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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77章 辩驳(加更求票6)
    “臣方士用,拜见陛下!”

    楚歌摆了摆手:“起来吧。”

    按照大盛朝的规制,原本的许多官员礼仪都是沿用前朝,但后来盛太祖认为宴饮行酒等日常内容中跪拜之礼太多,所以重新诏定揖拜礼,只有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才需要跪拜。

    臣子见皇帝奏事当然也属于比较正式的场合。

    楚歌打量了一下这个叫方士用的儒生。

    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留着几缕长须,目光炯炯,看起来颇有些名士风范。

    对于方士用这个人,楚歌当然也有所了解。

    从史料上的记载来看,他确实是大儒,在当时也算是个名士。至于为官过程中贪没贪,这个属于悬案,没有切实证据。

    但从此人行事风格来说,即便贪了应该也不多,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在忠君爱国这种古代社会的传统美德方面,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说的就是对的。

    事实上,在大盛朝建立之初,盛太祖也重用了不少名士。但这些名士之中,能办事的名臣有一些,但光会动嘴却不会办事的货色,也不少。

    而这个方士用,显然更偏向于后者。

    所以在空印案爆发时,其他的官员全都不敢劝谏,唯独他上疏表示反对。

    他自认为是其他人怂而自己勇敢,但实际上,更多的原因在于他不懂政治。

    用方士用自己的话说:“天子怒空印事,以为欺罔。丞相大夫皆知空印者无它罪,可恕,莫敢谏。嗟乎,诚得人言之,上圣明,宁有不悟?”

    意思就是说,天子以为空印案是欺君罔上、罪不可恕,而百官都知道空印案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可以饶恕,但他们都不敢劝谏。

    可是如果真有人能说清楚这回事,陛下这么圣明,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所以,他就来上疏劝谏了。

    “你的奏疏朕已经看过了。关于空印一案,现在朕准你当面奏对。你再把奏疏中的理由说一遍吧。”楚歌淡然地说道。

    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了之前文士副本扮演杨彦与魏昭帝的奏对。

    只不过现在,君臣的关系反转了过来。

    方士用脸上明显露出些许欣喜的表情。

    在他看来,陛下的态度似乎并没有那么暴怒,是不是听进去了自己的建议?

    想到这里,他赶忙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空印案当为冤案无疑,臣有三点申诉:

    “其一,钱粮册书审核要求很高,必须要到户部才能最终确定,如此不断往返,远者去户部六七千里,近者三四千里,往来之难非期年不可,所以,空印一事,实在是权宜之计,迫不得已。”

    楚歌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老一套说辞。

    他沉默片刻,反问道:“听说你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好,那朕考你一个问题。

    “梁朝时从上都到两广,有文书走官驿,多长时间能到?”

    上都是当时北部的一个重镇,从上都到两广的距离,基本上是大盛朝两广到都城的两倍距离。而这个距离,也基本上可以看成近似于最北端主要城镇到最南端主要城镇的距离。

    方士用愣了愣:“这……臣不知。

    “但想来天南海北,非期年累月不可。”

    楚歌哂笑着摇了摇头:“那朕告诉你,在梁朝,有文书走官驿,只要月余就足够从上都到两广!若是驿站骑乘快马,快的时候也仅需二十四天!

    “而今的京师位于天下之中,大多数州县来京师,都足以在一月之内往返!

    “朕就算你押运税赋物资,走得要慢得多,两月也足以往返。

    “何来你说非期年不可?莫不是天下官员进京,都要爬着来?”

    方士用不由得脸色一黑,显然第一个问题就被打懵了。

    所谓“非期年不可”的说法,显然是这些官员并没有真的试过从这些偏远的州县进京师,或者他们是按照游山玩水的速度来考虑的。

    在楚歌抛出数据后,立刻就有些词穷

    方士用顿了顿,又说道:“可是陛下,若是我大盛朝边疆的卫所,又如何?”

    楚歌冷笑一声:“卫所?卫所用不着进京报税!

    “好,若是你对时间没有概念,那朕再问你两个问题。

    “第一,你所在的济宁府,到京师不过十天半月的时间,这叫非期年不可?

    “赋税乃国之大事,十天半月的事情,多跑几遍又能如何?

    “更何况跑账的又不是你们这些官员,而是手下的吏员。这些小吏的工作就是汇报账目,吃着国家的俸禄,为了国家跑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那朕再问你,此次涉及空印案的主印官有数百人,我大盛朝的县有多少个?”

    方士用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回陛下……有一千四百余个……”

    楚歌點點頭:“那为何另一半州县就不用空印?他们的账是怎么对的?

    “更何况与空印案有涉的,大多都集中于京师附近,怎么你们距离更近、反而更喜欢用空印?”

    方士用不由得哑然:“这……”

    他一时间无话可说了。

    如果换个其他的皇帝,说不定他的这番说话还能忽悠一下。

    比如某些“何不食肉糜”的皇帝,或者某些连一个鸡蛋几两银子都不知道的皇帝。这些皇帝对很多基本的基层数据没有概念,所以糊弄起来也会特别简单。

    但盛太祖可不一样。

    他从基层一步步做起来,对各种数据都十分敏感,别说是各州各府到京城的時间,就连基层做账的一系列内容也都了如指掌,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若是连记账都不会,怎么在战时供应前方粮草?怎么打天下?

    所以,方士用一个读书人想在这个方面驳倒盛太祖,那确实是想多了。

    楚歌冷笑一声:“继续说你的第二点。”

    方士用额头上微微冒出冷汗。

    他开始意识到,说服盛太祖这件事情,没他想的这么简单。

    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继续说道:“臣以为,空印一事是惯例,由来远矣,陛下不知,因为是欺君罔上,实则乃是定制……”

    楚歌点点头:“定制?

    “好,那朕问你,这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定制?

    “是燕?楚?魏?还是梁齐?哪一朝?”

    方士用不由得愣了一下:“是……是……”

    磕绊了半天,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准确的朝代。

    楚歌呵呵一笑:“不好说?那朕替你说了,这是北蛮的定制!

    “实物税古已有之,难不成梁、齐也都是用空印?

    “这空印本就是北蛮遗留的陋习!

    “北蛮之治天下,风移俗变,九十余年!无志之徒,窃效而为之,朕竭语言、尽心力,终岁不能化!

    “尔等官员,学哪一朝的定制不好,一定要学北蛮的定制!

    “这是也希望大盛朝九十余年就天下大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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