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秋阳高照,但是曹二牛依旧觉得遍体生寒,好似三伏天进入冰窟一般。
站立在面前一臂之远的辛康似乎并不着急,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浅笑,静静地看着满头大汗的他。
时间并不长,但是二牛却觉得仿佛已过了很久,只见他轻叹一声说道:“回大人话,我是见过您说的那人。”
辛康并不意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在哪里见得他?”
既然已经开始说了,他也没有再继续隐瞒之意,便回道:“在镇子外面的官道上。”
“官道上?”辛康显然有些意外,疑惑地问道:“那他又是如何用妻儿性命要挟你的呢?”
一直在旁默默听着的曹氏,听到此处,不由又伸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这一举动也没有逃过辛康的眼,只见他双眉微皱嘴角轻抿,似有想说,但并没有说出来。
“他说了很多,但是并没有要挟我,”思索良久之后的曹二牛,开口道:“是另外一人,让我别说出他的行踪的。”
一向聪明异常的辛康,显然也被曹二牛这话说得稀里糊涂,一脸不解地问道:“什么?不是他要挟的你,是另外一人要挟你?难道说他还有同伙!”
曹二牛低头细想,确认南宫菲菲所说之话不能算是要挟,只能算是警示,便摇了摇头说道:“她应该不是要挟我,而是警示我们大家!”
“我们大家?”辛康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此话该作何解释,疑惑地问道:“这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听他说到现在,别说辛康没有明白,就连与她同床共枕的曹氏,都是一头雾水双眉紧锁,细细品味他所说之话是何意思,可是思来想去终究是无法体会其中深意。不得已只能开口问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就是站在旁边一直置身事外的杨掌柜也跟着点头应和道:“弟妹说的对,你越说我听着越糊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曹二牛抬头看了看这三人的表情,讶异道:“辛大人不知道我说什么情有可原,连你们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站在一旁正在一字一句回忆刚才所听的辛康,闻听连这两人也知道要挟之事,忙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曹氏与杨掌柜,心中嘀咕道:“难道这两人也说谎,可是刚才自己曾仔细地观察过他们,并没有丝毫说谎的迹象,难道说自己遗漏了什么?”
原本茫然的两人,见辛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曹氏还好,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杨掌柜慌了,连忙呵斥道:“我怎么知道你说什么?”
闻听杨掌柜此话,曹二牛登时脸色一变,不悦道:“哎,杨哥,你这可就不对了。她可是早上刚在你家吃的饭,现在还不到午时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你这记性也太差了...”
正在一旁冷眼观瞧的辛康连忙伸手止住继续说下去的曹二牛,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挟你的人,早上还在他家吃的饭?”
曹二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是要挟,是警示。”
被他这么一说,杨掌柜登时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二牛兄弟,你可别吓唬我,今天一上午我就做了两笔生意,哪有你说的这人呢。”
“对啊,”曹二牛点了点头,开口道:“就是早上的那三人啊 ,那个女子不是告诫我们大家,不要将她们与杨宏的下落告诉其他人吗?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杨掌柜顿时张大嘴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怒道:“这我当然没忘记!”听其语气,似乎对二牛说出杨宏的下落颇为恼怒,但是介于有辛康在旁边,便只能按耐住心中的不悦,负气一甩袖子道:“可这事与辛大人所问之事又有何关系呢?”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了,辛康却是熟视无睹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对于他来说,如果这二人因此吵起来,将实情全部抖搂出来,他也省得再去盘问。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只见曹二牛抚掌大叫道:“当然有关系了,辛大人所问的那个身高六尺,体型偏瘦的男子就是偷我衣服,被我送走的那个杨宏呀!”
未待他话音落地,只见曹氏和杨掌柜纷纷惊呼道:“什么?”
静立一旁的辛康,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暗自嘀咕道:“看这样子,他们几人显然都知道此人,那为何刚才第一次询问之时除了曹二牛,其他俩人丝毫没有反应呢。”
可随即自我安慰道,虽然中途出了一些差错,不过最终还是水落石出。此人不只是见过,而且还知道名字,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此人竟然知道他现在何处。
按理说此时乃是极佳的抓捕时机,可听刚才几人的谈话,好像他还有三个同伙。何不再稍等片刻,看看还能听到些什么。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想的一般,那个杨掌柜稍作沉默之后便开口道:“二牛兄弟,你的意思是偷你衣服被你送走的那人,就是辛大人要寻找的那人?”
曹二牛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有点疑惑,稍作思索便开口说道:“是不是那人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知道他和我身高相仿,不过他要比我消瘦些。而且刚才辛大人所问你也听清楚了。”说话间瞟了一眼正环抱双臂一脸沉思的辛康。
见他看了过来,辛康岂能不知是何意思,便轻咳一声开口道:“你刚才说他偷了你的衣服?”
