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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回头无岸
    在白雪城中,在梅园里。

    老道士便跟李修元说过,当他拒绝了佛国的接引神光之后,以后只能信自己。

    断疑生信,当他断了佛国的路,始信自己。

    如果凤凰谷有佛,他才是真佛。

    当下的他手中有剑,却还未斩出,已灭了这个所谓的人间佛。

    左手无剑,只是拈花,如三面佛拈花微笑那般,静静地看著將要燃烧的那佛。

    不知怎的,他將大殿前的风雪收了回来。

    於是,那些风雪化剑骤然消失,无数的世界也消失在凌云和宋天歌的眼前。

    就像是,风雪中的少年突然力竭,无力再斩老和尚一刀。

    大殿之前,那尊庄严佛像渐渐消失。

    一阵光影浮动,却是来自天罗城的智光老和尚渐渐恢復了肉身,没有化为风中尘埃,倒在宋在歌的面前。

    看似漫长的一刻,实则,只过了剎那。

    宋天歌微微一凛,心道你这是无力了,还是不想,还是想放老和尚一条生路?

    凌云神情微异,然后想到老和尚之前疯狂的模样,不由得暗自冷笑一声。

    光影暗涌,雪花纷纷,恢復了肉身的老和尚穿上一袭僧袍。

    原本光滑饱满的身体,几如风中枯枝,在一瞬间老去。

    望著佇立於风雪中的少年,老和尚感受著身体里那一道凛冽的天地气息,轻轻地嘆了一口气。

    也不跟宋天歌道别,也没有理会一脸嘲笑的凌云。

    甚至没有跟广场上的无花打招呼,便挥挥衣袖,往凤凰谷的山下,一步而去。

    往前一步是天涯,退后一步是深渊。

    死过一回的老和尚,放弃了他心里的佛,跟佛的弟子。

    向著他心里的天涯,一步而去。

    ......

    眼见老和尚离去,无花没有吭声。

    或许在他看来,眼下的老和尚已是强弩之末,不堪再战。

    这里还有他,还有大殿上的凌云跟宋天歌。

    凌云抬头望天,看著李修元喝道:"就算你用妖法,將那和尚折腾得生不如死,可我已封天,你能去哪?"

    "是吗?"

    李修元眼中无他,也没有看天,只是冷冷地喝道:"这天,还能遮住我的眼吗?"

    凌云摇摇头:"我不仅仅有这一片天,还有更多的手段对付你。"

    李修元点了点头:"儘管將你所有的手段统统都使出来,我一一接著。"

    凌云冷冷一笑,指著山下的方向喝道:"你且回头看......哦,我忘了,你是瞎子,看不见他们。"

    李修元也不生气,放出神识顺著老和尚离开的方向望去。

    只见风雪瀰漫的山道上,竟然来了数百,上千的僧兵。

    只是这剎那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

    自己回到了大秦的雪山脚下,那些寺院里的僧兵再次现於人间,这一刻,他怒了。

    以佛门涅槃之力,冷冷喝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尔等即刻下山,还能活著离开。"

    老和尚闻言一凛。

    一抬头,看到了天罗城的僧人,以及来自须弥山的僧兵。

    不由得面露悲容,一边加快脚步往山下而去,一边喝道:"山上太苦,不如回头。"

    这一刻,他不仅仅是在向门下的僧人发出警示,也在问

    自己,何苦要来这里?

    往山上而来的僧兵,看著状若老鬼一般的住持,心里一边惊骇,一边却加快了脚步。

    他们的任务是上山降魔!

    眼见住持大师这副模样,显然是为魔所害,他们要替老和尚报仇,为人间除害。

    老和尚眼见自己说的话,竟然劝不动一人,乾脆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

    山上的凌云看著这一幕。

    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能敌一人还是十人,我有百人,千人的力量降伏你这妖魔,你奈何我?"

    李修元闻言,禁不住抬头望天。

    望著那一张若有若无,闪耀著点点金光的法网。

    嘴里呢喃道:"如此,我便斩了你这百万雄兵!"

    宋天玉眼里只有小红豆,没有往山上衝来的数以千计的僧兵。

    冷冷地喝道:"看来,他要娶沐沐为妻是藉口,要引你出来,將你袭杀在凤凰谷,才是真正的目的。"

    无花看著李修元喝道:"交出玉碟,我可以留你一命!"

    李修元摇摇头,没有理会任何人。

    便是凌云默默注视之下,在宋天歌的惊呼声中。

    身在广场风雪中的少年,突然弯下腰,一手重重地拍在广场的青石板上。

    "嗡!"

    广场上顿有一道金光闪耀,跟著落在地上的雪花,如被一道恐怖的巨力震得溅飞!

    "啊......"

    宋天歌的惊呼声中,已经落在广场上厚厚的雪花,竟然在这一剎那飞了起来!

    看在她的眼里,如天地倒旋,地上的雪花先是溅上半空,然后渐渐往天空飞去!

    李修元的拈花之手挥舞之下,便是无数的一道若水之力,涅槃之力,甚至一道若有若无的圣人之力骤然而出。

    漫天飘落的雪花,在这一剎那化为漫天的繁花,漫天的灵剑,漫天的箭雨!

    更不要说,那些原本就在空中盘旋的线条,那些不规则的法则之力!

    在这一瞬间,如天空倒旋过来!

    万千雪花往天空中那张法网斩去......

