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外,黑暗笼罩了整块玻璃门,厅内倒是开着灯,玻璃门上反射出嘉宾们的身影,与外面的花园重合,鬼魅似的。
虞幸从座位上醒来的时候,依稀听见了几声奇怪的呓语,他朝四周看了看,没看见呓语的主人,倒是看见了大厅旁那条走廊上一闪而过的矮小焦黑,却还在行走的长发物体。
很快,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回过神,经过准备区域的冷静,所有上一局被坑的人情绪都已经恢复如常,尤其是韩彦,他甚至趁刚开始每个人位置十分分散的时候充满友好地坐到了虞幸身边,对他道谢:“幸,谢谢你上一局肯为我说话,和你聊天很开心,这一局我们或许可以一起行动呢?”
虞幸偏头,看到韩彦头顶一个只对他开放的“行凶者”标识时,还是有一点沉默的。
这一局的行凶者,是他和韩彦。
而且韩彦这一次又是医生,有一说一,两个医生一起行动,只要说明任务相近,就几乎不会有什么怀疑的声音出现。
啧,还真是……
太好了啊。
这一下,他和韩彦之间虽然不能直接进行杀戮,但是总的来说乐趣提升了不是吗?
虞幸笑眯眯的点头:“如果待会儿任务距离巧合得很近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的啊,只要你不是行凶者,不要杀我就好了。”
“哪儿能呢。”韩彦十分自然地保证道,“我可是大好人。”
贩珠者穿着护士服,在他们身边轻轻哼了一声。
虞幸心中一动,故意问道:“贩珠者不是你带来的吗,为什么她好像很不喜欢你的样子。”
“你说她啊……唉,说起来怪我。”韩彦表情沉静了一些,似乎想到了不太开心的事情,“她姐姐临死前把她托付给我,让我以后多照应她,可是她怪我没能救下她姐姐,所以一直有点恨我。”
他只解释了这么几句,点到即止,剩下的留给观众自己脑补,随即,一阵轮子咕噜噜的声音就从后面接近。
虞幸第一反应就是那位腿部残疾坐着轮椅过来了,他看见前面任义的医生制服,莎芙丽的护士服和暗贼的护士制服后就已经有了一种预感,这一场,他刚才在准备间幸灾乐祸的病患们恐怕真就几乎都是自己人。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赵谋戏谑的声音:“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幸医生,你就不关心关心好朋友的病情吗?”
虞幸回过头去,不自觉发出一声没忍住的嗤笑。
赵谋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半个身子埋在轮椅里,即便如此,他却气色不错,戴着眼镜的脸上一如既往的从容与精明。
轮椅的右手边放着一根造型精美的拐杖,上头雕刻着一只坐着的银狐狸,很难讲到底是谁的审美。
就在赵谋身后,赵一酒依旧是穿着病号服,脸色阴郁地站在后面,充当推轮椅小助手。
原来赵谋就是腿部残疾的那个倒霉家伙。
酒哥会是什么病症呢?
虞幸打量了一会儿,被赵一酒用一种“你究竟在看什么”的目光瞪了回来。
嗯,看来不是社交恐惧。
曲衔青的手悄无声息搭上了虞幸的肩膀,幽幽道:“看来这一局,除了你,我们运气都不太好。”
韩彦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瞬间往旁边挪了好几个座位,虞幸的头被曲衔青轻轻掰向她,顿时,病号服领口下一大片白色肌肤就映入虞幸眼帘。
修长的脖颈,平滑的锁骨,再往下……虞幸下意识帮曲衔青提了提领子,操心道:“扣子多扣两颗,不然就别弯腰。”
“哈,你还是这样。”曲衔青自觉直起腰,扣好扣子,引得观众一阵愤懑。
[干什么!幸你干了什么!]
[我还没看到啊喂,可恶的直播镜头]
[为什么要提醒她!]
