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十集
1.
整晚忐忑不安,久久不能入睡。
失眠。
2.
9:34。
曹成瑞滑动着手机屏幕,思量着要不要给杨新月打个电话,他想知道伊瑶有没有出什么事情。看着睡在身旁的李玲,他悄悄坐起身子,穿好衣服开门走了出去。空气中弥漫着东北冬天特有的“煤”味,天色阴沉。他从小区走出去,漫无目的。
如果灵魂可以出窍,那么一定很像现在的曹成瑞。只有肉体在寒冷的空气中行走着。他的内心空虚,莫名其妙的失落、沮丧、无奈。曹成瑞突然又想到了多年以前,他的文章遭拒,不被认可,自己口袋中只剩下十几块钱,就像现在的他,默默地走着,一直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
“陶七五,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然后你把我自己扔在这儿……”曹成瑞喃喃自语,他想喝酒,可找不到人陪他。
曹成瑞没有注意到天空飘起的雪花。
突然有人在他的身后拍了他肩膀一下,曹成瑞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是昨晚那穿白衣服的男人。
“你怎么……”
“别紧张。”白衣男人笑了笑,“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
那语气不容置疑。
转眼两个人寻了家街边的小饭店走了进去,点了一盘老虎菜、熏酱拼盘和干煸鲜蘑。白衣男人拧开一瓶五十二度的鹿儿河白酒,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曹成瑞倒了一杯。
“这还不到中午就这么喝?”曹成瑞笑道。
“我知道那你想喝酒。”白衣男子夹了口菜放到嘴里咀嚼着,“你还是没想起我是谁?”
曹成瑞摇了摇头。
“你应该见过我吧……至少照片你见过。”白衣男子放下筷子,盯着曹成瑞。
“仿佛有印象,但我就是记不起来。”曹成瑞舔了舔嘴唇,又抬手揪了揪喉咙。
并不是饭口,这家小饭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临街的窗子因为上霜看不到外面的街道,一切都是灰色的,显得那么不真实。
“也不怪你。”白衣男人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曹成瑞微微皱眉,他不太喜欢这种云里雾里的对话,“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
“先喝酒,你刚刚不还想喝酒嘛。”
白衣男人拿着酒杯的手伸到曹成瑞面前与他的杯子碰了碰。曹成瑞不情愿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火辣的味道在口中炸开,直达全身。
“现在你能说了吗?”曹成瑞放下酒杯问道。
“我上一个身份叫刘英宏。”
刘英宏……曹成瑞思量着突然惊恐地看向面前的人说道:“你不是死了么?”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是死了,因为他想让我死。”
“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谁?!”
“我可以是刘英宏,我也可以是赵英红还可以是王英宏。”
曹成瑞觉得脖子像被人扼住一般难受,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抬手掐了掐喉咙上的皮肤。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刘英宏。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这确实很难理解。”刘英宏也放下酒杯,“我是被他创造出来的,我可以是他想让我成为的任何人。我不过是用来推进剧情发展的道具罢了。比如需要我是一名医院的护工,我就是一名医院的护工,剧情需要我被精神病人打死,无论有多么不合理,我就会被精神病人打死。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刘英宏见曹成瑞默不作声便又说道:“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并不真实,这是小说里的人物,你和我都是,所有一切都是被创造出来的。”刘英宏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酱牛肉说道“比如我们在吃什么,我们再喝什么,我们在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这不可能!”曹成瑞咬着牙说道。
“那我问你,你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比如你小学一二年级的事情?你小学一二年级的班主任是谁?你在什么地方上的学前班?你小时候住在哪里?”
“这些虽然有些模糊,但……但那是因为时间太久远了……我记不清楚。”曹成瑞在脑海中搜索着,那些碎片化的画面模糊不堪。
“并不是因为年代久远,而是因为他不需要让你记得这些。他想让你记住的你才会记住。”
“这到底是在开什么玩笑?”
“你现在记得最清楚的事情是什么?”
“我在北京呆了几个月……”
“很好,那么你去北京之前在什么地方?”
