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玉凝声问道:“他是谁?”说完忍不住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王一抱着酒瓮往自己的碗里缓缓添上酒,苦笑道:“你先别急,这事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秦湘玉闻言怔了怔,点了点头:“请说。”
阿木一看王一要讲故事了,摇摇头,背着手往厨房后面走去。
阿珏走后,秦湘玉一时没请到人,他一个人要做二个人的活,哪有工夫听故事?
王一看着阿木离开也没有感到惊讶,在他看来伙计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听故事是掌柜们的专利好不好?
清了清嗓子,王一看着秦湘玉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一切,要从十一年前,我收到蓝田山庄金无铭的一封约战书说起……”
长安城中,一处隐蔽的山庄里。
十几个男女正在一处宽敞的大厅中集结,上面坐着一身绿裙蒙面的女子。
正在众人窃窃私语之时,门外突然有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走了进来,跟正皱着眉头的绿裙女子说道:“楼主,出大事了。”
“出了何事?如此惊慌?”绿裙女子淡淡地问道。
吸了一口气,来人说道:“蓝田山庄的少爷原来没有死,他回来了……今天去了映月楼,龙虎帮的大掌柜死在他的剑下……”
“咔嚓!”一声响起。
却是绿裙女子捏碎了手里的茶杯,只不过,冷静的她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喃喃自语道:“有意思,一个死了十年的人竟然又活了过来,说说,他去映月楼干什么?小光呢?”
女子回道:“据说当时小光在映月楼里刺杀大掌柜,金无铭正好前往顺便救了他,没过多久,小光一剑伤了金无铭……大掌柜偷袭金无铭……”
这些事情却是映月楼里的姑娘人人知道的事情,只要花点钱,顺便都能打听。
“白痴,金无铭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莫说他已经假死了十年,就是当年的他也无人能敌,小光人呢?”
绿裙女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道你回来就好,我跟你慢慢玩。
女子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小光竟然遇到了流星剑王一,两人现在去红尘客栈喝酒,两人怕是要住在那里了。”
“哦,这下可更有意思了。”
绿裙女子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两个家伙一前一后消失了十年,竟然约在同一天又回到了长安……”
“让所有人的准备好,三天后我们去接手龙虎帮的地盘,和映月楼的产业。”
绿裙女子心情大好,等了十年,竟然一日之间,龙虎帮的高手尽数死在两个疯子的剑下。
有意思。
春风习习吹拂着阿珏的白衫,虽然他的右臂依旧显得刺眼。
马车停靠在路边,蓝田山庄的金掌柜指着面前的幽湖说道:“当年王一就是在这里下车,将他背在身后的流星剑扔进这湖里了。”
叹了一口气,金掌柜至今也想不明白,王一为何要弃剑。
阿珏叹了一口气:“他这是用剑来祭我的亡魂,是个兄弟。”
马车上的蒙面女子闻言笑了笑:“他就是一个白痴,要祭也是买一瓮美酒啊。”
摇摇头,阿珏上了马车,淡淡地回道:“剑以明志,他是剑客不是酒鬼。”
金掌柜闻言笑了笑:“那是。”
马车缓缓地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之上,阿珏却是近乡情怯,也不知道自己爹娘的情形如何。
毕竟,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来了。
金掌柜送两人到了地头,便转身离开,少爷回家,并不需要他守在这里。
阿珏走在春风拂面的山间,望着不远处正低头在田间忙碌的男人,忍不住看着蒙面女子问了一句:“我娘没给你哥哥说一门亲事吗?”
不等蒙面女子回话,远远地喊了一声:“孟大哥,我回来了。”
正在菜地里忙碌的老孟一听,抬起头来看着田埂上的阿玟,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怎么一回来,就受伤了?”
蒙面女子一把掀开了蒙在脸上的黑纱,一下子拉着老孟上来。
一边埋怨道:“哥,他这是活该。”
阿珏摇摇头,看着老孟苦笑道:“这是债,我说,这十年过去了,我让你找的老婆呢?”
老孟嘿嘿一笑:“那啥,她不是在家里煮饭吗……这事还是谢谢老爷和老夫人……”
阿珏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先去见见爹娘,晚上去你那喝一杯。”
老孟也不管阿珏一身白衫,一把抱住了他:“这回,不会再去做阿珏了吧?”
“不做了,以后都不做了,你从现在开始可以叫我金无铭。”
说完,阿珏一路往前而去。
远远的,山庄门前,站前两个老人正抬头举目望来。
金无铭远远地看着站在春风中的老人,忍不住哽咽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
红尘客栈,王一的故事说了一下午,连着好奇宝宝高月儿也跑来红尘客栈听故事,还听得津津有味。
听得秦湘玉不得不佩服蓝田山庄的少爷。
看着高月儿得意地笑了起来:“你怎么也想不到吧,我当年只是从皇宫里出来,路过湖边看他可怜,捡了回来。”
高月儿撇着嘴,伸了一个懒腰:“那有什么用,人家一个世家的公子少爷,愣是被你折磨成一个听话的伙计。”
坐在王一边上的小光已经喝醉了,趴在一边嚷嚷道:“我找了他十年,他居然躲在这里做起了伙计。”
秦湘玉喊了一声:“阿木过来,把这公子带回他的房间去。”
“来了,掌柜莫催命。”
远远地,从厨房里传来了阿木的回答,客栈里的伙计和侍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道:“掌柜的,小月儿已经跟着师公去大漠去玩了,你还是喜欢叫阿木做事哦。”
秦湘玉一愣,随后咯咯地笑了起来:“谁叫他跟那阿珏一样来欺负我,整整十年也不跟我透个信。”
阿木扶着小光往后院走去,一边回道:“那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蓝田山庄的少爷啊?”
