,每当要动用组织成员时,都会找其他借口,让成员们以为要找的目标只是个跟组织有过节的人,“不死”就像一个秘密,起码在单棱镜中,这独属于伶人和虞幸的秘密。
分化级的推演,曝光途径比之前的多得多,推演者之间的联系与对立也更复杂,之前他在棺村可以迫不得已使用自己复活的能力谎称是祭品,现在却不行,他必须把这个太过bug的力量藏起来,绝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也就是说,他不能在有任何其他推演者在场的情况下死了。
结果导致现在的局面就是——虞幸想利用规则,让自己正大光明的给单棱镜搞破坏,伶人还不能直接对他怎么样。伶人想暗戳戳找到虞幸,在不暴露秘密的前提下搞定虞幸。
两人各有计较,一时间,谁都奈何不了谁,但是单棱镜其他成员是突破口。
虞幸想找的是接触到单棱镜组织运作方面的人,从他们身上挖出组织和伶人弱点,甚至是挖出当年那个研究的原理,而不是一个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敌手。
曲衔青说得没错,如果他背后没有公会,那随便谁都能来妨碍他,会浪费他的时间,并且将他现在的谋划习惯过早暴露给暗处的伶人。
可以说,现在是他和伶人的信息战阶段,谁能掌握对方更多信息,就能掌握优势和先机。
“所以呢,你是怎么打算的?”曲衔青坐在虞幸整理好的床沿翘起二郎腿,“是找一个公会加入,还是不加,亦或是自己成立新公会,又或者……直接抢一个公会过来?”
虞幸倒了杯水,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思索了一下。
公会可以加,可以创,后者需要拥有让大多数堕落线推演者畏惧的人存在,这一点曲衔青可以做到,但是她一个人还是太少了,除非之后的每一个推演游戏他都和她一起进行,否则他单人游戏的时候,总会有苍蝇找上来。
至于抢……也就是把现成的某个公会的会长拉到自己阵营或者杀掉,直接继承整个公会,这种事虞幸不会做。
不是因为善良,而是不知根知底的公会成员,对他而言都是隐患。
“等我完成一个分化级的推演,试试难度再说。”半晌,虞幸这么对曲衔青道。
就差一个游戏,他就能完成愿望清单上的第一个愿望了,等实力恢复一些,周旋能力增加了,再去决定公会吧。
他在新人直播赛上的表现还可以,除了惹来一堆堕落线推演者的敌视,自然也吸引到了一些异化线、正道线推演者的注视,当时他帮助卡洛斯杀了先知之后,直播间里来围观的明星推演者就有两位数了。
其中很多都是来帮自己公会物色新人的。
虞幸现在刚晋升,推演系统又在隐私保护这方面非常有原则,除了小曲曲和赵谋外几乎没人知道他现在的动向,等他完成一个新的推演,并且由推演中的其他人把视频流传出去,那么之前有意和他接触的人,就会一个接一个到来了。
当然,这也不是虞幸现在最想做的事。
他要把浮花市的割喉案彻底调查清楚,再进行后续的推演游戏。
“其实你的第一个分化级推演,可以找刚晋升的相熟的人一起完成,容易适应。”曲衔青并不多问他的决定,反正他说她听着就是了,“我就算了,我的等级是哀悼级,和你一起推演会把推演世界对实力的要求拔高,你的情况可能会暴露。”
“嗯。”虞幸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他看了看今天的天气。
阴天。
他笑了“先搞定近在眼前的这个吧,继续之前的计划,不要被察觉到。”
曲衔青微微正色“好。”
……
三天后。
今天是韩心怡出院的日子,出院时,接她的除了提前下班的叔叔,还有几个大学老同学。
这些人都是大学时期和她关系不错的,大多数同一个社团的朋友,本来三天前组织了同学聚会,结果她临时出了事,这场聚会就没聚成。
所以,他们决定今天接了韩心怡出院就去大吃一顿作为庆祝,庆祝韩美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韩心怡的叔叔韩志勇在她成年后就不怎么干涉她的生活和社交了,当下交代一句伤还没完全好别吃太油腻的,别做太大动作,就放她和同伴们一块儿玩去了。
去往餐馆包厢的路上,有个家里比较守旧的女孩儿笑道“心怡这是遭遇了灾难,避过去了,之后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六个人,分别由两个浮花市本地男同学负责开车,到了包间里后他们才算是彻底放开,谈起了大学时的生活,很快,最后一丝生疏也消失,韩心怡抿了一口白水,笑容甜美。
看着大家都在谈笑,姜盼时不时应和一声,然后忙前忙后,又是递吃的又是递水,让韩心怡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家住外省,是三天前坐飞机来的,其他同学都调侃“你这心思是不是不打算藏了啊?好家伙,大学四年不见你表白,毕业了反倒勤快起来了。”
姜盼只有在心里苦笑一声,表面上装作正经地道“别瞎说。”
他是喜欢韩心怡不假,大学期间就喜欢,可今天的体贴不仅仅是源自于喜欢,还有愧疚。
要知道,韩心怡几乎是挂了他的电话后就出事了,这几天他时常在想,要是当时他没有挂电话,那个凶手是不是就不敢袭击正在和他人联络的韩心怡了?
说不定,韩心怡是完全可以避免这一遭罪的。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么揽责任很没有道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
这一餐饭大家吃得都很尽兴,没人知道一贯好脾气的姜盼心里在想什么,一个短发女生酒喝得有点多,在快结束的时候问韩心怡“警察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凶手为什么作案啊?”
