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门口,姜元祐胡琼乔瀚三人都已经在等着,看到长欢过来,纷纷上马,一起出了城。
出城后,几人进了玉壶山的孤鹰峰,穿过山脚下的山林,向着半山腰而去。
进了山已经是晌午,山林树木高耸,遮天蔽日。
月牙儿非要吃北山上的桃子,长欢带她去北山摘桃,半路上月牙儿看到一直白兔子,翻身自马上跳了下来,手持弹弓,追着一只兔子进了山林深处。
长欢眉头一皱,打马欲跟上去。
姜元祐几个道,“长欢叔叔在这里等着便好,我们去追月牙儿!”
长欢仰头看了看,见半山腰上有一凉亭,吩咐道,“我去给月牙儿摘桃,你们追上月牙儿把她带到凉亭里去,我很快就到!”
“是,长欢叔叔尽管放心!”几个孩子对长欢都十分尊敬,笑着应了声,打马去追月牙儿。
姜元祐几个都是会武功的,保护月牙儿绰绰有余,长欢点了点头,骑马向着北山而去。
很快,姜元祐和胡琼乔瀚三人追上月牙儿,月牙儿问道,“欢欢呢?”
“长欢叔去摘桃子了!”姜元祐忙道。
月牙儿点了点头,问道,“都布置好了吗?”
“都布置好了!”胡琼脸上带着些兴奋。
月牙儿抬头看了看天色,见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安排道,“元祐去山路上拦截柳小姐,把她带到咱们布置好的陷阱那去!胡琼和乔瀚去找欢欢,就说我在这边遇到了野兽,让他赶紧过来!”
“好!”三人应了声,快速分开。
月牙儿扬了扬小眉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爬上旁边一颗高大的树木,只等着欢欢去“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为了报恩“以身相许”。
两人从此卿卿我我,成了恩爱夫妻。
这都是她娘亲看的戏折子里写的。
半个时辰后,姜元祐跑过来,“月牙儿,成了!”
月牙儿“噌”的从树上翻了下来,兴奋的两眼冒光,“快带我去看!”
姜元祐拉着月牙儿的手,快速向着他们挖的陷阱那奔去。
然而到了那,却不是月牙儿想象中的样子。
柳小姐坐地上,腿上似乎受了伤,往外涌着血,陪着她的丫鬟在一旁啼哭,长欢正撕了衣服给她包扎,旁边胡琼和乔瀚低头站着,似乎被训斥了。
看到月牙儿过来,柳小姐立刻神色娇羞又带着几分哀婉的看着长欢,柔柔怯怯的道,“王爷千万被怪罪纪小姐,她大概也不是故意捉弄奴家!”
“都把你的腿伤成这样了,还不是故意?”长欢带着些怒气的看了月牙儿一眼。
柳小姐攥着长欢的衣袖轻轻摇动,“我的腿没事,王爷千万不要怪罪纪小姐!”
月牙儿愣在那,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的计划是,让柳小姐今日去山上庙里上香,她在路边设了陷阱,让柳小姐故意跌进去,之后欢欢赶到,救了柳小姐,并送她回家去。
她为了怕伤到柳小姐,故意让姜元祐几人别把陷阱挖的太深,还在里面铺了一层蒲草。
柳小姐怎么会受伤,而且,还把事情推到了她身上。
这和她们开始商量的根本不一样啊!
胡琼听了柳小姐的话,气声反驳道,“不关月牙儿的事!”
“对,都是你们带坏了她,竟敢在路上挖陷阱捉弄别人,里面还敢放刀,若是杀了人,你们如何抵罪?”长欢冷声怒斥胡琼。
胡琼满脸气愤,“我们没放刀!”
“那陷阱里的刀是怎么来的?”长欢问道。
胡琼憋的满脸通红,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件事的确是他们设计的,只是结果出了差错。
姜元祐年纪长两岁,走镖见识的也多,察觉到那个柳小姐有问题,冷笑道,“是她自己跌进去的,和月牙儿有什么关系?”
月牙儿也道,“欢欢,我没有放刀。”
长欢站起身来,皱眉看着月牙儿,“你没有放刀,所以陷阱的确是你挖的对吗?月牙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什么时候变的这样顽劣?”
月牙儿何曾见过长欢对她这般疾言厉色,又觉得冤枉,大眼睛里泪珠一滚,大滴落下来。
长欢胸口缩紧,伸臂想要去抱月牙儿,月牙儿却快速后退一步,泪眼朦胧的看着长欢,随即向山下跑去。
长欢抬步欲去追月牙儿,身后柳小姐却猛然抱住他的腿,凄楚道,“王爷,奴家的腿断了,走不了山路,山路又有猛兽,求王爷不要把奴家一个人丢在这里!”
