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应该,新宋蛮人,多少不识文人墨士,这李煜其人,实乃大才之人,这词多是风花雪月,宫廷生活,写的极好,金陵才子佳人皆膜拜此人,只是不得一见,实在有些可惜!”姜氏的话并无道理,自南唐从大江以北迁过来后,北方便被新宋蛮人占了去,蛮人不懂礼数,只知兴武,这等诗文词作,他们大抵是不懂欣赏的。
“词作,词作,又当不了饭吃,要其何用?”
“生活中总得找个乐趣,就像那清舫之中,那姑娘,见也碰不得,花钱有何用?但还不是有人大把花钱,只为博美人一笑!”
“哎!姨娘,我听说那陈圆圆是王爷小妾,是不是真的?”李从嘉问着,李从嘉有些八卦,这等传闻逸事,他最是好奇,一时问出了口。
“有你姨娘我这个母老虎在,他李景遂敢去招惹那贱人吗?”姜氏自嘲道,一提陈圆圆,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清舫佳人,到了姨娘嘴里怎么成了贱人了?”李从嘉又拉着姜氏坐了下来,剩下带来的礼物也不忙去看了,还是八卦要紧些。
姜氏缓缓坐下,也没了平日里王妃的模样,一副尖酸刻薄的街边村妇模样。
“那陈圆圆就是个贱人,当年瞧着她可怜,便叫王爷赏了一些钱,建了如今的云清舫,只是没想到,那厮狐媚子还有些本事,这不到几年的时日,便在秦淮河混出了名声,每月便要到王府走上几遭,当自己家一样。”
李从嘉听得津津入迷,笑得咧开了嘴“王爷也不管管吗?便叫你这个大夫人日日赌气?”
“姨娘我有什么好赌气的,和一个狐媚子置气,划不来,只要将王爷攥紧在手里,任她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姜氏拍了拍手,这么多年在王府的沉浮,姜氏自有自己的手段,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王府站稳了脚跟,将李景遂治的服服帖帖。
“姨娘真是好手段!真乃神人也?”李从嘉竖起大拇指,又回想起阿娘当年在宫中的遭遇,若是阿娘有姨娘的手段,便不会落得如今黄沙埋骨的下场,再不济,也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可惜阿娘终究不是姨娘。
“好你个小子,敢取笑你姨娘!”姜氏轻轻地打了李从嘉的脑袋,嗔怪道。
“没有没有,我怎敢呀,只是在长安听得多了,有些好奇,好奇那陈圆圆是个怎样的女子,竟然被人当做了王爷的小妾!”
“嘉儿呀,我可跟你讲,以后取妻,千万不能找一个像那狐媚子一样的,只是皮囊好些,中看不中用,那十二清舫当中,我就看那张小山还好些,其他的,都是些胭脂俗粉,和那楼子里的没什么区别!”姜氏语重心长地拉着李从嘉的手,她这个姨娘,自然要考虑到李从嘉后面的生活,娶妻是大事,马虎不得。
“娶妻?姨娘怎么想到那么远,我可是毫无这方面的打算!”李从嘉连连推辞,听八卦怎么把自己也给饶了进去,他真的只是好奇陈圆圆,那个传闻,那个闲言罢了。
“哎!怎么能不早早打算呢?你已成年及冠了,不娶妻成家怎么成,那张小山说来与王府也有些干系,等过些日子,便给你相看相看,嫁给你,总比一辈子待在花船上好些!”
“姨娘,我真的没这方面的打算,你瞧我这般模样,就不要去祸害旁人家了!”李从嘉伸了伸自己瘸掉的那条腿,试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怎的?谁敢嫌弃,你好歹也是皇族中人,是个王爷,这又归国有功,多少闺阁女子趋之如骛呢!”姜氏知道李从嘉说的是什么,一个瘸子确实不好娶妻,可是李从嘉不是普通人,怎么能说祸害旁人呢?
“来多少,我家少爷都不会动心的!”熊大此时蹲在墙角边正在歇息,这干了好大一会了,着实让人累的不行。
“怎么,你家少爷有动心的人了?”姜氏偏身问道。
“那倒是没有,不过我家少爷最是喜爱李双双那丫头,依我看,这未来女主人是那李双双无疑了!”熊大用手扇着风,抬眼答道,熊大是个聪明人,自然能看出李双双的不一般,和自家少爷的心思。
“那个丫头?有十五?还是十六?岁数虽是正好,可是依我看,还是太小了?”姜氏有些震惊,那丫头很是无礼,又生的不是很漂亮,怎么能是这未来吴王府的女主人呢!