王一又往自己的碗里倒了些酒,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笑了笑:“我也没有想到,他对自己这么狠,竟然宁愿躲在这里十年……”
高月儿一听笑了:“他算什么?我家先生已经在雪山上独自一人修行十几年了。”
秦湘玉一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别说,那家伙也是一个妖怪。”
这一夜,到最后王一也喝醉了,还是阿木背着他回的房间。
秦湘玉醉眼蒙眬,看着他说:“老娘今天心情不错,可以请你喝一杯,来吧,说说你的故事。”
阿木摇摇头,一边收拾桌上的残局,一边回道:“我又不是谁家的少爷,没有故事。”
秦湘玉不甘心,哼哼了一句:“你总不会说,要给老娘做一辈子伙计吧?”
话一出口,秦湘玉立马清醒了过来,作为一个掌柜跟伙计这样说话,好像有些越线了。
阿木端着盘子往厨房里走,一边回道:“等我挣够钱了,我自己去开一家客栈,自己做掌柜。”
“好,有志气!”
秦湘玉说完这句话,便趴在桌子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吓得几个侍女纷纷跑了过来,抱得抱,抬得抬,将掌柜抬回了自己屋里。
回到四十七号,高月儿看着客堂里发呆的青玉,叹了一口气。
忍不住说了一句:“师姐,你说到底那家伙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心甘情愿在红尘客栈里做了十年伙计?”
青玉看着一身酒气的高月儿明显有些嫌弃。
想了想说道:“你这模样要是让李修元看到,立马会让你滚回雪山去种菜,这哪里像是一个掌柜的样子?”
高月儿一愣,哈哈笑道:“他自己都在雪山上发呆发痴,哪有空管我?”
“哟,看来你真的长脾气了啊?”
青玉伸手捏着她的耳朵笑道:“前辈临走的时候,可是让我好好管住你,一不许喝醉,二不许乱说话,这两样你都没做到。”
高月儿一愣,随后苦笑道:“好吧,我明天不出门了。”
两人静静地喝了一壶茶,闷了好一会,高月儿又忍不住了。
看着青玉问道:“师姐你说,那个流星剑王一,跟蓝田山庄的金无铭,会不会在十年之后,继续当年的那一场生死之战?”
青玉一听也愣住了,怔怔地过了好一会才回道:“男人的心事我哪懂?要不你明天去问问客栈的阿木?”
“不去,那家伙身上成天有一种怪怪的味道,闻着就不舒服。”
高月儿打了一个哈欠,爬起来往客堂外走去,一边嚷嚷道:“今天这个故事,是我十年来听过最精彩的。”
青玉看着师妹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长安城里太寂寞了。”
青玉清楚,便是消失了十年的两个传奇男子再来一场生死约战,她和高月儿也只能看看热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修元开始警告她们俩,要想飞升,就不能去管江湖上的闲事。
后来连去了大漠的老人也是这样警告两女,这才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师妹确实不能在江湖上行走了。
不知不觉,青玉有了一种隐世老妖的感觉,虽然有些怪,却也享受这种滋味。
春天才来,她已经盼着冬天了,只有冬天的时候,雪山上的李修元才会回来。
而这个冬天,去了大漠的小宝和小月儿,肯定不会回到长安城。
……
一夜过去,沉寂了十年的江湖再次掀起了风雨。
且不说当年号名称杀神跟疯子的流星剑再次归来,但是死了十年的蓝田山庄的剑十三又回来了。
回到长安的剑十三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掀翻了龙虎帮的销金窟映月楼,杀了龙虎帮无数的高手。
一剑废了映月楼的马大姐和龙虎帮的师爷。
更恐怖的是,这家伙一剑斩了龙虎帮的大掌柜,一个江湖上人从闻之色变的大佬,龙虎帮的老大,死在了剑十三的手里。
于是江湖上的人士都清楚,长安的地下世界将要变天。
虽然有人盼着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只是这一天真的倒来,依旧将这些家伙吓了一跳。
只怕从今以后,江湖再无龙虎帮,人间只有夜雨楼了。
天还没亮,阿木刚刚倒完夜香。
正在厨房后院里清洗身上的异味,他也知道,就算他如何洗,身上依旧会有一股淡淡的味道。
一种四十七号两个女人不愿意接近他的味道,一种秦湘玉不得不闻,闻了十几年已经熟悉的味道。
嗅着晨风中淡淡的花香,阿木喃喃自语道:“江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