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宛白回到书房时,并未见苏晔之的身影,她坐在案前,仔细展开那叠得齐整的画,画中的女子确实是极好的,江湖的侠义与女子的温柔很好的融合起来,一张单纯无欺的面容,透露着天真无邪。她的指尖轻轻触摸到女子的脸庞,突兀地一笑。
她又铺了一张宣纸,执笔将画上的女子一笔不落地重新临摹了一遍,待画好后,将苏晔之画的那一张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手,又一队暗影飘然降临。
“本宫要你们在三日内找到这个女子。”
闻宛白摊开手中的画儿。
她轻轻道出每一个字,眼眸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时,极具威严。
“是。”
她养的这两支暗影,一直在暗处,一支在她的身边,另外一支,则守在禁地。
想取代她,哪里是那样简单的事。桑颐此举不仅没有撼动她的位置,还让一直没有动手杀人的闻宛白,下了杀心。师父,穆夜,乾枫,桑颐,众长老……原本,她一个都不想动。倘若不是将她逼到绝地,她哪里又会知道反抗的滋味。
“之前刺杀本宫的人,可有下落?”闻宛白话锋一转,记忆力一向很好的她,不由问向此事。
“回宫主,刺杀您的人已经找到,因为您一直不在,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闻宛白勾了勾唇,说起来,那一场刺杀,还是苏晔之替她挡的箭。
“说。”
“原是在厨房打杂的小婢女,似乎爱慕穆副宫主多年,名唤桑白。”
桑白,这名字听起来倒有几分特别。闻宛白抿抿唇:
“她如今在何处?”
“之前被慕大护法寻去照料乾护卫了。”
“带上来。”
“是。”
……
当闻宛白看见那个名唤桑白的女子时,一时屏退众人,踱步上前,勾起她的下颚。“你就是桑白?”
那是一个容貌上佳的女子,一颦一笑间,皆是万种风情。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闻宛白的指尖,轻轻一笑:“是我。”
闻宛白如触电般收回手,她不喜陌生人这般亲昵,这个桑白,明显是触了她的禁区。
“你这是做什么?”
桑白暧昧地仰头看着她,虽然身上绑着绳子,也无法阻碍她那另样的目光,盯得闻宛白一阵鸡皮疙瘩。她纵一身杀戮无数,却未有一刻,如此心悸。
“宫主这般喜爱男宠,不如收了我?”
闻宛白冷冷退开两步,不知眼前这巧笑倩兮的女子,究竟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凭那一日的身手,便不难看出这女子必然训练有素。倒真是放肆,一个女儿身,竟说出让她收为男宠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是何人派你来的?”
桑白仰头望着她,突然间笑了,举止之间半点也没有一个女儿家该有的模样。“何人?不过是桑白钦慕宫主您,便偷偷溜进这水月宫了。”
“钦慕本宫,所以要杀掉本宫么?”闻宛白戏谑地望向她。
“毕竟宫主那般喜欢穆副宫主,桑白不过是看着宫主求而不得的模样甚是可悲,情难自禁想帮宫主解脱。”
桑白气定神闲地跪坐在地上,表情却是认真地不得了。
闻宛白踱步至案前,双腿交叠,斜斜睨着她,将寄白狠狠往案上一搁:“知道欺骗本宫的下场么?”
终于在那女子眼中看到一抹类似于惊恐的神色,闻宛白挑眉,看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宫主,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本宫听到的,怎是你爱慕穆副宫主多年?”
那女子闻言,竟是瞪大了眸子,似乎是难以置信。良久,敛下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闷声说:“这都没逃开宫主的眼睛,奴婢即使是喜欢着穆副宫主,也是断无可能的,那一日,奴婢原本对准的是穆夜的方向,孰料有人以石子弹了奴婢的胳膊,这才偏了弓箭的势头。而那以石子掷伤奴婢胳膊的人,奴婢并不知道是何人。”
语罢,她望向闻宛白那一身潋滟的红衣,不禁有几分失神。平日里,水月宫戒备森严,她若是按照寻常的套路,见到闻宛白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多的是遥遥的惊鸿一瞥。哪里能够像今天一样,离的这样近,近到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穆夜,穆夜。念及这个名字,闻宛白的心犹如被石头砸中,生生砸出个血窟窿,不是她轻信于面前这个陌生女子,而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头头是道,有一种天然让人信服的魔力。
她轻轻捂住胸口,神色有些痛苦,自从宋若离将她身上的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后,她便极少再有万蚁噬心之痛的感觉,可今日,却是格外的难过,难过到已经无力再处理关于其他人的问题。
她挥挥手,周围的暗影翩然而落。“带下去吧。”
“是。”
“送下山吧,本宫不想在水月宫再看见她。”
桑白瞪大了眼睛,她今日来,便没有打算完好无损地出去。闻宛白的手段这水月宫上上下下何人不知,可是她今日,竟然会放自己走。
她抚上自己如花似玉的脸,难道,闻宛白也沉醉于这张如花一般娇艳的容颜,生怕多看她一眼,就会如痴如醉难以自拔?奈何她不是男儿身,故而匆匆将她送下山去。
桑白刚想说她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留在宫主身边,什么都可以。自己便被几个人粗鲁地拖了下去。
“不要啊,宫主。”
“让我留下,让我留下吧!”