“我全国各地到处跑。”
“具体在什么地方还记得么?往多说这也就是去年的事儿。那么去年这个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曹成瑞脑子一片混乱。
“说不出来?因为他觉得你不需要这些记忆。”
“他到底是谁?”
“他是作者。”
“什么?”
“他是创造这部小说的作者,他创造了小说里的所有。”
“那,那作者又是谁?”
“曹志薄。”
“这不可能!曹志薄是我和陶七五的笔名!”曹成瑞很是激动地锤了一下桌子,酒杯险些翻倒。
“没错,曹志薄确实是你跟七五的笔名,但这又能怎样呢?”
3.
11月18日,10:33,晴,零下十四度。
整晚忐忑不安,天将亮的时候才勉强睡去,随后我便陷入无尽的梦魇之中——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靠在床头天旋地转,心中却是真真茫然。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无助、迷惘、空虚,充满挫败感。
我看不见的,摸不着的一切却又真实存在。那透过窗子的阳光,隔壁洗衣机转动的声音……不知不觉间,阴沉的乌云遮住太阳,轰隆一声响雷,冰冷的雨水倾泻而下,毫不领情地淹没了这座城市。
昏天黑地,我筋疲力竭,东北的十一月竟然还会下雨?我紧闭双眼,耳轮中雷雨声渐渐退去,再睁开眼,窗外晴空万里。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我精神出了问题,我整个人都出了问题。
“你醒了?”我看见李玲从客厅走进来,手里端着碗粥,她声音很柔那么柔和:“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呢,真让人不省心。”
她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端着盛粥的碗。
我看着她,陌生又熟悉。
4.
他接过她手里的碗。
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16:41。窗外漆黑一片,能看到远处高层建筑顶端闪烁着的红灯。
“让你跟我回家见爸妈,委屈你了。”
“回家见父母?”
“嗯?这就是前天的事儿啊,烧糊涂了?”
“你是说……”
“别说了,吃了东西再睡一觉!我跟你单位打过招呼啦,你好好歇几天。”
“单位?”
5.
16:52。
我一整天没吃东西,看着手里的粥毫无胃口。
很久以前,我兴冲冲的把自己写的文章上传到网络上去,每天都要刷新即便看看有多少人在看我写的东西。
渐渐地我发现每天都是固定的点击,我很感激,感激他能够认真看我写的文章,我还曾想与他互动,感谢他的阅读,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那固定的点击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我每天刷新,点进去都会有浏览记录。
可笑的是我每天都以为有人在看我写的东西。
我自己在与自己对话,我在感激我自己。
很可怕,我一直在自己跟自己对话。
真实存在的一切,其实并不存在,都是我的臆想。
我写的东西没有人看,这比被人唾骂还要难受百倍。
这种感觉着实不好,我几乎要崩溃了。
我看着眼前的马婷,不知所措。
我让他担心的了,我对不起她。
真是可悲,让人笑掉大牙。
“你怎不吃?”马婷轻声问我。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嘛,吃东西才能有抵抗力。”
我点点头,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
6.
“醒醒!”李玲用力拍打着曹成瑞的肩膀,边打边呼唤着。
曹成瑞一惊,猛然坐起身子。
躺在他身边的李玲拽过曹成瑞带起的被子满蓝倦意地说道:“做梦魇着了?这大半夜的吓我一跳呢。”
“嗯……做了个噩梦。”曹成瑞喘着粗气,身体抖成一团,“你接着睡吧,我坐一会儿。”
2:36,曹成瑞坐在电脑桌前,桌上的台灯光亮惨白。他伸手打开电脑,机箱风扇“嗡”地响起,屏幕泛着蓝光。打开网页,他想看看《无题》,自己十几天没碰过了,小说还是每天按时更新,这多亏了李玲。他翻看着,最后一章更新是11月20日18:46。
夜深人静。
“嗯……”曹成瑞不由自己地皱起眉头,日期、时间,他思量着,回忆着自己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曹成瑞觉得身旁有人影晃动,忙扭头看。
在他右侧,李玲正抱着肩膀看着他,“写的不错,都开始讲清末民初的故事了。”
“嗯,是写的不错。”
“自我感觉良好呗?把死人都写穿越了,还真是死也不让人消停呢!”
