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肖骁愣神的空档,那些被击散的人形雾团全部向一处涌去,凝成了一个更大的雾人,身形有一树高,张着浓雾凝成的大口,发出狂风呼啸般的呜呜声,咆哮着朝他们攻来。
银玉撇了那雾人一眼,抬袖一挥,只一击便将那雾人的咆哮止于半空,甚至连声呜咽都来不及发出,便重新散于迷雾之中。
打散了那雾人后才一脸淡漠的道,“这雾的深处有生息与这迷障牵扯在一处,不宜贸然破除。”
说话间一个侧身掠到了他身前,抬腿朝他正要落脚的地方踢了过去,片刻后才听到一道类似金属撞到了某坚硬物体的声音,“留神阵中陷阱。”说完便拉着他调了个头,朝他们方才‘走过’的方向又走了回去。
肖骁随着银玉拉扯的动作转了个身讶然问道,“阵?你是说我们现在在别人布的阵中?”顿了顿又问,“你说的生息,是说那个恶魔现在也在阵里?”
银玉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才道,“阵中并无恶魔的气息,那些生息只是普通魔族。”
肖骁扭头与银玉的视线对上,诧异道,“普通魔族?是那些被抓走的人吗?”
“不知。”银玉别过头去,淡淡的回了一声。
好吧,果然是他家大神没跑了,一到关键问题就掉链子!
银玉带着他击散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形雾团后,方才走出了那片除了白雾什么都瞧不见的路段,来到了一处林子前。
这林子里险象环生,遍地是沾着干涸血液尖刺横生的荆棘丛,一眼望过去根本无路能通行。
银玉站在路口只朝那丛林里扫了一眼,二话没说便拉着他走了进去。
他绷紧身体紧跟着银玉的步伐,直到走进那丛林中,并未察觉到有任何疼痛感传来,才微不可见的舒了口气。
缓过神来后才想起了银玉刚才的话,思索道,“那恶魔没在阵里,你说他会在哪儿等着我们呢?”
“山中并无恶魔的气息。”银玉简短的一句话便掐断了他的思路。
肖骁一怔,反应过来后一把拉住了银玉,警惕道,“等等,抓回来的俘虏都在,看守俘虏的恶魔却不在,城里他现在进不去,丢下俘虏他能去哪儿呢?怕不是摆了个空城计?”
银玉凝视了他片刻才道,“何意?”
肖骁看着一脸平静的银玉叹了口气道,“在别人的地盘上,在别人布的阵里你还这么横,要是被人算计了,少不了要吃亏的!”
他从银玉的身上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件事情,为神者虽高于万物,却也是真没城府,可能是太强大了用不到城府这种东西,又或许是为神者本就无欲无求。
如银玉这般,眼里除了六界的和平和他自己,其他的都像是跟他毫无关系,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造化,他既不会过问,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他不把别人放在心上,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尤其是在他见过了玲珑塔,轮回镜,万妖幡这些法器之后,又知道了六界之中,每一界都有这么一个牛逼轰轰的玩意,还只有他跟银玉合力才能打开这些法器的结界,他就不得不在意了。
可偏偏就巧了,这个恶魔还就与魔界的法器清心琴有关!
这个恶魔可能打不过银玉,不会跟他正面刚,可这并不妨碍人家暗着来,只要是觊觎那法器,必然是要在他们身上动心思的,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又是银玉的弱点,便不得不多提防了。
花濂在妖界时说他的那番话,虽然听着挺气人,但后来他想了想又觉得挺有道理,所以一直都记得。
妖界有凤璃惦记万妖幡,那么魔界肯定也有人惦记清心琴,自那小二哥说千年前那琴突然停奏时,他便上了心。
若那琴如轮回镜一般悬在那里,好好的为什么会停奏,既停奏是不是就证明有人动了它,若不是起了觊觎之心,为何好好的要去动那把琴?
各种问题都让他不得不去深思,可百思又不得其解,既得不到答案便只能万事小心了。
谁知银玉听了他的话只看了他一眼,转头便将一只把地都震的颤了一颤石魔,拍成了齑粉。
肖骁瞪眼瞅着那只还没来的及展现实力,便化成了灰的石魔,无奈的叹了口气,成吧,就他家大神这么一副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的模样,让他谨慎,是他强人所难了!
