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流逝,张良的心里始终没有平静过。
淮阳离他要去的地方还有一百多里的路程,他在铁匠铺定做的武器今天才能出炉,莫说他,便是仓海君也很紧张。
一条绕过客栈的小河整夜发出淙淙的流水声,让两人都顶着一个黑眼圈。
倒是有贪吃的小孩早早来到河边取了鱼饵试图钓起河水里狡猾的鱼儿。
四周客栈四周长满绿竹,在春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让本来就睡眠不好的两人更是雪上加霜。
两人都希望今天会有一个好天气,办完正事,回来好好睡上一觉
早上匆匆吃了早饭,两人便带着身高六尺的龙老大往城西的铁匠铺而去。
龙老大是仓海君无意中结识的一个勇气,据说力大无比,能扛起常人不能扛起的大树。
于是,张良思考再三,为他订做了一把重达一百二十斤的兵器。
三人在街上转悠了半晌,终于来到了小巷的尽头的铁匠铺。
推门而去,只见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中年铁匠抬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张良,淡淡地说道:“还差一点,剩下的钱带来了吗?”
张良一怔,拱手回道:“不急,钱少不了你的,我还需要一个面具。”
中年铁匠闻言一怔,看着他问道:“面具?是你自己做还是替别人做?分材料不同定价,最贵的要一枚金币。”
张良想了想,看着他认真地回道:“我黑色贴身的,要牢固一点。”
中年铁匠一听,脱口回道:“青铜掺上辰砂,轻巧而又坚固,二枚金币,你确定要么?”
张良回道:“可以,再给我一把锋利一点的剑。”
中午铁匠一听,顺手从身后的架子上拿起一把铜剑递给张良。
只听“咣铛!”一声,铜剑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剑,这么重?”张良弯腰捡了起来。
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心道还好自己已经是聚气三层的修为,否则怕是用不了这样的重剑。
铁匠摇摇头道:“这把剑搁这很久了,没几个人拿得起来,送你了。”
张良定了武器又买面具,花了不少钱,铁匠挥手间将重剑送给了他。
取出一方黑色的面具递给张良,笑道:“不是我吹,这方圆百万,做面具的手艺我认了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如此,谢谢了。”张良收了面具,又将重剑用布包了起来。
等了半个时辰,铁匠将做好的武器搬到门外:“这么重的家伙,我也是头一回铸造,你试试看,要是不好用,回头再拿来修改。”
张良看着地上的大铁锤,皱着眉头问道:“这东西结实吗?”
铁匠摇摇头,指着自己的石屋笑道:“我这屋子只有来上一下,怕也得变成废墟。”
“那就好。”张良拱手道谢,招呼龙老大扛起地上的铁锤,三人告辞离去。
重剑和面具自然是张良用,这也是李修元交代他的,外面小心,不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张良无所谓,但是牵扯到书院就是麻烦的事情。
从铁匠出来后,张良又去裁缝铺里买了几套粗麻布的长衫,而且还是黑色的,又粗又硬的那种。
仓海君忍不住问道:“为何不买二件光鲜些的,还没这粗麻的长衫贵呢。”
张良淡淡地回道:“这黑色的耐脏。”
其实他想的是黑色的不显眼,得躲着那些未知的危险,这也是刺客和杀手们最喜欢的颜色,跟夜一样黑。
大家都是一夜的黑,就算看见了衣服的颜色,也没有办法追查自己的来历,除非被打场打死,或是被人抓住。
买完了衣服,仓海君带着两人找了一家饭馆。
吃完饭,张良便要带着龙老大离天淮阳,前往博浪沙,去办两人早已经计划地的那件大事。
三人,要在这里分手了。
仓海君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招来了伙计。
饭馆里还零星坐着几个路过的散客一边喝酒,一边大声喧哗。
“伙计,麻烦一壶热茶,五斤牛肉一大碗汤。”仓海君跟走过来的伙计说道。
“好咧,客官稍等。”伙计一听仓海君的吩咐,心道又有一个不差钱的主。
靠在窗边的仓海君看着张良问道:“办完这件事,你要去哪里?”
张良一听愣住了,怔怔看着仓海君怔了怔,办完这事,自然是回咸阳了。
只不过,他们两人以后恐怕也是很难相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于是只好苦笑道:“不知道,活着再说。”
说完又看着一旁的默不出声的龙老大问道:“大块头,你替我办完这事,想好去哪没有?”
龙老大咧嘴一笑:“渡过乌江也行,去泗水郡也行,再不成南下去大楚,天下大得很。”
在他看来,天下之大自己哪里不能去?