更何况,姜氏年轻的时候是随姐姐生活在画舫之上的,多少懂一些男女之事,女孩子十五十六岁,虽说也能嫁人,可身体还未发育成熟,实在小了些,又是嫁给李从嘉,姜氏不得不担忧起来。
“那可不是什么丫头,照少爷的话讲,那可是家人,照我的话讲,那可是伙夫,是得罪不起的!李双双过来年十七了吧!似乎是这样的!”
“姨娘就不要为我的事情担心了!这也快中午了,我去叫李双双给姨娘做一顿好吃的!”李从嘉说着,便起了身,拿起自己的拐杖,在姜氏的目送下出了院子。
…………
“那李双双是何人?家世可清白?”李从嘉走后,姜氏便也起身来到了熊大面前,问着。
“长安孤儿,是少爷从人伢子那里买回来的,照顾少年大约十年了,倒是比比我们兄弟两个还要长几个月。”
姜氏又偏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卖力干活的熊二,这二人五大三粗,像是院里的仆人,护卫之类的。
“那李双双可是良善女子?性格怎样?为人处事呢?”姜氏问着,她这个做姨娘的,就这么一个侄子,要为李从嘉的身后事着想。
“问这些做什么,只要是少爷喜欢,就行了,不管是什么大门大户的小姐,还是街边家里待出嫁的女子,只要是少爷喜欢,与旁人无关,就算我们这些人操再多的心,那也是无用的!”
一席话醍醐灌顶,就是,李从嘉自己喜欢谁,又愿娶谁为妻,与旁人有何干系,李从嘉也不会因为旁人不喜欢,三两句言语喜欢谁,讨厌谁。
“你不像是仆人,或者护院之类的?”
“我早就说过,我们都是少爷的家人,您也是!”熊大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又投入到自己的战场之中。
瞧着两个壮汉,姜氏第一次觉得这个院子有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家人?是血浓于水的家人。
话说李从嘉一个人拄着半人高的的拐,出了院门,在门口,他便看见了燕王李景遂一个人倚在巷子的墙上,闭目正在想着些什么。
听见声响,李景遂睁开了眼睛,瞧见是李从嘉,便微微笑着“出来做甚?”
“那你呢?怎么姨娘骂了一句,就连门也不敢进了?”
“不想打扰你们姨侄两个说话,怎的,说完了?”
“大概是完了吧!哦,对了,李双双那丫头在哪?”李从嘉在这里待了这么多日,还是第一次迈出自己的院门,左右邻里,李双双到底是去哪一家,他还不知道。
“临街的那一家!”李景遂指着自己右前方的一家说到。
“好!”李从嘉轻应了一声,拄着拐朝苏老先生的院子走去。
前院无人,李从嘉径直传过,来到这二进院子,院子墙边种了一颗槐树,枝繁叶茂,当然,这院子里的空地上还晒了许多书。
瞧见有人来了,院子里的人纷纷回头去看,苏老先生坐在阶上的椅子上,微微抬了抬眼,气急败坏的脸上出现了几分镇定之后的惊讶。
李双双倒是也消停了下来,赶忙上前扶着李从嘉,和之前那骂街的样子截然不同。
苏老先生好奇地看着这个普通的年轻人,样貌不英俊,和第一次在宫中看见的一样,一样的普通,若是放在街上,旁人绝不会看第二眼的存在。
只是今日的气色比上一次好了些,脸上也有了淡淡的血色,眸子里有神。
“先生有礼!”
“带她回去吧!不要再来叨扰!”老先生立即板着脸,有些严肃。
“好!”李从嘉应了一声,便在李双双的搀扶下走出了那个院子。
…………
等二人出了院子,这苏老先生的小厮有些疑惑,低语道“先生,莫不是那个有些跛脚的就是隔壁的主人,怎么好端端的生了残疾,不免让人可怜!”
“生老病死,没有什么可怜之说,不过那李双双倒是很听话,省了我们许多麻烦!”老先生坐在椅子上,抚须叹道“金启明还未曾前来吗?”
“未曾,先生!”
他到底是什么人,初见时也只瞧他普通无常,穿着也不像南唐,虽然只着了一件单衫,似是异国归来,大抵是新宋人,后来便听闻他家护卫将金启明扔进了秦淮河里,蛮横不讲礼,便生出了些许好奇之意,今日燕王李景遂来此,便又对他的身份好奇不已,究竟是谁,让李景遂亲自前来。
“哦……这院中的书等晚些时候太阳落山的时候,就收回去。”苏老先生笑吟吟地说道。
小厮应了一声,便去收拾了,老先生无论如何做,都不是他能揣测的,他只需做好老先生吩咐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