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天子脚下。
二楼的雅间,闻宛白正掀起斗篷下白色的纱,去观察楼下流动的人群。她已到此处两日,但还迟迟不曾下手。
她猜测这里最强的那一个人,便是帝王。可踏进皇宫,对她现在这样平头百姓的身份,谈何容易。
“听说啊,这三皇子过几日便要迎亲了,也不知哪家的姑娘这么好福气!”有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来。
另外一个老翁闻言则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天家的事,岂是我们可以妄自议论的。”
“又没有人听见。”老妇人看他大惊小怪的,努努嘴,分毫不在意。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而他们的对话,则分毫不差地落入闻宛白的耳中,她对面的百里无月见状,不禁问道:“宫主,可要行事?”
闻宛白合了窗,气定神闲地斟了盏茶,茶香袅袅,钻进鼻尖,端的是一派馥郁芬芳。她也不急着送进嘴里,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青花瓷的纹理。“你去查查,最近皇宫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顿了顿,添:“方才她们说的,你也听见了,确定一下这件事的准确性。”
“是。”百里无月暗暗记下她的要求,这才起身告退。
雅间中只剩下她一个人,有几缕微风钻进来,拂起她斗篷下白净的纱。她轻轻晃着茶盏,良久,一饮而尽。
有人对她说过,若想齿颊留香、余味无穷,这茶便要慢品,方能品出个中滋味。她偏不,她偏要豪饮。烹茶的火候足够,在饮茶前便闻足了它馥郁的清香,唯有豪饮方能大快朵颐。
百里无月回来时,闻宛白面前新摆着的茶已凉透了。也不知她这是上了第几回茶。
“宫主,三皇子确实要娶皇子妃,而这位皇子妃似乎并不是出身姑苏名门,而是小门小户,其他的便不得而知。属下还打听到,宫中走失多年的六皇子,在昨日找到了。”
“本宫知道了。”
一时线索太多,她需要考虑一下接下来先走哪一步。
她需要一个进入皇宫的契机。
“我们走吧。”
闻宛白轻轻叹了口气。
百里无月点头,紧跟其后下了楼。刚出酒楼,便见一匹快马呼啸而过,卷起不尽尘土,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蓝色的衣角,那马上人的背影,隐隐有几分熟悉。
人群中似乎有议论声,她听见“礼部尚书之子”的字眼。
她扶了扶斗篷,向百里无月使了个眼色。百里无月立即会意。二人雇了辆马车,在尚书府附近停下,二人打量了一番四周地势,快步走到后门处,等到夜幕降临,闻宛白借势三两下翻墙而上。
百里无月则在外接应。
闻宛白闪身进了一处院落,怕人发现她的存在,随手推开一扇门躲了进去。屋内没有人,乌黑的徒留月光点缀。她正欲再打量几番,突然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立刻躲进了床底下。
一股酒香飘进屋内。
“离忧哥哥,你醉了。”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隐隐带着几分担忧。
离忧?
闻宛白一愣,她不过是随缘进的一间屋子,竟会遇见他?可此时似乎不宜见面,毕竟,听墙角这样的事并不光彩。
即使要听,也要光明正大地听。
所以,闻宛白手枕着头,阖了眸假寐。
“我没有醉!”离忧怒斥。
宋玉裴瘪瘪嘴,眼泪倏地落下,离忧一愣,抬手替她拭泪,可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擦都擦不尽,干脆吻了上去。
宋玉裴彻底愣住,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她连哭都忘记了,今夜的离忧哥哥真的好凶,一回来便喝了许多酒,她只好将他带到了自己的闺房。
离忧布满血丝的眸,已近乎被谷欠火吞噬,他立刻停下动作,一双眸有些许迷离,似乎是在困惑。
宋玉裴却不依不饶起来,“离忧哥哥,你方才是在非礼我么?”
她的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玉裴很喜欢。”
在南鸣山庄时,大家喜欢唤她宛儿。而在姑苏,与她熟识之人不多,离忧本该唤她宛儿,却偏偏喜欢玉裴这个名字。
她吧唧一口亲在他的侧脸,“离忧哥哥喜欢玉裴么?”
离忧的眼眸出现一霎时的清明,他看见被自己圈在怀中的姑娘,瞬间惊愕。他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他立刻夺门而出。
宋玉裴不由有几分纳闷。
“离忧哥哥,我们事情还没做完呢,你别走啊!”
闻宛白意兴阑珊地睁开眼睛,这个离忧啊,尚算可靠,方才,他的理智可是差一点点便被烧毁了。
她的大脑中,有一些事,突然汇聚成了连贯的一条线。
宋府有贵客上门,赶路时偶遇宋玉裴,来到姑苏后,她一个宋氏的人,何故会出现在尚书府?
答案只有一个。
宋府那一日登门的贵客就是离忧的人,而他先一步带走了宋玉裴。
他和宋玉裴,很早便认识。
宋玉裴,很可能就是钦定的三皇子妃人选。
今日宋玉裴与离忧间的所作所为,很容易看出她们之间的亲密无间。
苏晔之一直中意的小师妹,并不中意于他。
求而不得。
宋玉裴似乎追了出去,闻宛白动作麻利地自床底下翻滚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关上屋门,沿着原路返回。
百里无月依旧在外等候。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装作路人的样子,一边走一边观察形势,直到看见呢一抹倩影再次落入眸中。
闻宛白跳下墙头时,正巧撞进了他平稳坚实的怀抱中。百里无月看着她白纱下精妙绝伦的容颜,近在咫尺,远在天边,一时不由得看呆了。
闻宛白率先清醒过来,她立刻跳出他的怀抱。
“走。”
她拉着他的手立刻离开。
走着走着,一闪身便进了一间客栈。
“宫主,可有什么线索?”
屋内,在确认安全后,百里无月开口问道。
闻宛白勾了勾唇,冷冷启唇:“不出所料,离忧便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宋玉裴便是钦定的皇妃。”
商贾之家,并不为人所看重。为何,当今天子,执意要钦定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为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