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就觉得你们在这里出事了,我也活不了呢?就凭你会是下一任大燕的皇帝?”惠王嗤笑了一声,看着夜稹的目光里有些许的厌恶:“不过是从别人家抢来的罢了,用着用着还真当是你们自己家的了?”
胡依一和夜稹对视了一眼,都明白惠王话里的意思。
夜稹拉着胡依一,倒也不走了,毕竟这么多弓箭手围着,任夜稹再如何武功高强,也没办法确保自己可以毫发无伤的带着胡依一离开,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罢了,胡依一也在,他不敢赌。
所以夜稹拉着胡依一倒是直接坐在了那槐树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胡依一倒了一杯,递到了胡依一的手中:“暖暖身子。”
胡依一浅浅一笑,来了这么久,终于喝下了第一口茶。
惠王见状,忍不住讥讽道:“郡王妃来我这儿这么久了,也不肯和我一口热茶,临安郡王一来,你就喝上了,怎么,他给你倒的茶甜些?”
胡依一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直接冲惠王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惠王没有成婚,自然是不能体会的。”
惠王:“……”
“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似乎并不想杀我们,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夜稹不想在这里耗太久,毕竟谁也不知道外面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瞧着夜稹一副主人姿态,惠王气结,他不是不想杀夜稹,是知道现在杀了夜稹对他来说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处,只会引得夜稹手下的人反扑。
夜稹既然是永和帝这几个儿子当中能笑到最后的那个,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起码目前夜稹才是大燕最大的势力,惠王不敢跟夜稹硬碰硬。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惠王觉得上一代的恩怨与下一代没有关系,所以纵然夜稹是永和帝的“儿子”,他也没有要杀夜稹的心思,他只想要找永和帝报仇,然后将自家的皇位夺回来而已,至于夜稹,他虽然不会杀了,但是也不会再让他沾染朝政了。
“我想要什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就凭圣女和慎郡王那个蠢货,怕是不会这么顺利的就攻下皇城吧?”惠王也坐下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和谐,看起来就好像是好友之间在赏雪煮茶一般惬意舒适,说得却又是一些刀光剑影的话。
“所以这其中还有惠王一份功劳了?”夜稹侧目反问。
惠王笑了笑,客气的道:“功劳算不上,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哦?此话怎讲?”胡依一说这话时,语气和神态都跟夜稹差不多,夜稹看着胡依一,脸上隐隐有些笑意。
惠王觉得自己有些受够了这两人,若不是现在不能放他们走,他还真想直接将他们轰走,让他们滚回自己家恩爱去,想到此,惠王便目光冷漠地道:“我这里有个故事,你们大可先听一听。”
这下胡依一和夜稹都不用对视,就知道惠王想要说什么故事了。
果然,接下来,惠王就大概说了一下有关于先帝和惠昶太子如何被老秦王以及老秦王谋害,害死了惠昶太子之后,先帝又如何在万般无奈之下将惠昶太子的遗孤送出京城,之后先帝又怎么被永和帝给害死了。
当然了,惠王并没有点明说是先帝和永和帝,也没有说,他就是那个被送走的孩子。
但是胡依一和夜稹都心知肚明。
“你们说,这样的仇,该不该报?”惠王知道夜稹和胡依一应该都知道这事儿是怎么回事,毕竟之前他就用惠昶太子遗孤在南诏出现的事情,将夜稹调出京城,所以夜稹就算不知道全貌,也该清楚一个大概。
“自然是该报的,但是在报仇之前,你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先弄清楚,这才仇到底是不是你的仇。”夜稹抿了抿唇,终于提起了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提起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惠王眸光一寒,他虽然听不明白夜稹的话,但是却敏感的察觉到,夜稹的话对他来说,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先帝既然想让你报仇,怎么会将你送到南诏那么远的地方去?你都不在大燕,任大燕如何风云变幻、改朝换代,你都不知道,更不方便你联络朝中那些忠于先帝的老臣,这根本就不是一步好棋。”胡依一抢在夜稹面前开了口。
对于胡依一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惠昶太子遗孤”的事情,惠王并没有太惊讶,只反驳道:“那是因为皇祖父怕我被那两个老贼所害,所以才不得已将我送去了南诏!若是我留在京城,指不定早就死了!”