“嗯,”曹二牛连忙点头道:“是的。”说话间轻瞟了一眼曹氏,似乎对早上的事情仍是心有余悸。
“那应该错不了,”辛康点了头,笑着说道:“我之所以说出身高体型,那是因为此人是光着身子从龙邸逃跑的!此时已是深秋,就连白天都略感体冷,何况是深夜呢,所以势必会偷盗一些衣物。”
听到如今,一直沉默不语的曹氏微微颔首道:“这么一说,所有的事情都能对上了。”
杨掌柜似乎也彻底得明白了,点头应和道:“嗯,事情应该是,住在你后院的那三位在山上的行宫内,将此人逼得金蝉脱壳,然后光着身子远遁到我们乐安镇,然后偷了二牛的衣服,又在官道上拦了二牛的驴车...”
“等等,”辛康伸手截断了正说得滔滔不绝的杨掌柜,歪着头问道:“你刚刚说住在他家后院子的三人,这是什么意思?”
曹二牛眼看此事已然瞒不住了,但是依旧拿眼一瞪杨掌柜,说道:“回辛大人话,您刚才所问是否有人要挟我不要透露那人下落,便是我后院所住的三位大人,不过他们并不是要挟,而是为了护我们周全才不让我们透露的。”
闻听曹二牛说有人让其守口如瓶,是为了护其周全,辛康似乎并不理解,疑惑地问道:“不让你们说,是为了保护你们?”
“对,就是这样,”杨掌柜犹恐辛康怪罪于他,开始并没有说明实情,连忙添油加醋地说道:“那人是血手十三太保杨宏,听闻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不知大人可曾听过这个血手十三太保的名号?”
这个名号本是南宫菲菲信口胡诌的,辛康他长年深居行宫,怎么可能听到过呢。
可他竟然不知为何点了点头,呢喃道:“血手十三太保,那可是臭名昭著的恶人。”
得到这位金甲军统领的证实,三人更是对南宫菲菲所说之话深信不疑。
杨掌柜更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呢喃道:“还好还好,幸亏刚才没有乱说,要不然估计我现在早已身首异处了。”话音刚落,便看到曹氏夫妇二人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被这俩位这么一看,杨掌柜才发现自己刚刚一时兴起说得有点多。
血手十三太保,顾名思义是十三个人结拜,杨宏是一个,刚才那两位脾气怪异的女子应该也是其中成员,自已一时嘴快连这两位都说了出来。
思念至此顿时冷汗直冒,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结,眼角又不由自主地颤动了起来。
好在辛康并没有留意到他说了什么,依旧默默地坐在椅子之上,以手抚额沉思不语。
见他好似没有发觉,杨掌柜终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众人其实并不知晓,此时的这位辛大人,根本没有听他们在讲什么。别看他以手扶额一脸沉思,其实心里乐得像开了花似的。
信手拈来抓个蟊贼,和冒着生命危险勇擒恶贯满盈的血手十三太保,当然是后者功劳要大得多。
至于江湖上是否真有这一群恶人,他才懒得去想,有与没有对他其实差别没几,何况如今都有人说他们是,那自己认定便是。
一想到自己将此人缉拿到新统领面前那番景象,竟然噗哧笑出了声。
原本站在对面的三人,正在为刚才杨掌柜多嘴之事而胆颤心惊如履薄冰,猛然间看到这位大人竟然笑出声来,俱都是一头雾水。
众人也知,后半生是在那里过完全取决于眼前这位大人的心情。
如今见他无故自笑,又不敢开口询问是何缘由,只能暗自揣测是否在讥笑他们太过天真。
或许是辛康觉得此时笑出声来有点不合时宜,只见他轻咳一声道:“刚刚你说出言警示你的人并没有离去,而是住在你家后院里?”
闻听此言的曹氏夫妇全身一震,他二人可是允诺过不对外人说起此三人的行踪。事到如今他二人先前的关门之举,岂不是被误会为是包藏祸心?
一想到此,不由瞪了一眼将此事曝光的杨掌柜,咬牙切齿地低首回道:“回大人的话,之前是他们几人是准备在我这里稍作休息的,可看过小店之后觉得过于破旧,便从后门离开了。”
显然辛康并没有相信她,只见他唇角扯起一抹冷笑,凝视着曹氏,眸色幽幽摇曳,冷冷道:“你之所以地下头去,是怕我看到你说谎之时的眼神吗?”
被他一语道破自己的小心思,曹氏明显的身躯一震,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再次的埋头下去。
见到被自己说中,辛康神色一冷,语气如霜,“我本念你是个妇道人家,不想为难与你,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我秉公执法!”说到这里只见他高吼一声,“来人呐!”
可能是之前听从他的号令,众金甲卫都离得太远,所以并没有人回应他。
辛康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街巷,脸色有些尴尬。便又提高了许多声音大吼一声:“来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