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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间奏
    萧湜此刻便是犹如醍醐灌顶,大梦初醒一般。是啊!士人举子们嘴上无论如何贬低手工匠人,然他们日常用的物件儿,又有哪一件儿是他们亲手造的。这便是所谓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还是很诚实的吗?

    的确,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实在并不算是什么太出格的事儿,比起那些被养废的公子哥,成天出门架鹰遛鸟,逛青楼什么的,喜欢这个,就委实算不上什么值得诟病的了

    那么,既然觉得干这个事儿没毛病,那就不能总把它搁暗地里,干也得是干得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总不能成天的担惊受怕,否则早晚有一天得心悸而死,他可不想死那么早,否则没人儿与老头子对台搭戏,他不得无聊死?思及此处,萧湜心中不禁暗暗"呸"了声儿

    那要如何才能让他家老头子愉快地接受呢?这还就真得好好想想了。就先前来说,萧湜并非是不敢提、不想提。而是说他自个儿本身都没想好,又或者说,其实他心底里也清楚干这个并不光彩。而现在,审言的话点醒了他,他接受了、理解了、明白手工匠人们的不易,原来并非是他们有多么的不堪,这个行当也并非如外人所想的那般不直一文

    想到此处,遂又提起了兴趣,想着要与审言说道说道他的那些个宝贝儿。于是,萧湜又换了种姿势坐。原来是,背倚着那竹木凭几,头颅仰起来,面朝着屋顶上看,在那处放空呢!现在,侧转了身子,将面孔对着审言,便是开始眉飞色舞地对着他喷吐沫星子。什么这如何如何了,那个又怎样怎样啦,反正说到这个,他就来劲儿,整个人特别亢奋

    最后,还是他说的口干舌燥了,才将将停下来,将那茶盏捧起,如牛嚼牡丹一般,风卷残云地干了那杯茶,犹嫌不够。又将审言手中的茶盏抢夺过来,又是吃干了,才算作罢。"你…你呀"审言被他弄的有些哭笑不得,这人也太混不吝了些,难怪得了个小霸王的绰号

    "说了这许多,总归还是要见见实物的"审言瞅了萧湜一眼。萧湜见状,便开始在身上摸索,又往两手的衣袖里掏了掏,而后才一拍腰间,抓了把匕首样子的器件儿出来。一手撑着茶几,半个身子腾空,拿着那利器在审言眼前儿一闪而过。而审言也只是见到了一道冷光咻的一声掠过,闭上眼睛,似是还能听见其划破空气发出的声响

    "好刀"审言没有迟疑,睁开眼睛便道出此二字。而那刀此刻已被萧湜收入怀中,审言又还想着再看看,便不觉有些心痒。还没开口呢,萧湜却先笑了出来,"必简兄,你眼光倒是极佳"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把短刀来,只见刀身被皮革鞘套包裹着。萧湜缓缓抽出刀来,只见那刀身上缠绕着层层的花纹,与寻常的匕首不一般,且没有了那道血槽,无怪乎萧湜会赞审言一句'眼光佳'了

    再说这把短刀,那可是萧湜的心头好,宝贝着呢!平日里也不轻易示人,除却一直跟在他身边儿的寒石,就是他家老头子都没见着过。审言算是第二个见到这刀,还拿在手中把玩的人了。只见审言右手持着刀柄,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二指并拢,从刀身上抚过"这是怎么来的?"审言说的便是那一层层的花纹了

    "哦!将那取自深山中的铁锻炼成钢,再将两者以一定的份量混合,高温锻打,再经以反复的对折、揉压,最后经以淬火,这刀便成了"顿了顿,又摩挲着那皮革刀鞘,似是在回忆。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淡淡的,好像从远处传来:"我见了这刀的纹路,心生欢喜,当下便给它取了名字--折花刀"

    "元明是忆起故人了?"

    "是啊!一时有些伤感,让必简兄见笑了"萧湜就是这样,那情绪总是不知从何而起,却是汹涌澎湃,搅的心湖平静不下来。但好在算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罢。审言不曾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萧湜的肩膀作安慰。其实,这也不是从旁说明了,萧湜是重情之人,是值得深交的么,审言心中也有了底

    "育沛,就是制作这刀的匠人,这刀也算是他的遗世之作了。为了这刀,他也是拼了命的,整日里殚精竭虑,就是想着让这把刀更完美些。如今,刀子经过了千锤百炼,终于成了,他却是…"审言也不知该如何劝他,毕竟他没有参与过萧湜的过去,不能感同身受,但死亡是最让人无力的,即便骄傲如审言,对此只是深深的无助与无可奈何

