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曹成瑞用钥匙打开门,把整箱方便面放下,大口喘着气。
掏出手机给李玲发了微信:晚上去接你。
李玲,一米六六的个子,一头乌黑长发,瓜子脸,一笑两个酒窝还有一双水汪精亮的大眼睛。
李玲在曹成瑞眼里那就是冰肌玉骨清透香,惊鸿艳影峨眉转,,绝对是“一想之美”的女人。
虽然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但曹成瑞最近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已经泛黄的墙壁,浪费着时间。
16:34。
曹成瑞站起身,出发去接李玲。
18:28。
路上辗转了两个小时,终于见到李玲。
“还以为今天要加班。”李玲见到曹成瑞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曹成瑞拉起李玲的手:“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我随便,你说吃什么我就跟你一起吃什么。”
“妥妥的。”
两人找了家干干净净装修挺复古的小饭馆,点了一盘肉沫酸豆角,点了一盘地三鲜和一盘溜肉段。
曹成瑞给李玲倒了一杯热水:“喝点热水,这一早一晚还是有点凉。”
“嗯,你也喝。”
曹成瑞低头用纸巾擦着碗筷:“我们家那边的地三鲜、溜肉段还有锅包肉可比这个好吃多了。”说着把擦好的碗筷放到李玲面前接着说道:“你跟我一起回松柏吧。”
“我去了你养我?”
曹成瑞单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道:“我养你。”
“哈哈,等我把手头工作忙完的,就辞职跟你回去。”李玲微笑盯着曹成瑞的眼睛说道:“前一阵你投稿的文章发表了么?”
曹成瑞带上眼镜摇头。
“没事,慢慢来,我觉着那故事还不错。”
曹成瑞点点头缓缓说道:“过段时间我再试着投一篇,等回去跟老陶研究研究的。”
3.
对上菜的服务员道了声谢,李玲也笑着说了句“辛苦”。
李玲跟我说要对服务员有礼貌,他们很辛苦。我很赞同,服务员确实很辛苦,说着说着就想到很多年前我当服务员时的一件事。
8年前的3月14日,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白色之情人节这说法,但每个人都知道明天是“315”。
下午我从学校逃课出来到影城兼职。
那时候只要能不上课,干什么我都觉得有意思。我觉得大部分人的学生时代都会这么想。肯定也有一小部分人一心扑在学习上。
我打工的电影院在商场七楼,整座商场招商情况并不理想,一层至五层基本都是空着的,只有六层的美食城,七层的电影院和保龄球馆还开着。
21:23。
整栋楼只有电影院还在营业,最后一场电影22:45分开场。
今天心情很不好。下午的时候有一家三口来看电影,孩子六七岁的样子。
孩子母亲指着在检票口检票的我对孩子说:“好好学习,要不然长大就像他一样当个服务员,没啥出息!”
服务员就等于没出息么?
晚班售票员工和卖品员工已经开始准备打烊工作,而我还要坚持到最后。
影院大堂挑高八米,为了节约成本装饰灯关了一半,显得幽暗神秘。
不过现在给我的感觉却透着一股阴冷,检票口本就在“风口”,只觉得凉风阵阵。
楼上机房还有一个放映员,办公室里坐着做报表的值班经理,如果等到售票和卖品员工下班后,偌大的影院大堂便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了。
迟早会剩下我自己的。
跟下班回家的票房卖品同事打完招呼,我又看了看表。
22:33。
最后一场只有两位客人,一男一女微醺着。男人迫不及待的在女人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我咧咧嘴倒也是见怪不怪。
“检票口收到请讲。”
对讲机里传来值班经理的声音。
我:“收到请讲。”
对讲机:“最后一场进去了么?”
“已经进场了,就俩人。”
“把装饰灯都关了吧,留应急照明灯就行。”
“收到。”
走到变电室,打开电闸箱,关掉所有装饰灯,只留应急照明。
完成这一切的我刚要推开变电室的门出去,就听到检票台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我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回到检票台,要知道不及时回复值班经理的话免不了被训个狗血淋头。
我抢步拿起对讲说道:“收到请讲。”
“你在什么地方呢?”
