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的日子转眼已到。
这日一早,碧空如洗,微风徐徐。
沧州城外数里,即霸拳宗的山门之下,一个堪称豪华的巨大擂台已在此赫然耸立。
而与这个擂台配套的观众席、解说席、休息区、用餐区等等,也早已在周围布置起来;远远看去,这个原本是山脚平原的区域,如今已像是个小村镇般热闹。
且在来宾有上千人的情况下,现场的秩序也被维持得井然有序。
很显然,为了“不落人后”,霸拳宗和慕容世家这次都是出了全力在准备这个“争雄杯”的,毕竟现在全武林的目光都盯在这儿呢,谁又想在“联合承办”的另一家对比下显得拉胯呢?
“各位来宾,各位同道,欢迎来到本届‘争雄杯’的赛场,我们的比赛即将开幕,请来观赛的朋友们尽快入座,参赛方的相关人士和选手们也请尽快到选手休息区待命……各位来宾,各位同道……”
眼瞅着就要到巳时了,牛氏兄弟的声音忽在这如集市般热闹的场地上响起,并大声复读着上面的这段话。
当然了,他俩是拿着黄东来制作的“喇叭”在那儿喊的,扩音效果很好,也不怎么费力。
但饶是如此,他们也喊了有十分钟左右,然后才在现场其他负责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帮助下,让观众们基本就位了。
没办法,来的人太多了,多半还都是粗人,把这些人“赶”到该去的地方,比赶一群牛还难呢。
待到观众多数都坐好了,擂台边便开始敲锣打鼓,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孙亦谐和黄东来也趁着这时双双坐上了解说台。
等到这短暂的“开场音乐”停下,黄东来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各位同道,欢迎来到‘争雄杯’的会场,我是本次比赛的解说黄东来。”
“我是孙亦谐。”孙亦谐在旁接道。
这套词儿对他俩来说很熟,不过对于现场大多数从没看过“有解说的比赛”的江湖人士来说,还是颇为新鲜。
“如赛前公布的那样,本次比赛的胜利者,将获得下一届‘少年英雄会’的主办权,以及由我们提供的奖品‘寻蚕戒’一枚;比赛的规则已经被详细写下并展示在了会场西南角的那几块看板上了,各位可以随时去查看,如果看完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询问看板旁的工作人员……”
此处黄东来特意提了一嘴的“如果看完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实际上就是说给在场的文盲们听的。
这也是上次他们办“龙头杯”时得到的经验之一——就整个大朙来说,因为政权延续得够久,也颇为昌盛,所以其文盲率基本已经达到古代封建王朝能达到的最低水平了,但就算如此,也还是挺高的;况且……那些混江湖或者混绿林的英雄好汉,属于是“文盲”和“半文盲”的高比例群体,你基本可以默认他们平均两个人里就有一个认字困难的,所以你办事儿时得把这点考虑进去。
“那么在今天的擂台赛开始前……”孙亦谐似乎是想赶紧结束黄东来方才那话题,所以用很快的语速接过了话头,“我们还是要先来介绍一下我们本次比赛的两位联合承办方代表……霸拳宗的霍掌门,以及慕容世家的当家慕容先生。”
伴随着孙亦谐的话语,霍鸣和慕容抒的身影也双双出现在了擂台上。
这二人皆是一方枭雄、气度不凡,仅仅是站在那儿不说话,便让嘈杂的现场安静了几分。
不过,因为他俩没有孙黄那样的“麦克风”辅助说话,且眼下也不过就是让两位出钱又出力的金主“露露脸”、打打招呼而已,所以两人在台上都只是冲着观众席抱拳拱手,并没有开口发言。
“让我们再次感谢霸拳宗和慕容世家对本次比赛的大力支持,那么接下来我们立刻要公布的,就是这次比赛‘擂台赛部分’的对阵表了。”黄东来在气氛变得尴尬前,便把流程推进到了下一步,引导观众们去注意对阵表了。
霍鸣和慕容抒也顺势趁着他们的小弟把写有对阵表的看板抬上来时双双离开了擂台。
“这张对阵表,是根据赛前每一队参赛方得到的‘门派评分’,以及选手们的‘答题成绩’进行分配的,相关的细则也可以在规则看板那里看到。”
黄东来这里提到的两点呢,就是他们之前所说的“比武之外”的部分了。
首先他说的“门派评分”,是由十二位高门大派的代表来评的,比如说少林、武当、丐帮等门派,他们虽然没报名参赛,也没有门下弟子来充当“雇佣兵”,但这么大的武林盛事,他们高低得派个辈分不低的人带队来瞅瞅吧?