[哈哈哈哈幸绝了,比我男朋友还直男,没看出来曲大佬故意的吗]
赵谋表情微妙,赵一酒也忍不住了,他低下头在赵谋耳边问道:“他这样正常吗。”
“你说的是哪方面。”赵谋小声回应,得出了结论,“我觉得……虞幸这个人没正常过,不管是哪方面。”
“……”好像很有道理。
回想起虞幸一贯的作风,赵一酒一时也摸不准虞幸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说实在的,从第一次见到虞幸,他就一直觉得虞幸应该属于万花丛中过的那种人。
在从赵谋那里听说了研究院对虞幸和曲衔青关系的分析之后,他有一种亲眼见证一个人下海了的古怪感觉,似乎“被大佬强迫”这种事放到虞幸身上就是不可能的,但正因为是虞幸,又好像什么都是可能的。
有点怪,但还没完全怪。
大概是对虞幸这种比他强的人也会屈服于强权的事情感到不解。
赵一酒曾经有种想把虞幸抓过来打一顿的冲动。
现在嘛……
这两人看起来虽然很亲近,但是细节上看完全不是那种关系。
赵一酒放心了。
虞幸感受到了赵家两个人投来的奇怪目光,额角一抽。
这些人的八卦不分场合的吗。而且酒哥果然不愧是被赵谋带大的,即使表面上看起来阴阴郁郁,内心还是那么活跃。
系统依旧没有让嘉宾们聊很久,很快便响了起来。
【第二轮游戏正式开始】
【游戏模式:尖叫黑夜】
【游戏模式描述:在黑夜中,你永远不会知道这座医院里隐藏了多少诡异与邪祟,鬼影重重,它们在电梯里,在领子里,在你身后。来吧,在杀意肆虐的同时,享受来自灵异力量的恐惧吧!】
院长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广播里,和上局不一样,这一次他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已经很晚了,你们在大厅干什么呢?快快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早点休息吧,小心……小心夜里着凉。”
他最后一句话本来肯定不是“夜里着凉”,但是院长似乎出于某种考虑,没有说得更直白。
话音刚落,一道刺耳嗡鸣从广播里传来,院长的声音戛然而止,几秒后急切道:“快回去吧!离开大厅!”
这是赶人了。
在这个模式里,众人是有机会遇到院长的,院长和他们一样,时刻遭受着鬼物的威胁。
不一样的是,他们只会受到干扰,院长却会因为鬼物的攻击而死亡。
之前的推演者们一直没有发现院长死不死对他们有什么不同,因为流程总能继续下去。
直到研究院的人列出分析表,院长在黑夜模式活下来,黄昏中的院长就有某一种短暂清醒的方式。
如果死了的话,那么嘉宾在黄昏模式里遇到的,就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大boss,最难对付的那种。
分析表出来后,后来节目中的嘉宾就默认会保护院长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收益,但是他们坚信,这就是揭开院长办公室秘密的钥匙。
在这个前提下,很多人认为院长很可怜,大概是在某个夜里被杀,才导致了恐惧医院小世界的出现。
这个说法也持续了很久,直到——
任义曾经在一次研究报告中写了几段话。
“黑夜模式的恐惧医院不仅活跃着玩家,还有很多鬼物,可恐惧医院本身其实就是一个杀人游戏的承载建筑,任何多余的人都不应该出现在里面,影响嘉宾的选择。”
“院长如果是人,他本身不在杀人游戏的规则里,他可以被任何人保护或杀掉,这就会破坏只有行凶者才能杀人的规律,与系统相悖。”
“所以,院长不可能是人,也不可能是在黑夜被杀的。”
也就是说,跟随着师父脚步研究了很久恐惧医院的任义认为,当初最开始的院长也不是被杀,黑夜模式的杀戮只是院长的幻想罢了。
可能是由于恐惧,幻想出了自己被杀,也可能是由于愧疚,主动制造了这些鬼物来自虐般的杀自己。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灵魂的疲惫,院长渐渐忘记了最初的想法,他被彻底困在这个他自己制造出的小世界,在每一次的夜晚和黄昏中担惊受怕,陷入绝望。
虞幸起身,作为行凶者,在说自己任务的时候就不需要说真话了,他得先回一趟自己的办公室,顺带杀一个人,但是在自白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打一个时间差,谎称自己的任务在别的楼层。
他的办公室在三楼,但是这一次他并不赶时间,所以准备从一楼另一个楼梯绕上去。
“一起吗?”韩彦又凑了过来,曲衔青看他一眼,制止了他。
“不需要和你一起。”她抓住虞幸胳膊,冷冷清清道,“幸,要么一个人走,要么和我一起,这里的明星推演者离了直播镜头,你跟难对付。”
“还是不信任我啊,好吧,好吧。”韩彦举起手后退,好脾气地摇了摇头,“那我去做任务了,你们自便。”
虞幸冲他点点头,略显歉意:“祝你好运。”
他转向曲衔青:“你任务在哪。”
曲衔青道:“四楼。不过……我是夜盲症,要是走到一半灯被关了,就很烦。”
原来你就是那个夜盲症。
虞幸哑然,他们这运气,似乎有点奇怪?
