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是谁？”

    “俺在哪？”

    “俺要做啥？”

    刚刚冲进前线不久的伯鲁纳夫像做了一场大梦，醒来的时候还是天旋地转。

    他左右看看，只见部族的小伙子们个个都和自己一样迷茫。地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尸体，垂死的伤兵扭动着身体，破了肚子的马蹬着蹄子，燃烧的旗帜、破损的兵刃盔甲浸在血泊里，被来来往往的士兵踩进土里。

    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半精灵重步兵在人群里推搡着，大声呵斥。

    突然，几个骑黑色骸骨军马的骑士从斜刺里一掠而过。其中一个女骑士还单手抱着个金发的少女呼啸着朝伯鲁纳夫迎面而来，撞飞几个摇摇晃晃的兽人小伙头也不回地朝北面疾驰而去。

    伯鲁纳夫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仰头看到天上挂着一个橘红色的火球。

    强光和冲击波散去后，这个火球渐渐熄灭，在云间留下一片壮丽的火海。燃烧的碎片不断从天上落下，散落在战场各处。这些陨石般的碎片上还有淡红色的余焰在燃烧。

    “伯鲁纳夫，快起来！你快起来！”

    恍恍惚惚中，兽人觉得有谁揪着自己的胸甲，拖着自己在地上滑行。他一扭头，看到阿斯兰忒正憋足了劲在拽自己。

    “嘿，老婆，咋滴啦？”

    暗影祭司小姐抬脚，对着脸踢了过来。兽人这下彻底醒了，噌的从地上弹了起来。

    “快走，快招呼大家快撤！”巨魔小姐急得大喊，“我们身上的禁制解除了，趁现在快点走！”

    “走，去哪？”

    这困惑着，伯鲁纳夫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军号，还有此起彼伏的口令声。

    “全中队……停步！”

    他一抬头，就看到薄薄的烟雾后面出现了一道突兀的人墙，许许多多的人影正汇聚到人墙下。密密麻麻的刺刀上升起烧焦了一半的旗帜，密集的鼓点急促地响了起来。

    “娘嘞，这是人类在做突击准备！”伯鲁纳夫全身一阵阵的发紧，战士的本能已经唤起了他的记忆。

    “都站好，回到队伍里去！你们这些该死的蛮子！”有个半精灵军官重重的推了伯鲁纳夫一把，对着一旁的阿斯兰忒大喊，“近战上前，射手……”

    半精灵话没说完，伯鲁纳夫就一斧头抡了过来，将他就地砍成两段。

    齐腰断开的身子喷着血水倒在地上，周围的兽人和巨魔步兵一阵骚动。温热的血珠溅落在伯鲁纳夫的嘴角上。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眼珠也转动了一圈。

    他一把抢过旁边勇士手里的战旗，气运丹田，朝天怒吼：

    “我军——败啦！

    “兄弟姐妹们，逃命啊！”

    说罢，他将绣着精灵仆从军徽记的大旗一扯，旗杆往膝盖上一折，拆成两段扔到地上，抱起阿斯兰忒朝着西北方一溜烟的跑了。

    “败啦，败啦！”

    火石部落的士兵也跟着族长鼓噪起来，抢了手边的武器盔甲，给措手不及的半精灵顺手一刀，然后一窝蜂的也逃了出去。

    在许愿之器的支持下，格里菲斯使用并调整了“战争”途径序列4的能力“轨道轰炸”，并且将月神之泪在空中引爆。

    世界短暂地回到了没有魔法的时代。

    所有施法者都感受不到魔力的气息，耳边只有嘈杂若雪花般的杂音。几分钟前还在军队中作战的枯法者全体失控，先是不分敌我的胡乱攻击了一阵，接着就四散而逃，一部分像旅鼠一样冲进河里淹死，另一批逃向迦南边缘的幽暗森林和沼泽。

    那些在菲欧娜的影响下作战的兽人、巨魔先是和队伍里半精灵、死亡骑士打成一团，然后一片一片的崩溃了。

    “全线反击！”

