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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九百三十三章 霉头
    裴绚知道必须守住西尧未来几年的安稳,眸光却不自主地迳自瞟向玉屏旁的虚影,似乎乍见了新婚彼时透过红盖头看见他的恍忽,触碰不到的尹人这次近在迟尺,却是触不到的虚无。

    三人都不愿多言的错误,此时如潮流般涌入脑海……

    大婚那日,宴席上的新郎官在亲友的作弄下,回到新房,早已不知天地在何方,连站都站不稳,又是一阵起哄后,宾客散尽,新郎一沾罗汉榻便睡得不省人事。

    随着宾客进来的,还有以东越皇子身份受邀而来的厉耀,本以决定相望江湖的两人,在友人新房内相见,仇人见面都得分外眼红,何况是有情之人?

    求而不得的不甘,被醉意放大了无数倍,他不着痕迹地悄悄躲在新房里,看着新娘面若桃花,潋艳娇媚,看着她缓缓褪去繁重的婚服,步态不稳地朝着榻上的男人走去。

    最后,再也忍不住胸臆里的邪火,他不顾寓意地吹熄了房中的红烛,覆上了她的双眼,将人拦腰抱起,安放到那张不属于他的床榻上。

    新房内的裴绚,早已遂了陪伴数年的嬷嬷,半哄半骗地饮下浓情酒,也打算藉情药,闭上眼让一切遂了老天心愿。

    当时矜持着家族使命,各自隐瞒了身份,她没有随着厉耀的邀请前去东越,本以为嫁入王室,便是迟尺天涯,根本没想过两人会在新房相见。

    是浓情酒使然,还是在彼此熟悉的抚触里,情不自禁地以醺醺然作为掩饰,两人终归成了错事,这个新婚之夜,也成了三人这辈子不愿言说的秘事。

    醉倒的夫婿,情难自禁的两人,最终仅剩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一旦离了心,鸾凤令骗不了人,夫婿以三姓交谊为重,选择默默咽下了一切。

    夺妻之恨差点叫厉耀没命返回东越,三人的关系永远也回不到起点,仿佛是老天爷的惩罚般,他伤了根本,她却有了身孕,最终夫妻俩的情分也仅剩相敬如宾,在她执意产下孩子时完全落入了冰点。

    裴承两家从没有和离的夫妻,到他们这一代也不能发生,不论她愿与不愿,新婚之夜牵扯了三个家族,此事怎么也不能摊在阳光底下,孩子最终成了承澈。

    两个被宿命捆绑的可怜人,没有从此相濡以沫地过日子,夫婿仍旧给了她当家主母该有的体面,只因裴承两家的使命不可改。

    若非后来先帝讨伐牧民失利,两位兄长也薨逝于北方牧民之手,他成了帝王的唯一人选,只怕他俩也不曾多说过一句话语。

    在告罪裴家他的千万不得已之后,他纳了尧城几个世族之女为妃,一方面平衡朝野势力,一方面为承家留下了传承。

    他不曾对她做下有失颜面之事,而是敬她为后一辈子,夫婿用一生实践了,不论西尧后宫有多少新人,都只有一位裴后的誓言。

    夫婿将承澈捧在掌心的疼惜,毕生之能尽授于他,承澈的身份连陪嫁的嬷嬷也不知晓,没有人知道新婚之夜发生了什么,更遂了她守节之心,给予了最大的尊重,也在帝位上给了承澈最大的选择权……

    他用一生护佑了西尧,也护佑了她的颜面,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也不容许后宫妃嫔对她有所不敬,到了大去前也只是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不论哪个孩子结的亲,三代结亲都不可变。

    此生于承家,她只有说不尽的亏欠,夫婿的疼惜,她无以为报,因此他们母子也用半生来守护西尧,不知早已远去的那人觉得够不够?

    “坏了。”于缨惊觉那迷茫的眸光不对,赶忙手忙脚乱地取出百年人塞进裴绚嘴里,害怕她的忧心成了真。

    “快,给我千丝引。”

    颜娧也发现了裴绚的不对劲,朝着玉屏外的虚影大喊,厉耀慌张地提气,明黄的衣袖里旋即飞出了纤细的丝线,皓腕展臂接过飞来的丝线,纤手几次翻转,瞬息间裴绚被密密麻麻的丝线包围得密不透风。

    那有去无回的空虚感,令厉耀不敢收回千丝引,将仅存的生息源源不绝地透过千丝渡予裴绚,下一瞬几乎用尽生息的男人,已经成了鬓发斑白的老人。

    颜娧轻拍腰际玉瓶,瓶盖腾空而起那瞬,晶透的碧青光辉瞬间盈洒在殿阁内,备在正殿内的水晶棺被沁透得光灿耀眼。

    她藕臂朝着正堂挥荡,一俱老迈的虚影,一俱被千丝引包覆的躯体,同时被水晶棺的耀眼吸引般,棺椁并未开启的状态,在几人诧异的眸光里,已缓缓没入其中,光影消逝的同时也逐渐落地。

    颜娧面色发白的额际沁满了汗水,看似虚脱乏力般落坐在床榻上,一颗心悬在半空,地看着玉屏外绽着阵阵碧青色泽的水晶棺椁。

    果真最难算的还是天意,思及方才裴绚那心愿已了的神情,心里不免一阵后怕,甚至不知道匆忙之中是否遗漏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厉耀会成了今天模样,没有人知晓千丝引被厉耀带入了棺椁,唯一的可能只有那神国的圣物,因此只能尝试将鲲池坛的池水引到棺椁中层,重现当初厉耀困在鲲池坛里的情境。

    承熙忧心地来到颜娧脚边,忧心的小手紧紧抓着颜娧衣摆,着急的眸光想问又不敢问地瞅着她。

    颜娧被那双眸子给瞅得心酸,她也无法轻易地透露答桉,以往梁王在换血之时,也只不过肉身有所改变,如今连虚影也显得老态龙钟,如若方才没有及时将他送回棺椁,只怕也随着裴绚去了。

    “小婶婶……”承熙有满心的疑问,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生怕一开口哽咽随之而来,要是触了皇祖母的霉头那可怎么好!

    不由分说地抱紧了僵直的小身躯,颜娧绽出了可人的浅笑,“姑且等等看,我相信老天爷不会舍得伤害你的心。”

    “真的吗?”承熙涌上了一丝企盼,仿佛抓了浮木般的回望着。

    “熙儿是个好孩子,你做的每一件事老天爷都看着。”颜娧觉得眼前需要的是时间,厉耀都愿意牺牲所剩无几的生息,也只能相信老天不会让好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