胡琼气不过,猛的在柳小姐受伤的腿上一踢,恨声骂道,“忘恩负义的小人!”
“啊!”柳小姐抱着腿惨声大叫,脸色疼的发白,自然不是装的。
“胡琼!”长欢怒斥一声。
胡琼恨恨瞪了长欢一眼,和姜元祐几人去追月牙儿了。
长欢见四周山林幽寂,自不可能将断腿的柳小姐一个人丢在深山中,又见姜元祐几人去追月牙儿了,所以只好自己将柳依侬送下山去。
姜元祐三人一路追着月牙儿回了盛京城,进了城中亦步亦趋的跟着月牙儿,围在她左右劝抚安慰。
“那柳小姐故意弄伤自己的腿冤枉我们,实在可恨!”
“亏得我们还想办法帮她,真是狼心狗肺!”
“月牙儿你别生气,哪日咱们一起去教训她!”
“长欢叔叔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月牙儿心里烦闷,低声道,“我心里烦的很,你们都回家吧,别跟着我了!”
“月牙儿、”姜元祐不放心的看着她。
“我回家了!”月牙儿咬着唇,快速的往家跑。
三人不放心,一直在后面跟着看到月牙儿进了纪府,才闷闷不乐的离开。
月牙儿进了内院,想要去找苏九说说今日的事,进了卧房却看到娘亲正在哄着弟弟睡觉,她没打扰,一个人又退了出门。
坐在木廊上,月牙儿晃着腿,一下下用力的提着廊外的芭蕉叶。
她想不明白,她本来是要帮那个柳小姐,而柳小姐为什么却要自己弄伤了腿冤枉她?
纪余弦走过来,看到月牙儿闷闷不快,一脸的烦闷,轻步走过去,一撩长袍在月牙儿身边坐下,薄唇一勾,莞尔笑道,“我的乖宝今天怎么了?不是去打猎了吗?”
“爹爹!”月牙儿偎进纪余弦怀里。
“和爹爹说说,怎么了?”纪余弦温柔的一下下抚着月牙儿的发顶。
月牙儿便将昨日在宫宴上遇到柳小姐,及后来的事全部都说了一遍。
纪余弦长眉蹙起,将月牙儿抱起来放在怀中,温和道,“你没有做错,但是你不该参与长欢叔叔的事。那柳小姐喜欢你长欢叔叔,可是长欢叔叔未必喜欢她,你这样帮柳小姐,想过长欢叔叔的感受吗?”
月牙儿似懂非懂,点头闷声道,“我知道了!”
“你想帮助那个柳小姐没有错,她背信弃义是她的不对,不要因此就放弃你的善念,但是你更要学会辨别善恶,不要太过轻易的相信一个人的表象,她表现出来柔弱,未必就是真的柔弱。”
月牙儿咬了一下唇,看着纪余弦,“爹爹,我明白了!”
纪余弦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你永远都是爹爹的骄傲!”
月牙儿脸上终于露出微笑,如云散月出一般的光华灼灼,她抱住纪余弦,心里不再因为此事烦闷。
姜元祐三人打马离开,缓缓穿过长街,胡琼道,“月牙儿因为那个女人受了委屈,咱们得给她报仇!”
姜元祐恨声道,“不如咱们三个一起杀进她家里去!”
“不可以!”乔瀚拦住两人,“咱们三个闯进柳家,会被护院家丁拦住,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被那个女人倒打一耙!”
“那你说该怎么办?”
乔瀚沉思一瞬,转头看了看将要落山的夕阳,俊秀的小脸上露出笑容,“不能这样直接闯进去,但是咱们可以悄悄的去!”
他招手将两人聚到一起,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元祐和胡琼一起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是夜,月牙儿由奶娘丫鬟服侍沐浴后,早早的躺在床上睡觉。
闭上眼睛,突然想起白日里欢欢对她严厉的目光,又觉得委屈,而且,从她回来,欢欢就一直没过来。
欢欢还在怪她?这让月牙儿心里更难过。
门“吱呀”一声,苏九走进来,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衫,掀了被子躺在月牙儿身侧。
女子已经养儿育女,面容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双眸子已经炯澈清亮,眉宇间带着永远不变的清卓之气。
她握住月牙儿的小手,笑道,“我听你爹爹说了今日发生的事,要娘亲帮你去教训那个柳小姐吗?”
月牙儿摇头,抱住苏九的手臂,糯声道,“就算教训她,也要女儿亲自去,娘亲不必动手!”
“好,娘亲听你的!”苏九道。
“娘亲,那个柳小姐配不上欢欢,我不要她做欢欢的媳妇了!”月牙儿认真的道。
“嗯,长欢也不会喜欢她的,耍弄心机都不会得到真挚的感情!”
月牙儿点了点头,“娘亲说的极是!”