曹成瑞乜斜了李玲一眼:“别总死人死人的,陶七五是我兄弟!而且要说感觉良好也是你感觉良好吧?这都是你写的。”
“你说是我写的?你睡糊涂啦?”
听李玲说完,曹成瑞只觉得眼前一黑。
7.
“咚!”我被重重的一声敲桌声惊醒。
“你也不能喝嘛。”眼前的刘英宏用酒碗敲着桌子对我说道:“这才喝了能有半斤多点,你就倒啦?”
我皱了皱眉,用力吸了吸鼻子。
“掌柜的!”刘英宏回身冲着吧台喊道:“给我这桌加一碗疙瘩汤,给放点胡椒面。”话罢想了想又喊道:“再切半斤酱牛肉吧。”
“好嘞。”胖乎乎的中年掌柜笑着点头吩咐厨房下疙瘩汤去了。
我努力想着事醉倒前的事情,却什么也记不起来。这酒馆里坐满了喝酒的客人,空气中飘着酒香与肉香。
这座二层酒馆建在河边,从窗户望出去一座一座山峰相连。
在酒馆二层东侧的角落摆着一把椅子,椅子上端坐着个拉着二胡的中年男人,在她身边站着个穿青布衣的女孩,梳着马尾辫,扎着红头绳,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两人有来有往,一唱一和:“一轮明月照西厢。”
“二八佳人巧梳妆。”
“三请张生来赴宴。”
“四顾无人跳粉墙。”
“五更夫人知道了。”
“六花板拷打莺莺审问红娘。”
“七夕胆大佳期会。”
“八宝亭前降夜香。”
“久(九)有恩爱难割舍。”
我听得入迷,看着那女孩朱唇轻启,全然忘记了脑中的迷茫。
“我说你来这儿找我就对了!”刘英宏拿起酒碗就是一大口酒,喝完还“嘶哈”了一声,“咱柳城可是好地方!别看群山环绕,但有一条大河串城而过!咱这嘎达地处两省交界,水运、陆运必由此处集散呢!看那房舍沿河而建,两岸大大小小他得有个三四百间房吧?河南岸那更是商贾云集!什么烟花柳院、酒肆赌坊、当铺银号绸缎庄那真是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哈哈哈!”
刘英宏的话把我的心思从女孩身上拉回来,正这当口小二肩披着手巾板端着疙瘩汤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把疙瘩汤放在我们的桌上说道:“您二位慢用!”
8.
在这条大河的南岸,有一座二层小楼。
二楼临窗的一桌坐着三个大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他二叔,小五子您就帮着照顾照顾吧,我和你大哥打算去奉天找点活儿干,顺路找找老大老二,带着小五子不方便。”
说话的女人一身朴素打扮,衣衫虽然破旧却很干净。
“老二,现在就剩我和你大嫂还有小五子了……”坐在女人身边的男人把辫子缠在头上,话说了一半竟自哽咽了,一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一时间仿佛是空气都凝住了一般。
这年景混乱,东北的老百姓卷入一场莫名奇妙的战争中。两个国家到底是为了争夺铁路,还是别的什么,普通老百姓并不知晓,他们只知道打仗就要死人。
这一家子在躲避战火时走散,大女儿二女儿不知去向,三儿子被埋在了瓦砾之下,他们如同风雨中的枯叶,飘零离散。
二叔长叹了口气:“这世道乱着呢……”话罢摸了摸男孩的头。
日头西垂,二叔拉着小五子站在岸边对渡船上的两口子摆手告别,小五子咬着下嘴唇,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却不哭出声,脑后的小辫子因为抽泣左右摆着。
小五子的二叔在柳城南山有片果园,种梨子还顺带着养了些鸡鸭鹅狗,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倒不是因为他种的梨子有多甜,而是他二叔一手兽医的把式,善治骡马。
“陶二爷,这孩子谁家的啊?”叔侄二人出城往山上走着,迎面正碰到城里药铺的伙计。
