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门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赵一酒活动了一下手腕,抬眼看了门一眼,然后自觉走到房间自带的浴室里躲着去了。
正好是二十分钟,门外应该是黛丝女儿,虽说黛丝女儿好像默认了赵谋带了一个“血亲”进入房间,但他们都认为,还是不要嚣张到直接三个人出现在黛丝女儿的视线里比较好。
赵谋上前开了门,黛丝女儿端着一个大大的圆形木盘,上面盛放着两套浅色系干净衣物,他道了个谢,顿了顿,说道:“麻烦再多给我们一套。”
黛丝女儿笑了:“两位需要三套衣服吗?”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戏谑了。
“可以吗?”赵谋问。
“当然,还是7鬼士,十分钟后送来。”黛丝女儿什么也没多说,连木盘一起让赵谋结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突然开口,“夜里一定要睡在床上,不要下床游荡,除非不在旅馆。”
赵谋惊讶地看了一眼免费送情报的黛丝女儿,暗道异教徒和旅馆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好,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也收到了这个提示。
因为刚才在大厅里,无论是黛丝还是黛丝女儿,都没有提到这一点,只说“旅馆的房间里很安全”。
他真心实意地点点头道谢:“有劳了。”
关上门之后,赵谋把放着衣服的托盘摆到了一旁的桌上,赵一酒,从浴室探出脑袋来:“劳烦递一套过来,我直接洗了。”
虞幸挑了挑眉,故意挡在托盘前面,趾高气扬:“你的衣服十分钟后送来,现在从浴室里出来,让我先洗,要洗澡也好,要躺在床上也好,换衣服也好,明明是我先……”
“不出,除非你打算和我一起。”赵一酒嘴角一勾,看向旁边太阳穴突突突直跳的赵谋,“哥哥~他不让衣服,那你——”
“你还是先出来吧。”赵谋却没有像赵一酒想象的那样让着自家弟弟,赵一酒眼睛微眯。
虞幸幸灾乐祸的帮赵谋说出了答案,他用擦干净的手将其中一套拿起来看了看,又打量了一遍另外一套:“衣服有码,可能是黛丝女儿肉眼丈量的吧,你现在就算是洗好了,也穿不了我们两个的……我比你高,赵谋比你瘦。”
“……啧,等我洗完衣服就到了。”赵一酒并没有被这套逻辑绕过去,而是直接将浴室的门一关,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水声。
“这个弟弟越来越不省心了,这种事情竟然不让哥哥先——”赵谋痛心疾首,委屈地捂住了脸,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转头问,“对了,你的伤还疼吗?”
“已经没有伤了。”虞幸朝他伸了伸自己的胳膊,在进入房间的一瞬间,他就用自己的能力将身上的所有伤痕全部治愈完毕,虽然有些浪费他的精神力,使得他整个人比刚才更加困倦和疲惫了一些,但好歹那无时无刻不在刷存在感的凌迟般的疼痛已经消退。
“你?”赵谋意外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你连这种能力都保留着吗?果然,这不是你进推演之后才有的能力,所以系统没有将之剥夺……”
“与其说是系统没有,不如说是死寂岛的世界规则没有剥夺,它可能只能辨认出属于外来系统附加的力量吧。”虞幸活动了一下四肢,有一种卧病在床多年的老人一朝终于可以下床晒太阳的欣慰感。
赵一酒硬生生把洗澡时间拖到了十分钟,黛丝女儿再一次来送衣服,虞幸和赵谋认真观察了一下新送来的衣服的大小,果不其然,这件衣服应该非常适合赵一酒的身材。
黛丝女儿就像是知道或者见过赵一酒这个人一样,虽然说有些难以理解,但虞幸和赵谋也算是有所预料。
“这家旅店的秘密不少,我们暂时也算是在这里稳定了下来,除去每天进城杀污染体之外,也可以在某些时候留下来打一打旅店内部的剧情。”赵谋用了比较游戏化的词汇,“黛丝婆婆肚子里东西的那条剧情线,还有黛丝和黛丝女儿之间的恩怨情仇的剧情线,或许我们还可以挖掘一下其他员工,说起来到现在一个都没看见。”
“嗯,这个开局比我想象中好一点,起码我们有一个暂时性的据点,而且对之后要做什么已经有了明确的路,但刚才黛丝女儿的话也证明,这个旅馆并不像她们表面上承诺的那么安全,不知道除了夜里不能下床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限制。”虞幸露出一抹笑容,提议道,“而且下床到底会发生什么呢?要不我们今晚试试?”