“检票口啊。”
“我在中日医院,刚送了个手被铣床削掉的人过去,弄得到处都是血。”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对讲又发出了声音:“手腕以下都烂了!一点皮肉都不连着!这工厂没白没黑的连轴转啊!太恨人了!我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滋滋”的电流声,我想应该是窜频了,刚才听着像是出租车的电台。
对讲机一直“滋滋”响个没完,关了开关再打开依然是“滋滋”地作响。
“频道3。”
我试着旋转调频按钮,毫无生机的电子合成音。
对讲机安静了,整个电影院大堂都安静了。
“呜……”
我刚松了口气,对讲机里传出了一阵几不可闻的哭声,还有喃喃的低语。
那声音呜咽着,说着什么。
但我根本听不清楚。
我皱皱眉,真不知道是该夸它信号好还是该骂它信号差。
4.
李玲夹了块地三鲜里的土豆放到碗里说道:“你是不是傻,半夜谁会对着对讲机哭呢?”
地三鲜的土豆和茄子必须先过油,好不好吃就看这一步骤。
曹成瑞“嘿嘿”笑了笑说道:“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一心全在想以后的老婆呢!我想她一定是长发美女!老天保佑!这不挺好嘛!让我认识你了!”
“贫嘴!”李玲笑开了花,放下碗筷喝了口水问曹成瑞:“我发现一个问题。”
曹成瑞吃了口菜抬眼眉问道:“什么问题?”
“看你写的东西为什么时不时就会有种陌生的感觉呢?就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你不会是精神分裂吧?”李玲侧着脸俏皮的看着曹成瑞。
曹成瑞嘟着嘴答道:“你还真说着了,其实我有二十一个人格,还有男有女呢!”
“哈哈!那你还处什么对象哇?自己跟自己过呗!”李玲说道。
曹成瑞举起右手,用左手指了指:“还别说,我自己真跟自己过了好些年呢。”
“臭流氓!”李玲笑地前仰后合。
两人正说笑着,曹成瑞一抬头只见门外走进来两个男人,初春微凉的天气这俩人却都穿着短袖紧身体恤,肉鼓鼓的胸口,凸出来的肚子,清一色的小平头。
小饭馆的门敞着,门口一侧堆着饮料箱,其中一人脚下无眼“咣”一下差点被绊倒,随口骂了一句狠狠踢了饮料箱一脚。
曹成瑞一皱眉头,心里祈祷这俩人最好坐远点。
哪成想不随他愿,这俩人挑了半天正坐在他身后的桌子。
“两位吃点什么?”吧台里的中年妇女擦擦手拿着菜单迎了上来。
差点被绊倒的平头把手包放在桌上,右手搓着左手手腕上一串珠子说道:“一会儿还来俩人,等来了再点菜。”
中年妇女点点头把菜单放在桌上。
“我跟你说,我新认识了个东北大蜜,相当带劲了。”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才二十二岁!她闺蜜是我以前相好,现在没事儿俩人还一起吃吃喝喝的呢!就上周饭局!她把闺蜜带过来介绍我俩认识的!你别说嘿,刚见面我一眼就相中啦!”
另一人吧嗒吧嗒嘴搭话道:“二十出头儿啊?是雏儿嘛?”
说话这人“嘿嘿”一笑道:“嘿,看看我这红光满面的,你说呢!”
曹成瑞胸口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抬眼看了看正在低头夹菜的李玲,莫名其妙的感觉不是滋味。
正这时候,曹成瑞只觉得屁股下的椅子被重重撞了一下,原来是坐在他身后的胖平头一行二人同时站起身,推椅子的动作有些大。
“我的智博哥,我的大律师,您怎么才来啊。”胖平头热情招呼道。
从饭馆门外走进来一位穿着黑色风衣梳分头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两人口中的“大律师”。
“哎呦,我说二位大哥可别这么客气,您看看您二位选这地方,他不好找不是?”大律师微微哈腰,伸出手跟胖平头握了握。
胖平头咧开嘴大笑着说道:“这儿不是隐蔽么?哈哈!”