声音渐渐远去。
闻宛白半倚在靠背上,半阖了眸子,有些倦怠。
突然,视线一暗,有一半阴影笼罩住她大半个身子。启眸,竟是不知去了何处的苏晔之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手中还提着剑。
“方才出去练了会儿剑。”
“嗯。”
苏晔之解释道,却发现闻宛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是懒懒地应答了他,便再没了后文。他情不自禁问道:“你怎么了?”
闻宛白心尚且在钝钝的痛,抬眸望见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像极了心底那个会唤她师妹的少年,站起身,便甚是不稳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苏晔之只好揽住她的身子,正欲出身询问,闻宛白却已主动将唇送了上来。极尽缱绻,不尽温柔。苏晔之轻轻喘息地凑在她的耳畔,小心翼翼地问:“宛白,可以么?”
闻宛白却已挥手拉开了他做工精细的腰带,在一双玲珑的手下,衣服簌簌滑落,幸而屋内早早生起了暖炉,倒也是甚是暖和。书房的里间有一张供休憩的小榻。苏晔之一路亲吻着她到了榻前,青天白日,两个人便在榻上翻云覆雨起来。行至高处,两厢愉悦,闻宛白轻声呢喃了一声:“阿夜。”
苏晔之的动作生生一愣,不过片刻,便在闻宛白体内剧烈地抽动起来。疼得闻宛白一声轻吟,立刻清醒过来,凑在他耳畔低低轻笑一声:“这么多年,唯有你。”
他低低道:“若不是那一夜的落红,今日我便该问你,你们是否也曾如此?”即便是有几分气恼,但他依旧不敢横冲直撞,毕竟,闻宛白的身子并未养的十足好。今日,也只是未抵挡住她的投怀送抱。
闻宛白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微微一笑:“那你呢?和你的小师妹,可曾有过逾距。”
苏晔之微微一愣,反应过来闻宛白所指的事后,冷冷道:“我与她皆不是这样的人。于我们来说,只有成亲后,方可行周公之礼。”
闻宛白轻轻一笑,眼波流转,风情万种。“那你预备何时娶本宫?”
她心知这一生都无可能,却是忍不住出声调笑。
苏晔之低低地一笑,却舍不得这样快退开。“宫主大人,此言,晔之受不起。”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不知何时,小师妹的容颜在自己的心底日渐模糊,若不是昨日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她的影子,甚至于落笔都不知在何处画起,倒是眼前女子的容貌更为鲜活。
方才,闻宛白提起嫁娶之事时,他心中竟隐隐有几分欢喜。只是口不择心,让他不由得说了一声受不起。
从前,他不敢反抗,是迫于她的威力。如今,他不想反抗,并非自甘堕落,而是眼前的女子,有着一股子神奇的吸引力,让他心甘情愿地陷入其中,甚至将一切的恨与不甘抛之脑后。
苏晔之想起两句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闻宛白不是那俗气的牡丹,更像是在隆隆冬日散发着幽香的梅花,美好而令人向往,却只能远远看着,靠近一分,都是亵渎。
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抬起手擦了擦闻宛白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奇怪的是,闻宛白方才还觉得心异常地疼痛,现在却是好了许多,浑然没有方才那样撕心裂肺的感觉。
如果他知道后来会发生怎样的事,一定会后悔此时没有立刻答应闻宛白,定下一个良辰吉日,这样一个骄傲如雪的尊贵女子,凤冠霞帔的模样,也定然极美。
闻宛白重重地在他脖颈上留下一个牙印,痛得他立刻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闻宛白轻轻一笑,语调便是沾染了情欲,也是十足的清醒。“你不会死,而本宫亦不是牡丹。本宫是罂粟,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