孙黄就是把这些能利用的家伙都利用了起来……你们不是高门大派、德高望重、信誉都很好吗?那我们从中邀请十二个没参与比赛的门派,各出一个代表来给我当免费的“评分员”,不是正好?到时候分数出来万一得罪了人,也算不到咱头上。
于是,这十二位“评判”就在孙黄的“指导”下,参考各个报名门派的人力、财力、名望、对武林的贡献等一堆条件,按照各自的理解去打了个分,最后汇总起来就出了一个所谓的“门派评分”。
至于那些选手的“答题”嘛,基本就是黄东来复刻了当初沈幽然搞少年英雄会“文试”的模式,再加上了一些他自己的理解,出了个简化版,大致就是测一下选手里有没有弱智和文盲。
这门派评分和选手答题分结合起来,最终得出的分数,便是对阵表排阵的依据。
反正最后排出来就是……那些初始分数高的门派在擂台赛的前几轮可以轮空,毕竟人家也是靠门派的实力换来的这种优势。
“这张表我们稍后也会挂在擂台边上,并且在选手淘汰时做出更新,大家随时可以看到。”黄东来待那对阵表上台展示了一会儿后,又补充了一句。
随后,孙亦谐便接道,“因为本次比赛的报名门派多得超出了预期,导致赛程排得非常密集,所以接下来我们还是事不宜迟,赶紧让比赛开始吧。”
台上那几个工作人员听到孙亦谐的话,明白该推下一个流程了,便又抬着看板下了台。
哐——
紧接着,就听得一声锣响。
响声未尽,擂台上又现一人:此人大约四十出头年纪,虽然个头不高、貌不惊人,但他那精实干练的体态和步伐,处变不惊的神情和气质……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个练家子、是个老江湖。
“现在首先登场的是负责今日上午比赛的裁判。”黄东来介绍道,“这次我们有幸请到了绰号‘迸雷手’的闻太騋闻前辈担任这一要务。”
“希望选手们也都能秉持公平竞争、不伤和气的原则,不要让闻前辈难做。”孙亦谐接道。
他俩在那儿用十分平常的语气介绍着,台下的观众席却是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因为“裁判”这种事物,对这些武林人士来说也是非常陌生的。
尽管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裁判”这两个字、以及这个职务是干嘛的,但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武林高手之间比武,是不需要有这么个人在旁监督的,或者说,台下所有的观众,都可以是裁判。
不过有就有吧,只要这裁判不添乱,也没人会特别去反对。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有请第一场对阵的双方上台。”黄东来很快就照着对阵表念道,“本场,由金陵剑王府的代表——‘败龙剑’独孤永,对阵沧州抚陵宗的代表——‘白旋风’况升。”
看到这儿肯定有人会奇怪,这剑王府怎么也参赛了?而且还是独孤永上场打、不是他爹上,更奇怪的他怎么还第一个上场呢?
这个说来其实也不复杂——这爷儿俩来都来了,他们剑王府也符合参赛标准,再加上独孤永本身就是个武痴,喜欢找高手切磋,那报个名玩玩儿也没啥损失啊。
对独孤永来说“享受比赛的过程”是重点,赢不赢倒无所谓。
而独孤胜的想法呢……由于自己这傻儿子到现在还没有理解他和老高的意图,连那高压钿都想明白了,独孤永还没明白……所以儿子要留在沧州打擂台,也算个好事吧;最好呢,就是儿子在擂台上再受点儿不轻不重的伤,然后打完了让其去老高家里休养一段时日,借着这个机会让未来儿媳妇照料他一下……
总之这老头儿也没怎么考虑过赢比赛的事,他自己也没兴趣去争什么寻蚕戒或者主办权,独孤永想打就打呗。
至于独孤永为何第一个上……这个咱书中暗表,他倒不是什么文盲弱智,他是故意的。
独孤永琢磨着:咱剑王府在武林中的口碑还不错,“门派评分”起码是个中上水平吧,那我要是在“答题”环节答好咯,搞不好直接就给我排到“十六强”里去了,那我就算打进决赛,满打满算也只能打四场……且我遇到的人很可能都已经在前几轮里有了消耗,我精神满满的去打,胜之不武啊。
这么一考虑呢,他的答题方向自然就转变为“不说人话”了。
于是他最后在答题这块获得了比交白卷还惊人的“扣分”待遇,成功来到了对阵列表的最角落……
那么各位也可以想象,在这个位置能跟他对上的对手,大概是个什么水平。
这个“抚陵宗”啊,名好像起得挺文雅,实际上您稍微一琢磨就能看出来,这宗门往根儿上捯,以前就是干盗墓的……
说白了,他们的创派祖师当年就是个盗墓贼,只因某次偷坟掘墓时意外挖到了古时候的武功秘籍,就此转行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英雄不问出处,甭管人家的祖师爷以前是干嘛的,反正后来改邪归正了,其门派也传承了这么多年,如今既然能通过报名,就说明他们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只是不多而已。
而这“白旋风”况升,便是目前沧州抚陵宗的第一高手,同时也是这门派的掌门。
此人岁数倒也不大,和独孤永一样都是三十五六的年纪,使的乃是一对双钩。
这“钩”呢,就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里的那个“钩”,这种兵刃由古兵器戈演变而来,其形似剑而曲,招式套路多半轻盈奇诡、以牵制见长,从武器的性质上来说,刚好是“直剑”的克星。
况升这人本就天生面白,加上他使起这对银白色双钩时势若旋风,故得“白旋风”之名。
本来论硬实力,况升肯定不是败龙剑的对手,但考虑到武器的克制,这场的场面也未必一边倒。
“二位,规矩都清楚,大家是切磋技艺,技高者胜,莫要伤了和气,若是哪个心怀歹意,想毁人招子、拆人祠堂啥的……我可不会坐视不管。”待两名选手上台,闻太騋便走到他们中间,跟他们打起了招呼。
“明白。”
“前辈请放心。”
独孤永和况升也都礼貌地进行了回应。
“请。”
“请。”
随后两人便走到台心,分立两端,摆好了架势。
闻太騋也退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并在短暂的停顿后,喊出了一声:“开始!”
喝声落,身影动。
率先发难之人,乃是况升。
况升很清楚,自己的武功是不如独孤永的,所以稳着打,自己基本毫无机会,想要求胜,就必须趁对方立足未稳,还没闹明白自己的路数,就快速出奇制胜。
而他也确实对得起这“白旋风”的名头,只见他如一道亮银色的白光般疾速迫近了独孤永,手中双钩唰唰一卷,便分别由对手躯干的两侧展开了十分刁钻的攻击。
这两下若是都打实,独孤永的肋间和肩膀怕是都要被剐走一块肉去。
而这一瞬,独孤永心里想的却是:“我是不是答题时做的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