且不说张良和仓海君给了他一笔钱,光凭他这一身力气,便是走遍天下都不用犯悐的主。
仓海君点头微笑,给两人倒了一碗茶,知道不久后的那一道春雷之后,眼前的两人有可能成为这天地间的传奇。
他今日在亲眼见证传奇。
张良淡淡地笑了笑:“大块头,记住任何人问你,都不要说自己来过淮阳,切记。”
龙老大一拍大腿,沉声回道:“离开这里,咱们三人就是路人。”
“说得好,你我从此是路人!”张良自然明白自博浪沙一事之后,谁都可能是三人的仇人。
仓海君一惊,他没料到张良如此警惕,已经将以后的退路都想得清清楚楚。
心道如此也好,且不管事成与否,至少以后没有人会将会因为某些事,而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淮阳离博浪沙还有一百多里地,任怎么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况且,他明日也决定要离开淮阳远走北方,天高地远,去寻找新的出路了。
想到这里,仓海君淡淡地说道:“如此,我们今天要喝一碗酒了,希望我们三兄弟今日分别,还有重逢的一日。”
张良闻言大喊一声道:“伙计,打一壶酒来!”
龙老大哈哈一笑,看着两人说道:“天高任鸟飞,我们自然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仓海君看着两人说道:“长路漫漫且自珍惜,打不过别人,赶紧跑路,不丢人!”
张良一愣,心道自己虽然聚气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些,这打不过就跑,倒是一个好办法。
于是哈哈一笑,拍着龙老大的肩膀说:“记住,打不过别人赶紧跑,没有人会怪你。”
这一日,三人喝了两壶酒,吃了十斤牛肉才罢手。
站在街边,仓海君看着坐上马车离去的两人,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喃喃自语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
马车一路往前,走走停停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博浪沙。
两人没有进城,而是在远远的官道上便下了车,打发轩夫回了淮阳,说是要趁着春色正好,踏春行。
两人往前行走了一会,最后在山离官道不远处的山坡上找了一处山洞过夜。
生了一堆火,龙老大开始烧水煮饭。
吃的东西两人早在路上就准备了两大包,为的就是在此等候最后一刻的到来。
张良看着熊熊燃烧的火苗,静静地说道:“大块头,到时候我在后面等你发出信号,我就放一把火……”
龙老大哈哈一笑:“不怕,这么重的铁锤飞出去,就是房子都要塌一半,更不要说只是一辆马车了。”
张良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记住我的话,成败在此一击,出手之后你便立刻逃离,有多远跑多远,往荒野里跑。”
龙老大往锅里扔了一大肉,一边擦手一边说道:“我想要跑,没有人能挡得住我。”
张良叹了一口气:“我只能在路边放一把火,你趁乱逃命,算是我张良欠你一命,来生再还你了。”
龙老大正往火堆里添柴,听到这话也不禁苦笑起来:“这事不怨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这是我俩的命,得认。”
张良一听乐了,哈哈笑道:“你也别怕,我师傅告诉我,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保你能活着离开……”
这事张良没有告诉夫子,也没有跟李修元说。
但是那个没名分的师傅他却不能不说,谁知老人掐指一算,将事情的大致安排告诉了张良,并一再交代他,不许贪心。
破釜沉舟,两人只有一次机会,动工之后便得赶紧趁乱各自逃命。
龙老大一边搅动锅里的肉,一边笑道:“管他呢,今天先吃酒喝肉,明天我们再去路边准备。”
张良拿出一壶酒,又取了两个碗往里倒。
想了想说道:“算算日子,不出三天就该到这里了。”
……
两人来到博浪沙的第二天,天气很好。
两人在官道的路边忙了整整一天,就跟将要春耕的老农一样,将地里的秸秆都搬到官道的两边堆着。
只等过些日子一把火烧了,便开始翻地播种。
第三天,阴天。
两人继续沿着路边忙活,直到路过的秸秆都堆了两里路,天色已经漆黑,这才回到了山洞里歇息。
张良看着生烧煮饭的龙老大说道:“不是明天,还是后天。”
龙老大点了点头,静静地说道:“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准备,老天应该可怜一下,帮帮忙吧?”
张良一愣,随后哈哈笑道:“天若有情,便来一阵大风好了!”
在他看来,生死一刻,刮一场大风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毕竟风助火势,两人才有更多的逃生机会。
龙老大一拍大腿,哈哈笑了起来:“你既然能遇上一个神仙一样的师傅,他自然能算到这几天要起风了。”
张良点了点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南风吹啊吹,替我将那堆火烧得更猛一些吧!”
不知怎的,张良突然想到了后城四十七号的李修元和小黑两人。
在他看来,自己这回若是能活着回去,接下来无论是自己的修为,还是剑法,都得跟李修元好生修行。
因为他有一个不简单而又神秘的师傅。
而师傅说,四十七号的掌柜比他更加神秘,或许自己的机缘就要李修元的身上。
夫子教他三人行必有我师。
在张良看来,老人、夫子、李修元都是自己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