“你当年出生那会儿,先帝爷身子骨还算康健,老秦王和老齐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京城横行霸道,所以就算先帝没办法护着你在宫里长大,但是安排将你留在京城,或者京郊还是能做得到的,偏偏就将你送去了南诏,你长这么大,可曾见过先帝?十余年的时间,先帝难道就不想见一下你?好歹也得认认人,日后到了地下才知道要保佑谁吧?”胡依一的话句句刺进惠王的心窝。
惠王被胡依一问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下意识的就要反驳胡依一:“这一切都是先帝为了保护我罢了!你们这种人如何能懂!”
“想当年先帝爷五十寿辰的时候,各国都派了使臣前来祝贺,若是你是惠昶太子遗孤,先帝爷将你安排进南诏使臣的队伍里,然后借着见南诏使臣的名义见你,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更加不会被被人发觉吧?可是呢?那一年你来过京城吗?”胡依一看着惠王的目光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些许怜悯。
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夜稹还是惠王,都是无辜的,他们一出生就被换了身份,而这件事情是由先帝和晋王共同决定的,然后他们二人各自都经历了好一番生死磨难,而惠王甚至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一直以来都在为报仇而活着,若是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做的事情都毫无意义,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发疯。
惠王一直沉浸在胡依一的话里,倒是没有注意到胡依一的神色。
他被胡依一问得有些慌了,胡依一的话究竟是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心里很明白,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惠昶太子的遗孤?这不可能!我身边伺候我的人从小就告诉我,我是惠昶太子的孩子,我才是那个大燕的皇帝,如今龙椅上那位根本就是一个强盗,是他谋取了我们家的江山!”
说罢,惠王又指着夜稹,颇有些愤恨的道:“你就是强盗的儿子!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学不来你们家这种强盗的作风!”
夜稹听到此,却笑出了声来,胡依一也跟着笑,惠王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就笑了。
看着惠王一脸莫名的样子,胡依一倒觉得惠王还有些可爱,刚想要解释,夜稹倒是开了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那个强盗的儿子?我觉得你这个形容倒是形容得很不错,可不就是个强盗。”
惠王更懵了。
胡依一抿嘴笑:“惠王方才不是瞧见了龙椅上那位的模样?你觉得他若真是龙椅上那位的儿子,会这样对他?当然了,虽说他那样子是蒋妃造成的,可若不是蒋妃拿捏得准他的心思,又哪里敢这样?”
“你的意思是说,他根本就不是那强盗的儿子?!”惠王问了胡依一一句,然后又看向了夜稹,想像夜稹确认。
夜稹点了点头,耻笑道:“你觉得他那样的人,生得出我这样的?他那几个儿子,唯一好点的也就只有容旭,这还是因为容旭从小不在他身边,没受他的影响。”
“那你究竟……”惠王先是疑惑,而后又仿佛猜到了,最后看向夜稹的目光变了又变。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夜稹的面容有些冷峻,但看着惠王的目光里有些许令人察觉不到的愧疚。
胡依一在桌下握住了夜稹的手,夜稹冲胡依一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这怎么可能……”惠王瘫坐在凳子上,有些颓然。
胡依一先说他并不是惠昶太子的遗孤,然后夜稹又说他不是永和帝的儿子,若是这两件事情之间没有关联,他们根本就不会拿到一起来说,既然如此,那这两件事情必然是有关联的……
所以惠王很快就猜到夜稹和胡依一的意思是说,他不是真正的惠昶太子遗孤,而夜稹才是。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惠王的眼中有了戾气,他不认同这个结果,他就是惠昶太子的儿子,他就是先帝的孙子!他才是那个最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我不管你们在说什么,总之,我要的东西,必须要拿到!”惠王招了招手,示意弓箭手射杀胡依一和夜稹,“只要你们死了,我就是惠昶太子的遗孤,就是大燕的下一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