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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八百五十七章 图谋
    母亲本以为宫里还有可以信任的人,但有太奶奶在,谁也逃不过她的监视和控制。

    再加上厉耀总是瞻前顾后地守着他,送蛊的下人一到,太奶奶就派人来通知他,让他务必多加小心。

    母亲知道媚术与他无用,因此特意向南楚求来了蛊虫,添在今日给他备上的茶汤里,希望能达到控制他的心智的目的。

    她从没有一刻忘记要恢复赵家的荣光,身边那些图谋不轨的小人从没有收过心思,无时无刻有人献上阴毒诡计。

    若不是知道小婶婶受困,只怕太奶奶也不愿意,伺机给宫里换进新血,也是为了故意给母亲机会作乱。

    蛊虫早被汰换了,他的皇宫,她的母亲,太奶奶是故意给他机会选择,这个养在深宫里的毒瘤的去留尽在他手,到了要喝下那盏茶那刻还是迟疑了。

    母亲,在他的印象里是个虚无缥缈的存在,但是真要下手那刻,终究还是心软了,明知茶汤里的东西没安好心眼,他还是犹豫了……

    母亲可以不疼爱他,不将他放在心尖上,可以继续无视他的存在,他却不能无视注定的生身之恩。

    此生,他只能如同父皇那般,给她过着金丝雀般无微不至的生活,不给她重握权柄的机会,换取她活下去的机会。

    看着裴绚十岁大的孙儿,十岁稚龄就得承担起国与家的冲突,爱屋及乌的心态下,厉耀涌上了不舍与心酸,也因此格外地注意这个小孙儿。

    他回来这几日那些个闹鬼的事儿,闹得格外的凶是为什么?

    说来也是可笑,明知宫里不平静,赵太后仍执意在宫中行不轨之事,真不知道她揣着什么样的心思,难道当真希望亲生儿子给她一个了断?

    因此,只能他来闹个天翻地覆,让赵太后毒也毒不着,蛊也下不了啊!

    他能了解裴绚的作法,生在帝王家本就有些抉择得面对,何况要将犯错的母亲置之死地,不论情感再怎么疏离,要夺走活生生的生命,不论多大的人心里都会犯憷,何况是一个十岁的小孩。

    刚回来的几日都还能见着笑容,得知母亲要对他下蛊之后,他接连几日都是眉头深锁地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啜泣,今日一见他心里还是有着顾忌……

    裴绚从没想过逼迫这个孙儿做决定,只是将选择权交与他,不论赵太后是生是死,于她不会有任何影响,只不过若是情势不变,将来他亲政之时,朝臣定会拿此事来说事,小家伙早晚得面对此事。

    厉耀在大掌套上牵丝引附在小脑瓜上,给了他踏实的触摸与安慰,“选择很难,执行选择更难,你尽力了。”

    想哭找不到人的怀抱哭多凄惨啊!仅有那只手可以依赖也好,承熙将小脸全埋进了掌心,不愿承认事实地崩溃哭泣,嘴里没忘念叨着。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让你接近太奶奶。”

    “嘿啊——”厉耀真被气笑了,这倔脾气倒是挺像裴绚的。

    那年裴绚知道他隐瞒皇子身份时,也是这般不愿接受事实,她独自闯荡江湖就是不愿接受裴承两家那三代结亲的束缚,更不愿意嫁与皇族子弟成为皇族。

    那次救下她之后,他就伤了根本,谁承想父王的暗卫会在此时来寻,恰巧戳破了身份,昏迷中的他全然不知发生何事,醒来只有一张什么都没留下的信笺。

    他明白她的愤怒从何而来,所以他忍下满腔不甘没有再去找她,也没有办法以这残破的身躯去找她,因为舍不得她将来子孙环绕膝下的愿景无法到达……

    她的心愿生根般地烙印在他心中啊!

    明白她无法相信逃离家中遇上的动心之人,出身竟依旧是个皇子,更不敢相信皇家子弟有这般容易相识,一气之下抛下他返回裴家,毅然决然地接受宿命,带着满腔不甘嫁入承家。

    借了几次国礼相见,为她送去了寻访不着的素冠荷鼎,知道她用心养护了数十年,他也算得到了一些安慰。

    初识时的一见倾心,仍深刻地印在心里,两人相约江湖,却因为他隐瞒皇族身份而相忘江湖,再见时已耄耋之姿。

    她的端庄娴雅的五官里,再也没有白日里的固执倔气,在晕黄盈月的映照下,她总会脸上带着难得的温柔谦逊的笑容,默默地看着他身前的月色。

    实际上在看什么?

    两人从来不说破,因此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她的心里一点都不后悔。

    在娧丫头那儿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儿,尤其她说的天意已来,尹人可好,不正是在乎喊着她的到来?

    那次救下她之后,他就伤了根本,谁承想父王的暗卫会在此时来寻。

    所以,这家子遗传的嘴硬功夫,多么浅显易见!

    看着孩子迳自拿着牵丝引擤鼻涕,厉耀气得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在心里不停告诉自个儿,这是裴绚的孙儿……

    “孩子啊!我可是妳小婶婶费尽心思送来给她姑太祖母的大礼。”厉耀借着牵丝引将哭得极为伤心的孩子抱在怀中,似笑非笑地提醒。

    虽然拿出娧丫头来逼迫孩子屈服十分丢脸,然而回来都多久了他还是动不动说出不给他接触裴绚的威胁,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说什么呢!不都同一个人?”承熙顾不得表情管理气得直跳脚。

    当他傻的?

    虽然不愿承认,他也无法否认厉耀对太奶奶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也看过他们一人在殿内凭栏,一人伫立于宫门口飞檐顶上,眺望着同一抹月色。

    他们眼底有着相同的相惜之情,却发乎情止乎于礼,他不愿承认太奶奶眺望的不只是那一轮明月,似乎还带有一丝庆幸,那种有生之年能再相见的万幸之心……

    然而太奶奶是整座皇宫里,唯一能给他慰藉的精神支柱,幼时皇伯母无法入宫照看他时,都是太奶奶犹如母鸡护着小鸡崽般的呵疼保护着他。

    光想到他是太奶奶在这孤寂深宫中唯一的安慰,而他在宫里唯一的靠山,就要被眼前的虚影抢走了,他何止心有不甘?

    要不是舍不得熄灭太奶奶眼底那抹欣慰的光辉,他巴不得能将他赶出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