    "必简兄,我知道你是能信得过的,我也就不瞒你说了。"萧湜先是往四周瞧了瞧,再俯身在茶几儿上,朝审言招了招手,示意审言附耳过来。才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说道:"育沛是前朝将作监大匠的后人,后来本朝建立,为躲避战乱灾祸,遂隐居于此地的某处乡野田地间。我也是偶然一次林郊打猎时受了伤,为他所救,后来…"一来二去的,俩人便熟稔起来,时常有了来往。要说育沛倒是不忍心埋没了这祖传的手艺,也到底还是在这人迹罕至的竹林深处,二间简陋的茅屋旁搭了一草棚子。平日里就打些寻常人家用的家伙什儿,到了赶集的日子,便带上这些物件儿下山,换些粮食,布帛什么的回来

    这些年,都是他一个汉子在深山里,身边儿也没个婆娘,或是一儿半女的傍身。寂寞的久了,好不容易碰上个聊得来的萧湜,又想着自个儿的年纪也大了,前尘往事什么的也不再那么重要。因此,在萧湜面前儿倒也没有掩饰他那手炉火纯青的炼铁技艺

    要说萧湜其人,本就是个混不吝的小霸王,平日里也爱舞枪弄棍的,那男子就没有不爱兵器的,而那些个平日里不见天日,削铁如泥的刀枪剑戟,被育沛一股脑儿的都拿了出来

    萧湜也不是不识货的,看着那些冒着寒光的兵器,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狂热,也被育沛收入眼底。**看他识货,又是真心喜欢的,便让他从中挑几件儿带走。只一样,不许将兵器的来头透露出去。而这,可让萧湜犯了难,从一排排兵器前缓步走过,低头看看这件儿,伸手拎拎这个,似乎是哪个都好,哪个都舍不得放开。挑挑捡捡的,最终选了宝剑二口

    这也是有缘由的,萧湜打小便浑,终日里闲不住,要出门儿去逛。萧母打理着家里一大摊子的事儿,也顾不上管他,只让小厮跟着萧湜,由着他去,便让萧湜越发的自由散慢,不守规矩。这个暂且不提,只说小萧湜溜出去干嘛呢?却是迷上了听书的,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每日到散场了才走。最爱听的是什么呢,是三国年间的故事,那尤为钟意的人物是谁呢,是"治世能臣,乱世奸雄"的曹阿瞒呐!既是钟意这样儿的人物,那便是要把人家的生平摸的透透的,知道他喜欢轻生重义的游侠儿,还特地打造了两口宝剑。一曰"倚天",一名"青釭"

    萧湜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这茬,于是于众多兵器中挑选出了两口宝剑。他手持一把,又将另一把抛给了寒石,两人在茅屋外比试起来,这可不得了,刀光剑影间,二人剑如飞风,又因着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俩人虽打的难舍难分,却是不相上下

    此时,萧湜突然持着剑进攻,腾空一跃,砍向寒石,而寒石也急忙提起剑抵御。只听 "锵"的一声,两人的剑剑身相抵,持着剑的手都已发颤,却是谁也不让谁

    还是育沛站了出来,"我说,这都比了大半日了,还没分出胜负来,不如先歇会儿吧!来来来!过来喝茶"

    "好,那就歇会儿再打"寒石听得自家公子这么吩咐,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俩人便坐下来,喘着粗气,喝育沛准备的茶水。萧湜一边听着,一边细细端详起自己手中的这柄剑

    "咦,怎么好似卷刃了?"萧湜怕是自个儿花了眼,小声嘀咕道。又将剑拿起来,凑上前去,仔细看着那缺口,用手摸了摸。是了,真是卷刃了。就萧湜那直爽的性子,倒也不避讳,直截当着面儿就跟育沛说了,而育沛也是耿直性子,倒不会抹不开面儿,直接就接了过来,细细查看

    原来那剑也是久置了多年,育沛过意不去,便允诺要亲手为萧湜打造一把不卷刃的剑。而萧湜想着,那剑还不如匕首方便携带,便央着育沛打造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送给他

    育沛当初允诺允的快,这真做起来倒又难办了。无他,这"如何才能让刀剑不卷刃"还真真儿是难住了这位将作监大匠的后人。要知道,从古至今,那上过战场的刀剑,经了烽火的洗礼,就没有完好无损的。因此,打完一场仗,就得检查兵器,豁口小的打磨打磨,还能再拿着冲锋陷阵,豁口大的,那就只能搜罗起来,回炉重新锻造了

    不怪乎连育沛这个经验丰富的老铁匠都犯了难呢!不过,也正是因着如此,育沛后边儿才一头扎了进去,经过反复尝试,才最终锻造出了不伤刃的折花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