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集合地点依旧是竹林前的那一片空地,待几人到达地点后,却发现,今日一个小弟子也没有来,唯有苏晔之的那位师兄早早到达。
他着一身蓝衣,背对几人,负手而立。倥偬有微风吹起他的衣袂,几缕发丝在空中轻舞。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看见很快站成一排的几人,欣慰一笑。
“还算守时。”
他的手指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闻宛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突然察觉到他的食指上有一条指甲盖大小的伤疤,神情忽的一顿。这伤疤给予她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她似乎在不久之前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具体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她察觉到那人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立刻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垂下了眼眸。
不得不说,此人的目光极具压迫性,只是扫了她一眼,便让她不禁有几分头皮发麻。
几人并不敢搭话,只是笔直地站着,等候那人发落。
那人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却一个字一个字压在了众人心头。
“你们可知道,若是通关,将会面临什么?”
明央轻轻哼了一声,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睛,声音朗朗:“自然是成为南鸣山庄名正言顺的弟子。”
溯北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言。
明央却将袖子一扯,并不理会他的好意。
闻宛白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有时候,多说多错。
阿茶有几分着急了,但终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说。
“错了。”
他冷冷吐出二字。
“本座选你们出来,自然是要赋予你们使命。”
本座。
闻宛白生生一怔。
那一夜,地下迷宫的元泽,亦自称本座。想来,南鸣山庄除了庄主,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会自称本座。
她抬起头。
那夜只顾着逃命,加之灯光昏暗,并未看清他的容颜,而那食指上指甲盖儿大小的伤疤却记得真切。
没错,是他。
可是,这个时候的元泽看起来十分正常,和那夜在迷宫时满载情欲的疯狂截然不同,甚至还有几分阳光的味道。
她任指甲嵌进血肉,痛地咬紧了下唇。这痛意让她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的思维来分析现下面临的一切。
元泽如果认出了她和百里无月,不可能会不露出半点破绽,也许,元泽根本不能记住在需要源源不断的情欲来膨胀武功时遇见的人。
换而言之,她是安全的。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她都要镇定自若,不能叫旁人瞧出半分异样。
她余光瞥向一侧的百里无月。
只见百里无月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他似乎是有心事,对外界的事兴致缺缺。
元泽微微一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顺手扔给了明央,“这里面是五粒药丸,吃下去。本座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明央拔了红塞子,将药丸倒在了手上,分给了其他四个人,几个人盯着药丸许久,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这当然不会是毒药,却会是比毒药更销魂的东西。
她可能知道,选拔几个人出来的目的了。
普通的弟子,根本不需要这样严苛的选拔方式。除非,选拔出来的人,有特殊的用途。
比如,死士。
比如,杀手。
……
而成为这些人之前,他们的命,就不再是握在自己手中。
都是明白人。
元泽眯了眯眼睛,手轻轻一动,便将明央手中的白瓷瓶吸回了手中,他紧紧捏着瓶身,“噗呲”一声,那瓷瓶便在他手中碎成了粉末。
溯北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二话不说就将药丸吞了下去,明央则是有几分不情不愿。其余两个人,都在观察闻宛白的举动。
闻宛白捏紧了手中黑漆的药丸,她塞进口中,苦涩的味道溢满口腔,像她的心一样涩。
她吞食了水月宫的圣物寒水草,早已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哪里还会担心他端来的东西有多少毒性。
百里无月和阿茶见状,亦吞下了手中的药丸。
那药丸被抵在了舌头之下。
“阮年。”
元泽的目光落向阿茶,他抬手吸起阿茶的脖颈,用了力,“本座要知道,真正的阮年去了何处。”
闻宛白眸光一凛,她意欲上前,却被百里无月紧紧捏住手腕。
闻宛白回眸,百里无月冲她摇头。
阿茶被他捏的近乎喘不过气来,边咳嗽边说,“我哪知道?”结果一着急,药丸被推到了喉咙处,一不留神便咽了下去。
阿茶的心都凉了。
谁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毒。
元泽突然甩开她,退后两步,低喃:“兴许,不是她……”
阿茶疼的浑身都在发抖,他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中。也许,真正的阮年,是与他有一段渊源?否则,不会这样遭惦念。
明央冷冷道:“主上许是认错了人,从一开始,阮姑娘便是这一位,即便是李代桃僵,也只会是旁人代她。”
语罢,她弯腰扶起了被甩到一侧形容狼狈的阿茶。
元泽的目光扫向明央,微顿。
“你对本座,似乎颇有微词?”
他凝了内力,一掌劈向明央的方向,却不是致命的一击,伤了明央的手,她未能扶起阿茶,反而自己也倒在了一边。
他突然抬起手。
“上来。”
有两位弟子依言而出。
“将她拖出去。”
他指了指阿茶的方向。
“阮年这名字,你不配。”
弟子照做。
闻宛白已有几分愠怒,她眸光迸发出的寒意,比往日更甚。
但思忖片刻后,怒意忽的降了下来。
阿茶被赶出去,表面上看是存着羞辱,可若是想的深了,便能察觉,这恰好是她逃跑的时机。
否则,一直以阮年的身份待在此处,迟早有一日会被识破。
“慢着。”
元泽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上前,盯着阿茶那一张白的有几分离谱的脸,轻轻启唇,“本座倒是糊涂了,敢贸然顶替旁人的身份,想必是居心叵测之人。”
他抬起手,捏起阿茶的下颚。
“说,你是何人派来的。”
明央方才的一席话,他自然是听了几分,却是将信将疑。
从前他对阮年,并非知根知底。所以,不妨会有人撞了名讳。