银玉一路带着他穿过了荆棘丛里的石魔阵,又越过了蔓藤遍布的魔树林,这才来到了一块石碑前。
那石碑有肖骁半身高,直直的矗立在路口中间,在这茫茫一片的迷雾中显得极为突兀,就连肖骁都看出了端倪,刚想出言提醒,就见银玉抬袖一挥,一道凌厉的银光携风而出,那石碑便随着扫过的银光化作了尘烟飘散而去。
突然,风过山林的沙沙声,脚踩在枯枝落叶之上的嘎吱声,都如潮水般的涌入了他的耳朵里,这是,阵破了?!
随着声音的回归,山里的迷雾稀薄了不少,视野也从方才的不到一丈变作了三丈开外,自然,三丈开外的那处原被迷雾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石屋,也就一同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中。
这座石屋很是简洁,四周的墙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块垒砌,屋顶由树干劈成的长木条搭建而成,入口处的两扇木门则是随意的敞开着,若不是方才那只被银玉吓得夹着尾巴呜呜跑开的看门魔兽,实难让人想到此处囚禁着什么。
石屋里的迷雾明显比外面要浓郁些,站在如此近的距离,除了能看清这石屋的外观之外,往里面瞧去便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肖骁率先一步迈进了石屋,刚转进去没走两步呢,就被一个不明物体绊了一脚,身体不受控制的就朝前栽去,若不是银玉在后面拉了他一把,他真就直直的扑到了地上那位女子身上了。
没错,就是位女子,还是位容色姣好的女子,只是这女子浑身都被白雾包裹着,脸色很是苍白,眼神甚是空洞,神情更是麻木,看着都不似个活人,可偏偏她那盘坐起的双腿,和无意识的在身前弹跳拨动着的双手又说明她没有死。
若不是她双腿之上空无一物,单看她那姿势,还真以为她那双跳动的手是在拨弄着琴弦呢!
肖骁深吸了两口气定了定心神,驱走了冒上头皮的那阵麻意,这才转头向周围看了过去,果然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好几位女子皆与眼前这位女子同样的动作。
显然她们都还活着,只是神智不清醒了,肖骁使劲忍着才没去撸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拉着银玉往石屋里面探去。
转了一圈后他才发现,这整个石屋的内里竟是一个圆柱体的模样,除了中间那根石块垒成的柱子外,这屋里没有任何家具器物,就只有这约莫四十多个女子盘坐在屋里,神智不清醒,身体犹如机械般不断的重复着弹琴的动作,无休无止也不知疲倦。
肖骁转了一圈后扭头看向银玉问道,“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心智被迷,化作烟海。”银玉淡淡的道。
“什么意思?”肖骁问。
“方才阵中的雾人,便是她们迷失的心智。”银玉道。
“你是说,外面那些迷雾都是这些女子的心智所化?!”肖骁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恶魔这么放心的便出门去了,合着是因为这些女子根本跑不了。
也难怪一进山银玉就说这迷障破不得,怕是他一进来就察觉到什么了吧,“现在怎么办,能唤醒这些人吗?还是在这儿等那个恶魔?”
银玉扫了一眼满屋的女子道,“她们的心智约莫是被魔音所迷,解铃还需系铃人。”
“那就是在这儿等了?!”肖骁说完这话瞅了眼屋里的女子,瞬间觉得身上一阵发寒。
银玉侧耳听着迷雾中传来的细碎声淡淡道,“毋需守太久!”
“什么意思,那个恶魔回来了?”说完忙紧张兮兮的快步走到了破旧的木门边,躬着身子朝外面的迷雾里张望了一番,虽说这雾是稀薄了不少,可向远处望去,仍是只能瞧见白茫茫一片。
“并非那只恶魔。”银玉边说边走到了门边,拉着他走出了石屋,朝屋顶上打量了一番后纵身一跃便翻了上去,瞧着他适应了这处后,才放开了他,一挥衣袖变出了两个蒲团,很是随意的坐了下去。
这是,在这儿等的意思?肖骁看了银玉一眼又朝四下环顾了一圈,除了几棵老树和地上那长势并不繁茂的野草外,什么都没瞧见,这才安心的坐了下来。
瀍洛本以为经此一事,他定是要等到银玉神君将那只恶魔抓捕回来,还了他与花濂的清白之后方能走出这座地牢了,不曾想刚过了一晚,他与花濂便被人请了出去。
初时他以为是银玉神君雷厉风行,三两下便搞定了那只恶魔,还在心里为神君喝了一顿彩,直到魔卫将他与花濂分开,单独将他带入了领长的内殿,他才知道他想错了。
他不但想错了,还早已暴露了他们一行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