“啊,我大哥家的,日子难过……”二叔又长叹一声。
药铺伙计点头说道:“可不是咋的,这仗打了快一年了,老毛子和小鬼子干架,烧杀抢掠没人管,瞧咱的衙门真他娘的跟孙子似的。”
“有啥招?没招!好死不如赖活着吧!”二叔说罢别过药铺伙计,继续带着小五子往半山腰的家走。
这南山却也不高,最高处也就三四百米,就在城边,石头垒的山道连着几户住在山上的人家。
山里天黑的快,走着走着不一会周遭就暗了下来。
二叔点亮备好的灯笼照着脚下的路。
“小五子啊,你爹给你取的啥名字来着?”二叔看出小五子有些害怕,没话找话的问他。
“守德。”小五子攥着二叔的衣服边说边打量周围。
“哦,想起来了,你大姐叫传贤,二姐传淑,三哥守良你叫守德,贤良淑德嘛,我这大哥还挺会取名字的……但是你小名为啥叫五子呢?没听说你家有老四啊!难不成你爹和娘……”
二叔顿了顿暗自笑着,想了想接着说道:“别怕,这山上没啥野兽,早都让人打没了,咱这不是啥深山老林子的。”看小五子没反应便又说道:“哈哈,瞅瞅你这小胆儿!听二叔的,灯下亮!你就看着灯下的道儿,别到处瞎瞅小心卡摔了!”
守德这回倒是听话,也不看别处就盯着灯下面的亮处。
又走了一会守德战兢兢开口问道:“二叔,咱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半晌不听二叔说话,守德抬头看向二叔,只见二叔微微张着嘴,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找什么。
“二叔?”守德叫了一声。
二叔一惊停下脚步看着守德问道:“咋啦?”
“二叔,还有多远到家啊,俺走累了。”守德嘟嘟嘴说道。
山风吹过枝叶沙响时不时还能听到些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叫声。
“来,二叔背你。”二叔说罢放下灯笼弯腰让守德爬到背上来。
七月的东北山中凉爽,提鼻子一闻还有阵阵树脂泥土的芳香,二叔提着灯笼背着守德,每走一步灯笼摆动,光影摇晃。
守德看着看着便泛起困了,上眼皮打下眼皮,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9.
我跟在刘英宏的身后,他提着灯笼走在我前面。
“我说七五,你不是在哈勒滨混挺好吗?”刘英宏也不回头,一边往前走一边问着。
“啥?你说谁?”我听得茫然。
“啥啥啊?我说你!你不是在哈勒滨混挺好吗?咋寻思起上我着来了呢?”
一阵夜风拂过,酒意上头,七五是我,是我熟悉的名字。
“瞧你喝点酒那怂样!跟紧我!这山有的时候老邪性了!”
10.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守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还在二叔的背上,而二叔还是走在山路上,周围风声依旧,那种林间特有的味道弥漫四周。
灯笼的亮光伴着二叔的脚步声。
“二叔儿,还没到吗?”守德开口问道。
二叔答道:“别着急,快到了。”
“这山看起来也没那么高呀,怎么路这么长。”守德撅着小嘴嘟嘟囔囔,“二叔儿,你累了吧?我能自己走了。”
“不再睡会儿啦?”二叔停下脚步。
“不睡了。”守德从二叔背上跳下来。
“好,那咱俩在这块儿坐会儿,歇好了再走。”二叔不知道是走累了还是热的,满头大汗。
二叔抹了把头上的汗对守德说道:“一会儿啊,你还是盯着灯下面的路,不要看别处,专心看着点道儿!听到没?”
守德点点头,其实他想看周围也看不清楚,眼睛早就适应了光亮,远一点的地方看起来都是漆黑一片的。
二叔坐在石阶上,只听得守德肚子“咕噜噜”直叫便摸了摸守德的小脸蛋儿说道:“饿了吧,你二婶在家一定做好饭了,回去咱就能吃上!”