四个医生,三个护士,五个患者,医生分别是他,任义,韩彦和魔方体;护士是贩珠者,莎芙丽和暗贼;病患中,赵谋腿部残疾,曲衔青夜盲症,海妖面色苍白,并且一看就十分虚弱,估计是白血病,那么赵一酒没有表现出社恐症状,大概是人格分裂症。
还有一个是谁?
虞幸下意识搜寻,终于在大厅角落看到了余景的身影,然后顿觉好笑。
难怪这一轮开局没看见余景,这位社交恐惧症一直把自己缩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没想到堂堂lsp也有今天。
总之,他们队伍摊上的都是比较棘手的病症,就好像冥冥中有人安排了什么一样。
不怪虞幸想得多,实在是因为伶人上一次强行插手死亡平行线让他记忆深刻,出了死亡平行线直播之后他才了解到,绝望级的推演者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系统设计的。
系统依旧会公平公正,但会给绝望级更多权限,就像走迷宫,绝望级可以提出让未知的终点换一个地方,只是换一个地方而已,具体是哪里系统不会透露,所以依旧公正。
本次目标是韩彦,虞幸猜,伶人很有可能看过第一轮游戏后在第二轮暗中帮了韩彦,他这边的人都很非洲,唯独他是医生,这也符合伶人对他的“优待”。
“唉……”虞幸发出一声叹息,没走远的韩彦微微回头,然后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曲衔青朝楼上走,赵一酒不等虞幸过去,就推着赵谋的轮椅从电梯走人。
虞幸:“……嗯?”为什么不理他了。
是他身上的大恶人气息已经藏不住了吗?
∠(ᐛ」∠)_
虞幸独自一人走向一楼的大厅外,大厅后面是一条长走廊,两边分布着一些诊室,头顶的白炽灯和偶尔能看见的悬挂式电风扇仿佛来自两个年代。
灯光好像被某种看不见的黑色轻纱笼罩了,光芒的穿透性大打折扣,让虞幸视线中的一切都阴阴沉沉。
一看就很适合拍恐怖片。
虞幸渐渐的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他穿的是一双运动鞋,踩在地板上并不响,也很利落,可此时就是有一种悉悉索索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
就好像有好几个人和他一起走在走廊上,可他却看不到似的。
前面就是护士站了。
楼梯在护士站旁边,而护士站是有直播镜头的,这意味着,护士站必然会出现鬼物。
虞幸面不改色地朝它走去,他的目标是楼梯,在第一个任务没完成之前,他还没这个闲工夫和鬼物玩儿。
可是鬼物大概不是这么想的。
虞幸看到走廊上贴了一个标牌,上面写着:
【电话响起记得接,护士不在的话,路过的医务人员有责任接电话,以免耽误他人抢救时间。】
目光刚移开,护士站的电话就响了。
虞幸低头看看自己的白大褂,好嘛,巧了么不是,路过的医务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