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漫雪摇摇头,叹道:「不去,我丢不起那个人!」
在她看来,自己不管是当年在天云山高台跟少年一战,还是从洪荒世界回来。
甚至十年后两人重逢,她一直是一副要强的性格。
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闹出这样一个不堪的下场,这让她情何以堪?
「不用你找他了,如果我猜得不错,只怕他早就离开了亚色寺,消失在这茫茫的雪原大地了。」
欧阳重明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亚色寺之事竟然被李修元掀开,还将那雪山下的矿洞毁掉。
而自己的两个弟子,只是听了自己几句话,便明白了四大圣地跟亚色寺的关系。
四大圣地要面子,凤凰城的皇帝要保住自己帝王的尊严,可是世间的一些污水总得有一个去处。
就算四大圣地的掌门尊者,谁不需要世人的供奉?
欧阳漫雪闻言之下,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苦笑道:「只怕李修元这会牵着马儿在漫天风雪中,也会嘲笑玄武大地没有一个真正的英雄!」
......
说英雄,论英雄,谁是大英雄?
一路往北,于漫天风雪之中的李修元若是听到欧阳漫雪这番话。
只怕会告诉她,这是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在蛮荒府城外的一番豪言壮语罢了。
打那以后,他便不再以英雄自称。
英雄既要流血还会流泪,他不要做这样的英雄。
他连佛国的接引神光都拒绝了,眼下的他,只想做回自己。
正如欧阳漫雪所说那般,四大圣地的掌门,玉龙雪山的高人,凤凰城的皇帝陛下,都只是那一滩污水里的一块石头。
如果雪峰山上的老和尚跟梅山的云天虹没有离开。
他倒是想问问两人,有没有看到亚色寺里的这一滩污水,还是说圣人有时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倘若两人也跟四大圣地一样,那么他最后只能去问问自己的师父了。
难怪紫竹林前的菩萨会说,自己眼里的圣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圣人。
难怪自己一路行来要经历种种磨难。
看来是老天要自己看到这世间最黑暗的地方,甚至被佛光掩盖之下的罪恶。
这个时候,他只想一日踏过千万里,去到梦里的蓝田,在屋里生一堆火,靠在躺椅上发呆。
便是回忆跟小蝶儿和乌鸦在一起的时光,也好过他去面对这世间的罪恶。
只想着寒风漫天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一日,漫步于风雪中的李修元有一种错觉,好似穿雪破雾,又似腾云驾雾于茫茫的雪原大雪之上。
还没等天光暗下,便已经牵着马儿站在了蓝田东路边上的小院外。
看着被雪雾遮掩了一半的小院,李修元将神魂望向九天之上,欲要看穿阴霾的天空,看到那更远的地方。
静静地站了一会,才挥手打开小院的法阵,牵着马儿进门。
自言自语道:「谢谢了。」
天若有情当谢天,若不是天意,那只能是师父了。
这一年
的大年三十,李修元远离了天云山的竹峰,远离了白雪城的梅园。
身边没有小蝶儿和乌鸦吵吵闹闹,他的心里有一些寂寞,还有一些无奈。
除了神算子,无人知道他要来蓝田镇,便是神算子也不知道他最后一刻会不会来?
还是在解决完亚色寺的麻烦之后,便会飞升离开这一方世界。
一个人的日子里,坐在客堂,守着一壶清茶。
却想到了当年陪着三藏前往取经路上的某一刻,那些回不去的日子啊......
......
这一年的三十,玉龙雪山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劫雷整整响了一个时辰,惊得银川城的修士都震惊无比。
却是陪着两女回家的神算子,在七长老的护法之下,终于突破了那道门槛,成了尊者境的大修士。
七长老和楚霓裳的爹娘欠着李修元的人情没处还,只得对神算子更好一些。
毕竟,跟乌素云和楚霓裳一起。
三人在那地底暗无天日的地方一起的时候,神算子可没少照顾两女。
一番折腾上了传说中的玉龙雪山,正如李修元所说那样,让他如愿以偿,终于有了一些自保之力。
想着死在荒原上的三好老人,这一日的神算子泪流满面。
差一些,他就跟三好老人一样,成了荒原中的孤魂。
也是这一天,他想起了当年李修元要楼兰说的那番话。
唯有放下一些舍不得的过往,才有机会得到他自己想要的一切。
只有楚霓裳回
家之后,抱着自己的母亲又哭又笑。
差一些就死在那地底深渊,被救出生天之后,又一夜连破两境。
便是一路上忍了又忍的乌素云,在回到家的一瞬间也终于忍不住,瞬间崩溃了。
而这一切,都跟李修元无关。
这个时候,他已是免打扰模式,过起了真正隐居的生活,将世间的风风雨雨,尽皆关在门外。
这一年的大年初五,秋云山愁了不知多久的公冶贤卫跟云依萝等人,等到了一个好消息。
在凤凰城玉佛寺老和尚的帮助下,终于将公冶无忌垂死的生机挽回,脸上渐渐有了一些血色。
只不过,老和尚却跟公冶归贤卫夫妻两人提了一个不情之请。
告诉两人若想公冶无忌恢复生机,还得跟他回玉佛寺里修佛。
倘若留在秋云山,最后也只能成为一个凡人而已。
死过一回的公冶无忌自然不想成为一个废人,想都不想便答应做老和尚的弟子,随他回凤凰城修行佛法。
云依萝也不想儿子变成一个废人,只好依了公冶无忌的请求。
不管怎么说,只要人没事,就算在玉佛寺里做了和尚,她们也能接受。
毕竟还有一个弟弟,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回家了。
于是,在初五八这天,老和尚告别秋云山,带着公冶无忌悄然离去......