“你跟酒哥一人一张床,我坐椅子上,然后——”
“我反对这个提议,你不要想了。”赵谋面无表情地制止了虞幸,他们之前说好了,一旦虞幸的某些想法不被赵谋认同,那就不能做。
“行吧。”虞幸失望地嘀咕了一句。
就在此时,赵一酒拉开了浴室门,他赤着的上身探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尽数往后拢去,几簇散落的刘海遮在眼睛前。
虞幸发现,赵一酒把头发弄到后面去的时候,才能更直观的感受到他和赵谋的亲兄弟的基因,深邃的五官透着一股凌厉,只是赵谋平日里用眼镜和他那习惯性的圆滑态度将这份凌厉掩去了。
赵一酒的目光落在衣服上,然后笑着对赵谋说:“哥哥,衣服给我。”
啧,一笑更像,但又透着气质上的差别。
人的基因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啊,虞幸感叹。
赵谋把衣服递了过去,赵一酒穿好之后就在浴缸外隔出来的洗漱台前擦头发,清晰度一般般的镜子镶嵌在洗漱台上方的墙中,虞幸嚷嚷着“啊终于到我了”,成功将慢了一步的赵谋挤到了最后一个。
赵谋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已经28岁的今天,还要经历一下学生时期那种抢浴室的痛苦。
还是军训期间抢浴室的那种。
他最终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虞幸把自己的一整套衣服放在了浴缸边的木凳上,他还是觉得这个旅店在收费上挺良心的,七鬼士一套的衣服不仅包含了可以外出的衬衫、长裤和颇具时代感的长筒靴,还包括了贴身衣物,终于解决了他到现在都觉得很不公平的困扰。
浴缸潮湿,透出刚刚使用过的痕迹,他重新放水——对于死寂岛出现了类似“现代化热水器”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惊讶,连电视都有了,还有他们没见到的地铁,貌似在这个世界,科技存在着一种混乱的感觉。
浴缸的另一侧有一个垃圾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虞幸猜测是赵一酒将破损的衣服放进了垃圾袋中。
他只看了一眼,在水放的差不多之后就脱了衣服打算往里躺,这一幕被正在擦头发的赵一酒从镜子里看到,赵一酒有些讶异,回头调侃地打量了虞幸一眼:“你挂空档?”
“你以为我想么?还看?”虞幸侧了侧身,没好气迈入浴缸,“我开局的时候可是惨爆了,你以为一个个的都像你们一样穿戴齐全,就我之前这身衣服还不知道是在背景故事里在谁的身上打劫来的呢。”
“哟哟哟,好惨哦。”赵一酒露出了恶劣的笑容,但还没等虞幸骂人,他就停下擦了一半的头发,迅速地从浴室里离开了。
顺便还关上了门。
“……”虞幸泡在水里,洗刷着身上的血迹和海水干涸后留下的痕迹,打算之后有空再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厉鬼性格的赵一酒的弱点在哪里,然后连带着头一起沉入水面。
对他来说,在水里的安全感非常充足。
……
在所有人都进房间休整了三小时后,白小冰和引渡人一起,开始“挨家挨户”敲门。
他们显然已经搞到了十个房间的名称,没有去敲别的房间——温青槐问过黛丝女儿,这个旅店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客人,但黛丝女儿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
所以推演者默认旅馆中应该还住着别的东西,在搞清楚状况之前,能不和这些东西发生交集当然是最好的。
“咚咚咚。”
已经在床上睡觉了的虞幸听见自己的翡翠间房门被敲响,接着是赵谋走过去开门的声音。
他之前消耗了诅咒之力去修补自己的伤口,补觉有利于精神的恢复,虽然动用诅咒之力恢复伤口的时候体内那种被诅咒之力影响的负面状态是不可逆的,但精神上的疲惫还是可以通过让身体休息来消除。
所以大致收拾好了自己之后,他就跟赵家两个人打了个招呼,独自躺在床上开始补觉,至于赵谋和赵一酒在做什么,他并不关心,反正赵谋会看着赵一酒的。
谈话声隐隐约约的传入了虞幸的耳膜。
“两位一起来,是两个公会打算合作了吗?”
“对……我们神秘之眼和沙漏商量之后打算召集一下所有人,先商量商量之后的行动……”
“咳,我们会长说,如果不方便的话一个房间来一个人就好……”
“我知道了……时间……”
“其实还是一起来比较好,我们问过了,12点半是午餐时间,我们可以找一个空的餐厅……”
虞幸翻了个身,叹了口气,微微睁开眼睛,突然就和坐在地上的赵一酒的红色眼眸对上了视线。
“哈,你在干嘛?”