仨人正说话间大律师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冲着他口中的两位大哥点头说道:“我接个电话,接个电话。”话罢便忙按了接听键道:“哎,我的赵姐!哈哈!我没事儿,您说!哦!哦!放心!您儿子那事儿好办,我已经跟那姑娘家里人谈过了!两情相悦!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嘛!钱一到位立马解决!哎!对,对!您儿子没事了!放心吧!好,好,有事咱们联系!哎好,赵姐再见。”他挂断电话赶忙冲着俩平头拱拱手说道:“抱歉啊,最近这真有点忙。”
“没事儿,您这忙点好!咱先吃着,一会老四还有俩女朋友来!”胖平头将大律师让到座位上,坐下的时候又重重撞了下曹成瑞的椅子。
曹成瑞咧嘴苦笑,轻轻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给胖平头留出空间来。
不多时果然又来了两个女人,长相身材都不错。凭这穿着打扮小模样,若是放在网络上必然是大众女神。
两个女的刚坐下就嗲声嗲气地一口一个“哥”。
听着后桌聊着吃着,喝着聊着,曹成瑞跟李玲也闷头吃着喝着,但他两人都不再说话。
曹成瑞夹了块肉段,刚要放到嘴里身后又是重重一撞,筷子一抖肉掉在了桌子上。
“这位大哥,麻烦您轻点挤哈。”曹成瑞吸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胖平头说道。
已是半斤白酒进肚的胖平头脸色微红,扭过头看了看曹成瑞,撇了撇嘴。
李玲见状赶忙笑着嗲气地说道:“哥,不好意思呀!没事,没事!我们快吃完了。”
胖平头用醉眼上下瞄了瞄李玲开口道:“还是小妹儿说话好听!嘿嘿!长的也漂亮!”
曹成瑞听到李玲喊“哥”,不知道怎么就一股火顶上脑门,推开凳子“噌”一下站了起来,刚要转身,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眼前发黑。
再醒过来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头上裹着纱布。
就在曹成瑞站起来的同时胖平头也站了起来,抄起桌上的白酒瓶就给了曹成瑞一下,随后便被同桌的人拉开。
对方找车把曹成瑞送到医院,交了医药费住院费又给放下了三万块钱便走了。
“你怎么不报警啊?”曹成瑞头昏眼花,看着病床旁的李玲问道。
李玲叹了口气:“报警麻烦的很,费钱费时间,这里面的说道你还不明白吗?”顿了顿又说道:“对方说咱们私下解决比较快。”
“啥?他打人就白打了?”曹成瑞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李玲抿抿嘴:“没白打哇,这不是给你留了三万嘛?你好好休息!咱息事宁人!”
曹成瑞只觉眼前又是一黑。
5.
医生告诉我至少要住二十天院。
朋友来看过我一次,帮我从家里拿了些生活用品,还问我要不要把那箱方便面也拿过来。
李玲也会来看我,来的时候还是那么漂亮,花枝招展。
我知道“打仗就是打钱”的道理,谁有钱有势谁就是说的算,自古如此。
但我觉得这是恶性循环吧?恶人犯错不会受到惩罚,还随时都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吃的好,睡的香。好人老实人就要受委屈,历尽九九八十一难。还真是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你以为你是好人呢?”李玲削着苹果对我说:“当时你就应该忍着嘛,咱们都要吃完了。吃完咱就结账走人了哇!你说你惹这事儿干嘛?”
说来好笑,我惹这事儿干嘛?还不是因为你叫别人那嗲嗲的一声“哥”?
“耍个人英雄主义也要看实力的,社会就是这样。”李玲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接着说:“这下好了吧?你可以‘安心’躺在床上构思创作了。”
“我已经创作完了,昨天给杂志社编辑发过去啦。”我其实有不少存货。
这么多年跟陶七五一起,他写完的给我看,我写完的给他看。虽然我俩都没有仔细查过字数,但几百万字总是有的了。
李玲笑着对我说:“就知道你最厉害了!好好养伤!我要回家了呦,再晚了没有车啦。”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不是滋味,她只要一离开我就会想她去哪里,她在干什么,她有没有跟别人在一起。
当然我知道这样很不好。我已经下定决心等出院就回松柏去。其实还是挺想老陶的。
狠狠咬了口苹果,看着李玲转身离开的背影,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记得有一次过节回松柏跟老陶喝酒,说到这么多年写的这么多文字,当时我们俩就想能不能将这些整理整理,将故事联系到一起,弄一部长篇小说。
小说里面要有我们俩的经历还要有写出来的故事。
我想这次回松柏就跟他商量商量这事。
这是个好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