韩心怡摇摇头“没呢,这几天除了关注我的身体状况,警察没跟我透露别的,啊对了,也是我没问,我猜如果我主动问了,作为受害者,他们是可以告诉我一些案情的吧。”
为了不让这起案件完成民众不必要的猜测和恐慌,刑侦支队特意要求她不要跟外界说起案件的具体信息,对这几个老同学,韩心怡也只是大致提了一嘴,并没有透露更多。
与此同时,警方也压根没跟她透露多少。
“那你这几天都在干嘛啊,就躺在病床上玩手机?”男同学也加入讨论。
“没,我找女警察帮我借了一本之前没看完的推理,这几天看完了,挺有意思的。”韩心怡喜欢推理和灵异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于是没深究,又换了一个话题。
短发女生朝她使了个眼色“听说当时救你的是个大帅哥啊!怎么样,有没有发展点什么?”
姜盼立刻抬起头,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没呢,帅是真的帅。”韩心怡的笑容又深了一点,回想起那天虞幸离开后,她找警察要虞幸的手机号,女警告诉她虞幸已经有女朋友了的事。
有女朋友了……又怎么样呢?
她的大英雄那么优秀,有女朋友才正常,可是女朋友也是会分手的呢。
……
这几天浮花市没有出现新案子,但就之前那几起案件,已经让刑侦支队压力倍增了。
高长安感觉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又有脱落的趋势,他这个副队尚且如此,更别说队长于加明了。
人命的紧迫、外界的舆论、撤职的风险,全部堆在于加明头上,老高看着那是一阵心疼。
这次的罪犯太缜密,如果七天之内还没有抓到罪犯,老于这个位置……恐怕真的得撤了。
他拎着午餐推开了于加明的办公室,看见于加明正在检查之前几起案件的沿途监控。
这监控他们整组人都看过好几次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线索,于加明真的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看,眼睛下面积累了一层浓浓的黑眼圈。
近一个月的侦破期限,已经是上头争取来的最大宽容,他必须争分夺秒。
高长安把还冒着热气的午餐放在于加明桌上,叹了口气“先吃饭吧,吃完睡半个小时,我替你看。”
于加明疲惫的点点头,撕开包装袋,闻到饭香才感到一丝安慰,他吞咽下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问道“刘平呢?他还是没吐出有用的东西?”
刘平,正是下雨那天试图杀掉韩心怡的黑鸭舌帽男人。
“没,他坚持说自己只是觉得割喉杀手很厉害,做了这么多次案都没被抓住,所以想模仿作案,找点乐子。”高长安想起刘平从医院醒过来时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摇了摇头,“他自身一直有反社会倾向,找到机会就动手不是不可能,咱们那牛逼哄哄的心理顾问也全程围观了审讯,我和他都觉得刘平在这件事上没撒谎。”
正牌割喉杀手没抓到,倒是抓来一个冒牌货,不仅对连环杀人案没有帮助,还浪费了刑侦支队很多时间,于加明和高长安都不甘心。
刘平这个人,三十多岁,杀韩心怡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在他们的调查中发现,刘平竟然是韩心怡现在所在公司的同事,两个人分属于不同部门,一点也不熟,基本就是偶尔同乘一辆电梯的关系。
据刘平交代,他早就想对韩心怡动手了,因为韩心怡长得漂亮,惹人注目,还特别喜欢笑,笑容很甜。
刘平每次看到韩心怡的笑容,都有种把她摧毁的冲动。
案发当日是韩心怡年假的第一天,刘平也以病假为由请了一天假,早早查过韩心怡的喜好,等在书店里。
后面的事,由为数不多的沿途监控、韩心怡本人、刘平本人、店员以及救下受害者的虞幸的多方证词作为证明,完完全全清晰了。
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一个与连环割喉案没有关系的独立案件,刘平伤势恢复后,几个刑警轮番审讯,仍然没有找出有价值的信息。
可高长安作为从警多年的老牌刑警,他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对劲,刘平一定隐藏了什么。
想了这么几天,高长安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虞幸的脸,他看着队长眼下的乌青,犹豫片刻,终于决定邀请虞幸参与这个案件的部分调查。
虞幸卓越的观察力和身手对侦破案件来说是一个助力,他在伤者韩心怡那里留下的印象极好,便于他们和韩心怡接触。
而且,在对刘平的审问中,刘平把虞幸当时对他说的话记得非常清楚。
可能是因为挨打挨得刻骨铭心吧。
当时,虞幸问他是不是割喉案的凶手,在他没有挡住虞幸的拳头时,虞幸就一副很可惜的语气说他不是了,听着就跟对割喉案凶手有一定了解或者猜测似的。
高长安对此也很好奇,更别说,虞幸救韩心怡时的折返原因太笼统了。
试问,真的有人会因为飞速行驶途中匆匆一眼瞥见的异常细节就偏离路线,折返回去确认吗?
如果虞幸有问题,高长安觉得,把这个人放在视线内,要比现在完全失去了对方踪迹要好得多,透露一点可以透露的线索,说不定还能激得虞幸露出破绽。
所以无论虞幸有没有问题,将他纳入调查成员都是一个不亏的事情,只是不合规矩。
但与队长于加明的辛苦相比,规矩显然是可以打破的。
于是当天傍晚,虞幸就接到了高长安的电话,电话中高长安约他警局见面,虞幸眉头一挑,直接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