那双眼睛里属于鬼物的气息太过浓重,让虞幸的精神本能的警了一下,睡意登时就跑没了。
好在,对方一开口就没了那种鬼物的死骑和诡异感,赵一酒靠坐在干净的地毯上,借用虞幸床的高度阻挡着门外人的视线,他嗤笑一声:“怎么?难道你很想让别人发现这间双人房里其实住了三个人,然后被那些并不值得相信的势力暗暗记下,在所有会出现信任危机的场景下,都将矛头第一个指向你和我哥?”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制,但很奇异的只在很小的范围里能听见。
“你说的对,这是个麻烦。”虞幸维持着侧躺在床上的姿势,静静的地说,“看你的样子,之后还有用影子离开的打算。”
赵一酒地红瞳凝了一瞬,在那一刹那,有一种粘稠血河在他眼中融化的错觉:“哦?怎么看出来的?”
“你用这个说法不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不就是省得我们在你再一次消失的时候重新找借口搪塞别人么?”虞幸勾唇,“与其这样,不如一劳永逸,让大家都以为你没有回来,甚至于……以为你死了,这样就不会给赵谋造成额外的负担,你是这么想的吧。”
那边传来了关门声,虞幸没等赵一酒说什么,继续用气音道:“看来你跑出去做的事确实危险性很大,大到你不敢跟赵谋坦白,因为你怕说了,赵谋绝对不会同意,而你又必须去,这样真的会和你哥吵起来,会让他伤筋动骨。”
赵一酒的眼神危险起来,可紧接着赵谋便一边朝这边走一边说话了:“虞幸醒了啊,你俩聊什么呢?”
虞幸:“没什么,我就是看酒哥坐在地毯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很好玩,想试试能不能把他惹生气。”
赵一酒嘴唇动了动,没吱声:“……”
赵谋:“……夺笋呐,你别欺负他了行不行?”
“唉唉唉你搞清楚,他现在可不在正常状态,就那狂拽酷霸的起点男主样子,我还能欺负得了他?我是在用一个可怜小配角的灵魂试探能打掉他百分之几的血!”虞幸不满道。
“我开始怀疑的你看那只怪鱼的后遗症现在才出现。”赵谋按住虞幸躁动的小配角灵魂,“行了别贫,刚才白小冰和引渡人的话你们听到多少?”
赵一酒道:“没听,那两个其他势力的人说话,没有虞幸试图惹我生气的措辞有趣。”
虞幸从床上坐起来:“我睡着了,一半一半吧,你组织语言重说一下。”
赵谋早料到这个结果:“两分钟后餐厅召集,商量后续行动,去不去?”
“又不是什么关系好的,有聚餐必要么?我不去。”在赵谋的凝视下,虞幸下床倒了杯水喝,“行行行我认真点,他们无非就是分配狩猎范围,人多不利于隐蔽,肯定要分个谁去东南谁去西北之类的,再假装提议实则半强迫地要求某些情报的共享,你去就行了吧,反正有你在破镜吃不了亏。我和酒哥在房间吃,记得帮我们跟黛丝女儿说一声。”
“正好,我们可以看看是不是旅店其他员工来送饭。”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多时,赵谋抱着外交官的信念出门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虞幸和赵一酒。
“你不告诉他?”赵一酒冷不丁问道。
他指的是虞幸刚才猜测出他还会离开的那件事。
“告诉他你会生我气的,我多伤心。”虞幸笑嘻嘻,随后发现赵一酒没有因为这种级别的调笑露出半点不适,于是无趣地拖长了音,“还是正常的你好玩——”
“把我当玩具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猜猜……”赵一酒眼中有了看破虞幸的笑意,“你帮我隐瞒,其实是想,和我一起出去吧?”
虞幸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所以,当虞幸逮到一个偷偷出去浪的人,大概率不是举报,而是……想办法一起出去浪。
不得不说,虞幸乐子人的心态是被鬼酒玩明白了。
“可以啊,进步很大,这是厉鬼性格的智力加成?”虞幸明夸暗贬,让人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
好在赵一酒也不在乎这个,他啧啧两声:“外面很危险,尤其在你还没有找回荒诞体系能力的时候,你确定?还有,走了一个我,再走一个你,我哥真的不会想杀人?”
“你错了,你一个人出去,他已经想杀人了。”虞幸露出笃定的笑容,“而我跟你一起出去,他只会觉得,啊——你安全系数变高了。”
赵一酒:“他凭什么这么信任你?”
虞幸:“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