    格里菲斯对能够听到他命令的罗兰说：“立即指挥所有部队反击，在精灵的魔力网络恢复以前，把他们击溃！”

    战场通讯已经完全中断了，很多传令官也在战斗中被打死。但是，格里菲斯确信一旦中军发起反击，大共和军全线都会被调动起来！

    第10军和骑兵部队立刻行动起来，克丽丝塔的鹰帜下也集中了超过100个中队。其他单位在看到友邻呈攻击准备后，也迅速集结起来。

    格里菲斯跳上一匹战马，和罗兰沿着宽大的战线正面跑过。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声下令。

    罗兰高喊：“全军横队突击，正面进攻！

    格里菲斯在他身边呼喊：“齐射由军号指挥，不到十五步不准开枪！”

    “啊？”罗兰愣了一下，“这么大胆的吗？”

    “必须以最快速度击溃敌人，不能给他们重组的时间，”格里菲斯确认道，“一轮齐射以后全军刺刀冲锋，打到白塔下面！”

    约三万步兵组成了横阵，从提尔涅河畔直到多面堡一字排开，形成宽大的正面。更多的部队在不断加入。在这条战线对面的精灵部队有的仍在进攻，有的正在瓦解，还有的聚成一团等待命令。

    由于双方的指挥系统都失效了，大部分精灵部队是眼看着人类在面前列阵。黑压压的步兵战列跟随鼓点开始前进。

    闷雷般的炮声响起。双方炮兵都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自行射击。帕休和掷弹兵们和燧发枪兵混在一起，密集的队列让大家的手臂几乎都贴着。他找不到兰萨达，也不见德赛和卡莲，只看到有个瘦削的姑娘带着大号的头盔举着旗帜走在前面。

    格里菲斯和罗兰两位统帅风一般的从队列前跑过，每路过一个中队，军士和旗手就举起队旗，起伏的刺刀和头盔像潮水一样。那个举旗的小姑娘也使足了劲向统帅们应旗，队伍里的前邦联士兵全都发疯了一样朝他们欢呼。

    “命令要求我们前进到十五步，一轮齐射后刺刀冲锋！”

    “尖耳朵的坏蛋要完蛋了！同志们，打到迦南去！”

    举旗的姑娘站到帕休身边。掷弹兵和旗手走在前面，带着大伙们一起向迦南的部队齐步开去。

    “我是洛珀，维罗纳人，”那姑娘对身边的帕休说，“你家里分地了吗？”

    “嗯？啊？”帕休愣了一会，“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

    “不许说话！”带队的军官吼道。

    “那你努力！”小姑娘像话痨一样嘀嘀咕咕，“打赢了这仗，你家就能分到了！”

    重炮火力交叉着划过天空，留下嘶嘶的声响，在队列中一片片炸开。大共和军横阵被多处打穿，但是依然阻挡不了数万步兵的前进。有些士兵被炮弹消灭了，后面的人立刻就把缺口填上。

    罗兰举着指挥刀骑在马上，对面的炮击在沙土间掀起灰黄的烟柱，碎石和土块飞散开来。脚下一阵阵震动，到处是冒着烟的大洞。

    罗兰心跳的比军鼓还快，喉咙发干，脑袋都有点空白了。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一马身近的格里菲斯在念叨什么：

    “燧发枪、流水线生产、军工联合体、预备军训练，

    “榴弹引信、火箭、炮兵数学、火力支援学说，

    “蒸汽轮机、航运管理，战地运输，

    “最后一条，总动员！

    “这就是人类文明的12条密语，由钢铁、蒸汽、基层组织和工业体系锻造的20万军队。哪怕这支军队覆没于此，正在从世界各地云集而来的援军也超过20万！”

    这12条密语唤起了罗兰的豪情。他突然不害怕不紧张了。费尽心血打造的军队和几十年的运营布局换来此刻的一句豪言。罗兰跃马扬鞭，朝着白塔的方向大喊一声：

    “F2，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