苏九柔柔笑了一声,怜爱的抚着她的眉眼,“乖,睡觉吧!”
有苏九在身边,月牙儿异常的安心,很快便闭上眼睛陷入熟睡。
半个时辰后,门轻轻打开,纪余弦缓步走进来,掀开床帐,看着熟睡的两人,凤眸流光,缓缓柔笑,俯身在月牙儿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将自己夫人打横抱起,缓步往外走。
窗外一轮弯月缓缓升起,屋内,月牙儿睡的正香。
过了子时,城西柳家,护院都歪倒在墙下打瞌睡,院子里一片安静。
三道身影,如夜猫一样灵活,翻过墙院,打晕了一个家丁,问了柳家三小姐的院子,快速的纵身过去。
片刻后,三人打开房门,闪身进了寝房,对着守在外室要惊醒的小丫鬟一掌劈下去。
进来的三人正是来给月牙儿报仇的姜元祐,胡琼还有乔瀚。
三人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装扮好后,来了柳家。
借着外面的月色,看着彼此的模样,三人闷声低笑。
柳小姐睡的正熟,隐隐约约中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喊道,“柳依侬,赶快醒来!”
“赶快醒来!”
“快醒来!”
“醒来!”
谁在喊她?还有回声……
柳小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转头一瞧,昏暗中,自己的床前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一黑一白,披头散发,绿眼睛,红舌头,舌头吐在嘴外,一直耷拉到胸口。
“啊!”柳小姐吓的倒吸了口气,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扮成黑白无常的姜元祐和胡琼两人惊愕的看向对方,这柳小姐胆子也太小了,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就晕过去了!
姜元祐冷笑一声,拿了个金玲,在柳小姐耳边一晃,随即掐了掐她人中。
柳小姐只觉耳边金玲一震,天动地摇,转头又看到两个“恶鬼”,吓的魂飞魄散,张口就要尖叫。
“别叫!”胡琼冷喝一声,学着戏台上黑白无常哆嗦的颤音,问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柳小姐吓的脸色惨白,躲在床角上,浑身抖若筛糠,似随时都会再次晕过去,惶恐摇头。
“我们是黑白无常,阎王爷知道你忘恩负义,坑害月牙儿,特意派我们来捉拿你去地狱,现在跟我们走吧!”姜元祐扮的黑无常道了一声,拿着手中的铁锁链就要去锁柳小姐。
柳小姐吓破了胆,跪在床上,痛哭求饶,
“阎王爷饶命,我错了,求两位神官饶命!”
“我不想死啊!”
“我再不敢了!”
她本就长的柔弱,此时痛哭流涕,看上去娇弱不堪。
胡琼冷笑一声,“真的知错了?”
“真的知错了!”柳小姐紧紧的跪伏在床上。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姜元祐冷喝一声,“牛头马面何在?”
“禀黑无常大人,牛头在此,马面去烧油锅了!”此时乔瀚头上戴着一个牛头的面罩,顶着两个犄角,向姜元祐禀告。
“很好,把这个女人的脑子吃了,然后放到油锅里去炸!”“黑无常”吩咐道。
“是!”“牛头”
应了一声,缓步上前。
柳依侬大惊失色,一抬头,只见一个顶着牛眼双角的黑影对着自己走过来,要吃她的脑子,吓的心神剧裂,“咕噜”一声从床上滚了下去,腿软站不起来,哭着往门外爬。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
姜元祐踩着她的衣裙,女子爬不动,便以为黑白无常使了“神通”,吓的浑身一颤,一股尿骚味从女子身上传出来。
胡琼忙捂了鼻子,让女人哭的不耐烦,粗声道,“不炸你也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可知错?”
柳依侬趴在地上,惶恐点头,“我改,我改!”
“很好,那你明天辰时三刻,去纪府向月牙儿小姐请罪,把你的罪行,当着众人说清楚,请求月牙儿的原谅,只要月牙儿原谅你,我们就饶你一命!”
现在只要能活,柳依侬怎么都行,立刻应声,“我去,神官放心,我一定去!”
“你若不去,明日子时,我们再来取你性命!”姜元祐喝道。
“我不敢,我一定听神官的话!”柳依侬双手抱着头,哆哆嗦嗦道。
姜元祐三人对视一眼,露出得逞的笑,纵身,一个个从窗子中纵身而去。
半晌,柳依侬才敢抬头,小心的回头看了看身后,见三个黑影都没了。
这般来无影去无踪,让柳依侬越发的深信不疑,对着半开的窗子不断磕头,“多谢神官饶恕,多谢神官饶恕!”
等磕完头,柳依侬双腿软的依旧站不起来,尿了裤子又不敢喊丫鬟,只自己爬上床,将被子蒙在身上,后怕不已,哆嗦了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