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夫人其实对娘家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毕竟她嫁到胡家来锦衣玉食也这么多年了,哪里还记得起从前在赵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但是对于赵柔赵昆以及赵霜这几个会说话会奉承的小辈,胡老夫人还是有几分喜欢的。
尤其是赵昆。
赵昆之前被胡修尧打得半死,胡老夫人不是不心疼,但动手的是自己的儿子,胡老夫人出了在事后让人好好照顾赵昆之外,也就只是说了胡修尧几句而已。
胡老夫人那会儿想着只要赵昆能娶了胡婳,挨顿毒打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胡婳却要嫁给旁人了,那赵昆岂不是白挨打了?
胡老夫人想着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跟赵昆说,只要他好好养伤,她肯定能让赵昆如愿以偿的娶了胡婳,但是现在……
都是宋氏那个贱妇!
胡老夫人正恨着,胡修尧就过来了,涟绮和瑞嬷嬷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她们刚把门关上,就听见了里面有瓷器碎了的声音,接着即使胡老夫人的怒骂声:“逆子!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让你成家,现在你连我孙女定亲这样的事情都瞒着我!”
涟绮和瑞嬷嬷面面相觑,刚忙离得远了一点,对于里面的疾风暴雨,全当没有听见。
但是胡修尧顶着伤从荣安堂出去的事情,当天就传遍了整个胡家。
接着,宋氏和胡婳也被叫去了荣安堂。
最后,胡老夫人请了大夫。
傍晚,涟绮跟青黛偷偷碰了个面。
胡依一看戏不嫌事大,还到胡子珏的院子里,拉着胡子珏一起看戏。
“三房和荣安堂这几日,倒是好生热闹。”胡依一和胡子珏一边下棋,一边说些闲话。
“三婶一向自喻是清贵门第出身,最懂规矩不过,可瞧她如今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哪有半点南阳宋氏的风范?”胡子珏也嗤笑了一声。
虽然胡依一一直都不太清楚胡子珏对三房的敌意从哪里来,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跟胡子珏一起看三房的好戏。
“从前三婶身上还是有几分南阳宋氏的风范,只不过也不知道三婶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般模样了。”胡依一一边说,还一边摇了摇头,颇为遗憾的样子。
胡子珏戏谑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你最清楚不过了呢?”
玳瑁在一旁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不打自招。
胡依一瞪了玳瑁一眼,才厚脸皮的对胡子珏否认道:“二哥说什么呢,三婶的变化,我怎么会清楚,我又不是三房的人。”
胡子珏一副“不管你怎么胡扯,我都不会相信跟你没关系”的样子看着胡依一。
胡依一撇了撇嘴。
好吧,宋氏之所以会从从前那副凡事从容不迫,一举一动都颇具贵妇风范的宋氏变成如今这副吃相难看,动不动就跟个疯婆子一样的宋氏,确实跟胡依一有很大的关系。
从前的宋氏万事不愁,所以能端着贵妇的架子,可后来被胡依一坑害了两次,手头便开始紧了起来,整日里想的不再是去这个哪个宴会上展示自己,而是想着怎么去填补自己的亏空,这一来二去的,难免就精打细算了几分,失了大家风范。
后面胡依一又接二连三的给宋氏找麻烦,让宋氏和娘家离心,最后分道扬镳等等,都和胡依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这些事情慢慢的影响了宋氏,让宋氏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大多数人提起来都会夸赞的胡三夫人了。
“三婶的事情告诉咱们,银子是个好东西。”胡依一感叹了一番宋氏的变化之后,最后得出了这么一句结论。
如今胡子珏已经知道当初赵柔和宋望的时候跟胡依一有关系了,也就能明白胡依一话里的感慨,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看向胡依一的目光和煦:“放心,谁没银子,咱们阿七也不会没有银子的。”
“那可不,毕竟我还有两个哥哥没娶上媳妇呢,我要是不多攒点银子,日后你们可怎么办哟!”胡依一摊了摊手,满脸无奈。
胡子珏失笑,抬手揉了揉胡依一的头,昏黄的烛火下,胡依一的笑容有些俏皮,一双眼睛如幼兽般清澈,眼中还能倒影出他的身影来,像一汪清亮的泉水,让人觉得温暖。
这样的七妹妹,跟算计人的那个七妹妹一点也不一样,他有时候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又或者这都是她,只是从前他从未了解清楚过,所以如今才会疑惑。
不过这样的七妹妹,倒是跟他梦里的那个更像一些。
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的七妹妹更好一些,起码不会像梦里那般,毫无心计,天真到近乎愚蠢,被人算计到不得善终,明明善良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没能得到一个好下场。
想起自己梦里的事情,胡子珏再瞧正低着头看桌上那些棋子,想着下一步怎么走的胡依一,他只觉得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热。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
胡依一落下一颗黑子,良久还不见胡子珏落子,便抬头瞧了瞧胡子珏。
却见胡子珏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胡依一便歪头问了一句:“二哥,你怎么还不落子?”