    "嗡!嗡......"

    天空中一时金光闪耀,便是来自须弥山的天罗地网,也在这一瞬间被万千带著法则之力的雪花,一一斩破!

    那些看不见的法则之力,將剩下的网丝切成如雪花一样......

    还不止,就在凌云一声惊呼声中,天空中轰地燃烧起一团金色的火焰!

    一时间,是漫天的雪花在燃烧,也是漫天的法网在燃烧中化为了灰飞!

    还不止。

    当下的李修元收起了轮迴剑,取出一张木弓,捏著一枝神箭,望向凤凰谷的山巅。

    嘴角轻动,跟往山下而去的老和尚说道:"逃命去吧,天要塌下来了......"

    老和尚闻言一凛,顿时身若惊鸿,剎那消失在数以千计僧兵的视线之中。

    远远的,老和尚发出一声悲呼:"可怜的孩子,快逃命吧!"

    李修元冷冷地喝道:"你的天罗地网我已经破了!"

    凌云大怒:"我还有数千的僧兵,你怎么破!"

    李修元点了点头:"看那里!"

    说完,手里的弓弦鬆开,一道闪电越过凌云,宋

    天歌头上的大殿,往凤凰谷后山直飞而去。

    宋天歌惊叫道:"疯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李修元没有理她,而是跟宋天玉传音:"师娘,看好师妹!"

    宋天玉大吃一惊:"你要做什么?"

    李修元冷冷一笑:"降妖、斩魔、灭佛!"

    广场上的无花,望著刺穿漫天风雪,往天空飞去的铁箭,冷冷笑道:"痴人说梦!"

    飞掠在下山路上的老和尚,感受到身后一道死亡气息。

    禁不住喃喃自语道:"为爱故生痴,为爱故生恨......我佛慈悲......"

    这一刻,他乾脆身化风雪,往凤凰谷山下飞掠而去。

    远远的,在眾僧兵的神识中,金光寺的住持大师落荒而逃,如一只飞鹰一般,消失在风雪之中。

    "轰隆隆......"

    凤凰谷的后山,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

    还没等凌云,没等宋天玉姐妹两人反应过来,没等无花看清楚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枝刺破天地的神箭,在凤凰谷山巅的那一片冰雪中爆炸开来!

    一时间,山巅之处雪浪喷溅,轰鸣如雷。

    一枝神箭引爆了雪崩,大山在剎那间倾覆,大地在这一瞬间颤抖起来!

    滚滚而下的雪冰,如万马奔腾,以无敌的气势冲飞而下。

    等广场上的无花看到天空中滚滚而来的冰雪之中,一切,都將成为定局。

    便是须弥山上的老和尚在此,也无法让崩飞的万重冰雪回到山巅之上。

    人,不可胜天!

    正在往山上而来的僧兵们,冰雪未到,已经被气浪震得东倒西歪,却依然拼命往山上衝来!

    万丈冰雪自凤凰谷的山巅直飞而下,从高高的大殿上空飞掠而过......

    看在宋天玉,宋天歌眼中,如末日来临,如身在地狱。

    凤凰谷那一道佇立了万年山门,在眨眼间被轰破,在一阵轰鸣声中,化为了废墟。

    还不止。

    身在广场上的无花,感觉到无数锋利的刀刃,从身边呼啸而过,將他一身白衣斩成了碎片。

    巨大的衝击力,將他掀翻,往山门外的废墟而去。

    只有身在大殿前的凌云和宋天歌,自这铺天盖地的雪崩中侥倖躲过,即便如此,宋天歌也嚇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欲要疯狂之中,毁天灭地的一幕才刚刚开始!

    滚滚而去的冰雪,自山巅一路奔腾而来,挟著一路的沙石树木,挟著山门处的青石砖瓦,往山下而来的僧兵们倾覆而去。

    这不是人力所为,自然也无法用人力去抗拒!

    漫天风雪泥沙,在无花身留下无数道血口。

    在风雪中的无花几近疯狂之中,不停地嘶吼道:"以你为自己是天吗?"

    佇立於风雪中,李修元身化大地,神情平静坚毅。

    神识望著那些绝望的僧兵,冷冷喝道:"苦海无边,回头无岸,去轮迴吧!"

    正如他给过老尚智光向生之路,他同样给了这数千僧兵回头的机会。

    只不过,这些傢伙心里只有杀戮,在死亡来临之前,又怎么可能回头?

    当群山都在颤抖的时候,老和尚已经离开的凤凰谷。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

    回头

    ,就有可能变成石像,在这风雪泥沙中被掩埋千年、万年,谁知道能不能轮迴?

    他的身后再无佛光,只有漫天瀰漫的雪雾,跟恐怖的死亡气息。

    呜呜,连天空的寒风飞雪都在颤抖起来,发出阵阵悲鸣。

    在天地之威肆虐之下,便是身在屋里的宋天玉,都流露出了畏惧的情绪。

    下意识下,扑在小红豆的身上,倘若天要塌下来,她顶著。

    无花脸色苍白,全身都在颤抖,一片自风中而来的雪花,在他的脸上割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不死,今日这场战斗他就没输!

    结局早就註定,谁也无法改变!

    他要做的事情,便是耗光眼前这个瞎子的精气神,在他最虚弱的一刻,一剑斩去!

    或者,在他绝望之时,呼唤须弥山上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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