守德点点头。
歇了一会儿,二叔提着灯笼站起身又拍了拍守德屁股蛋儿上的灰开口说道:“走吧,咱回家!”
可没走几步,守德发现二叔这回带着他走的并不是方才走的石阶路,而是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林子。
这南山不高不险,林子也不深不密,因为紧挨着城镇,这山坡林间有着不少开垦出的空地,或种着庄家或搭着乘凉的木亭。
与南山相对便是北山,那北山较南山略高,山上罕有人际。整座北山上有不少坟茔,有新有旧,用当地人的话讲“南山阳、北山阴”。
守德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二叔走,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叔选择了这么一条难走的路。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隐隐看到前面有灯光闪动,提鼻子一闻还有炒鸡蛋的香味,守德心想二叔定是抄了一条近路。守德的二叔姓陶名源兴,媳妇赵氏,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婷娟十岁,小女儿婷芳六岁,说起来守德还从未见过这两位堂姐姐。
刚进院门就听见二婶赵氏的声音:“当家的回来啦?”
陶源兴应道:“回来了。”
“咋这么晚呢!”赵氏一边用手巾板儿擦着手一边迎了出来,看见守德先是一愣随后一脸的高兴:“你是小五子吧?瞧瞧这虎头虎脑的!”
陶源兴与赵氏育有两女,早就想要个儿子,这下倒也是欢喜。
“二婶儿好!”守德眼珠子一转张开双臂去抱赵氏。
“呦!真懂事!饿坏了吧!?”赵氏就势一把抱起守德冲着屋里喊道:“娟子!芳子!你们弟弟来啦!快去拿碗筷!”
婷娟与婷芳应声也跑了出来,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娘怀里抱着的小男孩。
“娟姐好,芳姐好!”守德咧开嘴就叫,他本就有两个姐姐,看到小女孩倒是亲近。
“这孩子真是人精儿啊!小嘴会说话!”赵氏放下守德回头对陶源兴说道,随即转身接过丈夫手中的灯笼。
婷娟看着弟弟不自觉地笑起来,身边的婷芳却是撇了撇嘴。
“爹!他是谁啊?”婷芳指了指守德问陶源兴。
“你大伯家的小五子!叫守德!他在咱家住一段时间。”陶源兴说罢又跟了一句:“你可别欺负你弟弟!”
婷芳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应声,转身去取碗筷了。
守德被安排在婷娟、婷芳的屋里住,睡在炕的最里边,这一夜守德不知道怎么回事,闭上眼睛可就是睡不着,小小年纪的他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睡在一旁的婷娟、婷芳呼吸均匀,时不时还能听到婷芳哼哼唧唧说着不清不楚的梦话。
彼时男孩女孩大多十四五岁就已婚娶,婷娟再过几年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在这家里除了她爹娘却数她有个小大人儿的样。
多日无话,这守德在二叔陶源兴家住了也有一月余,整日帮家里做些小活,时不时被婷芳挤兑挤兑倒也没有其他事情,婷娟姐却对他很好,时间久了跟婷娟走的亲近,一口一个婷娟姐的,那叫一个甜。
11.
我这一个月来跟着刘英宏在码头干活,搬搬扛扛到是不用动脑。但我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一般,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更记不得自己在哈勒滨都干了什么事儿。
只是听刘英宏跟我所说,断断续续拼凑起来我应该是他的同乡,他到柳城混,我则去了哈勒滨。
“今天累坏了吧?”刘英宏用手巾板擦着汗,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一会儿咱俩去喝酒!再带你去找个小娘们儿玩玩?”
“我不去,累的两腿发直,哪有心思。”
“哎呦喂!你小子转性了呢?”刘英宏说罢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不去也行,养精蓄锐,等过几天带你去捞一票大的!”
“什么大的?”
“你是不是傻?咋这次见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刘英宏一脸鄙夷,“很多很多的银子,这么说你就懂了吧?”
正文:第二十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