“无事,我只是觉得今日这等光景,甚好。”胡子珏眉眼含笑,灯下公子如玉。
胡依一这日心情甚好,和胡子珏下了几盘棋之后,发现胡子珏老是让着她,顿时觉得没意思了,走出门一瞧,发现外边儿月色正好。
于是胡依一便拉着胡子珏对月小酌,直到亥初时分才回了栖梧院。
“姑娘怎地还喝酒了?”鸾音见胡依一微微有些醉意,赶忙来扶胡依一。
“我没事。”胡依一只是微微有些晕罢了,头脑还是清楚的,让鸾音扶着自己进屋去了。
“姑娘明明就不会喝酒,偏偏还挺喜欢喝。”玳瑁叹气,和鸾音一道扶着胡依一进屋去,又忙着伺候胡依一梳洗一番,等胡依一睡下了之后,两人才出去。
经过梳洗这一番折腾之后,胡依一原本的那点醉意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她又不是酒鬼,自然不会让自己喝得太醉。
躺在床上,胡依一却有些睡不着了。
她在想胡子珏,今日胡子珏瞧她的目光让她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她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有问题,不过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仿佛只要她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就能知道胡子珏为何会突然跟她亲近了起来。
也就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胡子珏了。
想到此,胡依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酒还没喝够?”熟悉的声音再次在熟悉的地方响起。
胡依一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有些不耐的做起身来,粗暴的掀开床幔,没好气的看着又不请自来的某人,黑着一张脸道:“不知临安郡王不请自来,有失远迎,还望郡王恕罪!”
瞧着胡依一火气冲冲的模样,夜稹却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他背着月光,胡依一不太能看清他的脸,只微微能看到他眼下那粒殷红的小痣,月色下,分外妖娆。
“无妨,本王知你方才在沐浴,怕是不方便远迎,恕你无罪。”夜稹一双桃花眼微微勾起。
胡依一瞧着夜稹的笑,再想想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夜稹无耻,面上却毫无异色:“我知道郡王虽然算不上什么君子,但好歹是全京城生得最好看的人,定然是瞧不上我这样的豆芽菜的,如此,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胡依一这是在嘲讽夜稹曾说她是豆芽菜的事情。
夜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小丫头还挺记仇的。”
“不知郡王今日过来,有什么事情吩咐?”胡依一打了一个呵欠,突然觉得有些睡意了。
“霍家想要和你们胡家三房结亲?”相互调侃了几句之后,夜稹便提起正事了来。
胡依一闻言,也起了身,找了件外衫胡乱的披上,坐到了夜稹对面。
长月当空,月色透过窗子照进胡依一的屋子,即便屋子里不点灯,胡依一也能看清夜稹的面容。
因着谈论正事,所以此时的夜稹已经收起了自己那颠倒众生的笑,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便有几分冷峻,只那双桃花眼和眼角的红痣,让他看上去又有几分魅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却不一点也不违和。
不愧是名动京城的临安郡王啊,胡依一无声的在心中感叹。
胡依一看夜稹的同时,夜稹也在看胡依一。
夜稹觉得,他想要收回从前他说的那句胡依一是豆芽菜的话了……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很水灵了,一张素净的脸上未着粉黛,从前还微微有些圆润的脸,如今已经瘦了不少,一看就知道是长大了。
柳叶眉弯弯,杏眼灵动,虽未笑却自带三分笑意,因着饮了酒的缘故,故而小脸上桃腮泛红、檀口粉嫩,因着胡乱披了件外衫,所以并没有穿得很规矩,隐隐的看能看见里面的亵衣,手托腮,露出一截手臂来,肤光胜雪,不免引人遐思。
“准确的说,是胡家三房想要和霍家结亲,我五姐姐前段日子出了些事情,郡王你是知道的,”收到此,胡依一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所以三叔和三婶着急将她嫁出去,霍家是个不错的人选,怎么了?可有什么问题?”
夜稹听胡依一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低声笑来,也是动听之极,便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有几分娇憨、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是容色清丽、气度高雅,月色下又多了几分朦胧,半明半暗中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巧笑倩兮间,只觉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你三叔似乎和夜无殇有所往来。”夜稹虽然在看胡依一,但是却并没有耽误他回答胡依一。
晋王是先帝最小的皇叔,所以夜稹算起来还要比夜无殇大一辈,他向来不羁惯了,对于这些个皇子们,向来都是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