谁知道,就在云依萝依不得自己的儿子出家为僧,整日待在家里抹眼泪的时候。
正月十四,她终于等到了自南疆归来
,已经是尊者之境的二儿子公冶野望,跟苗疆圣女吴玉莲。
这一回,终于轮到了云依萝抱着自己的儿子又哭又笑,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还是公冶仙梦将曾经发生的一些事情,将大哥刚刚跟老和尚去了玉佛寺之事,跟哥哥嫂子细说了一番。
然后抱着吴玉莲嚷嚷道:「嫂子,你可得替我哥哥,还有死去的那些长老报仇啊!」
这一次,却轮到吴玉莲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连公冶野望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才将两人在黑风沼泽遇到的生机危难一事,跟爹娘和妹妹细说了一遍。
最后苦笑道:「我在雪原牛角镇上便遇到了那家伙,后来一直到凤凰城......一直到黑风沼泽里跟玉莲重逢......」
吴玉莲跟着苦笑道:「算起来,他是我和野望的救命恩人....
..」
云依萝和公冶仙梦一听,顿时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公治贤卫拿了主意,看着母女两人说道:「这事就这样吧,不要再说什么报仇一事了。」
公冶无忌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开春之后我去一趟白雪城找个朋友,如果我没记错,那家伙只怕已经离开了这方世界。」
直到这个时候,公冶野望才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内情跟爹娘和妹妹解释了一遍。
最后苦笑道:「他连跟我切磋都不愿意,你们怎么会想着去惹那个杀神,他又不是这一方世界的妖孽。」
云依萝闻言
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拉着吴玉莲的手叹了一口气。
幽幽地说道:「还好,我终于等到了你们。」
......
这一年的冬天陈小燕和弟弟继续留在竹峰陪师尊修行,倒是东方雪在前年来了天云山,陪着女儿和儿子一起过年。
好在是,陈小燕听了弟弟说东方雪是自己的母亲之后,也没有排斥,只是不若以前那么亲近。
失忆之后的她,对陌生人终是有了戒备之意。
而这种戒备之意,也是纳兰若玉需要自己宝贝徒儿保持的警惕。
死过一回的人,哪能跟从前一样?
竹峰上的桃花还没有绽放,司马静云便独自来了竹峰。
跟纳兰若玉,跟师弟师妹说起师兄于一日之间,消失在雪原之上,不知去了何处。
纳兰若玉唤来了藏书楼的老人,老人将发生在亚色寺中的一幕解释了一番。
最后静静地说道:「你们都不要去找他,眼下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在雪原大雪上修炼,一个个感悟离开的契机......」
纳兰若玉听罢久久无语,关于自己徒儿的事情,她在梅山便听云过。
眼下再听老人提起,更是心痛不已。
最后看着陈小燕说道:「你师兄能救你一命,能教你弟弟如何做人,帮助你师妹和王强成亲......我这个师尊却帮不了他一点的忙。」
陈天恩重重地点了点头:「师兄说他以后可能去草原上做一个牧羊人......
」
孟小玘一听,忍不住嚷嚷道:「雪原大地不是说很荒凉吗?做牧羊人岂不是更孤独冷清?」
孟神通想了想说道:「你们喜欢热闹,可是他却喜欢自在冷清。」
纳兰若玉手一挥,看着几个弟子说道:「你们师兄的事归天管,我管不了,想要吃那灵桃,就过些日子跟你师姐去白雪城。」
......
当李修元离开亚色寺外的那一刻,便从玄武大地消失了。
莫说神算子,便是天云山的孟神通,也再看不到自己宝贝徒儿的身影。
这一年,直到春天过去了一半,李修元才在蓝田镇上,跟牧民买了一百只羊,如当年在碎叶城中那般模样。
买了一群羊,头顶竹笠,做起了一个自由自在的牧羊人。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感悟不到破境的契机,找不到离开天路的办法。
李修元只能将自己放逐在天地之间,再一次做起了牧羊人。
上一回他是赶着羊儿,一路从游牧,从碎叶城回到敦煌。
这一次,他又要在这茫茫的雪原大雪上,不知徘徊上多少年,才能等到破境的一瞬间?
眼下的李修元,不仅脸上蒙着一块黑布,一头黑发披在身后,一条牧民穿的袍子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来模样,靴子已经露出了脚趾。
草原上的风霜如刀,将他变成
了个满目沧桑,双手满是老茧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